乾清宫里设置的是家宴,康熙侍奉着太后落了座,随即便让众人都随意些。

  整个宴席上男人们推杯换盏,女人们也笑意盈盈。

  南嘉捻着手里酒盅浅尝辄止,她杯子里的是梅花酿,酒精度数不高,却酒香扑鼻。弘曜眨着眼睛看她抿了一口,也眼馋的不行。

  “额娘,弘曜也想尝尝。”

  “不行。”南嘉想也不想的拒绝道,“你是小孩子,怎么能喝酒。”

  弘曜撅了撅嘴,知道额娘向来说话算数,说了不许喝便是真的不让喝。他只好老实的吃了小碗里额娘夹的菜,然后视线一转瞧见了大殿对面的皇子阿哥堆里的胤禛。

  他眼神一转,拉了南嘉的袖子道:“额娘我想去阿玛那里。”

  南嘉也朝对面看去,见三爷五爷六爷都将家里的几个小子带在身边,她便点了点头,道:“那你自个过去,可不许闹你阿玛。”

  弘曜兴奋的点了点自个的小脑袋,然后就脚步哒哒的跑去找胤禛了。

  胤禛正与八爷说着话呢,忽听身旁有人叫他,“阿玛。”

  他转头一瞧,可不就是弘曜。

  他眉眼柔和的拉了小儿子在身边,问他:“在你额娘那里可吃饱了。”

  弘曜点头,“饱了。阿玛,弘曜想喝酒。额娘杯子里的酒可香了。”

  “哈哈,你这小子才多大,就知道要酒喝了。”这是三爷,刚才弘曜一跑过来他就注意到了,难得老四对着自个儿子还有这么温和的一面。

  弘曜听到人说话,转头一瞧,忙喊人道:“三伯。”然后继续眼巴巴盯着胤禛。

  三爷笑道:“老四,既然这小子想喝,你就给他一口让尝尝得了。男儿家嘛,就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哪能整日顾忌这顾忌那的,又不是教养个小格格。”

  八爷在一旁笑得温润,却没插言,只是打量弘曜时的眼神里闪过一抹羡慕。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却还是没养下一个子嗣。这在一众兄弟里也算是独特了。

  胤禛对三爷的话不置可否,他瞧着桌上全是男人们喝的烈酒,最终对弘曜摇了摇头。若是女眷们席上的梅酿倒也能让他尝尝,这烈酒还是算了吧。

  弘曜的眼神里不禁露出些失望,胤禛只好哄他再大一些了,便允他尝一尝。

  弘曜在胤禛这边的席上被几位叔叔们逗着说话,对面坐的二阿哥眼巴巴的羡慕极了。可惜大格格对他使了好几次眼色,他也不敢如弘曜一般离席去找胤禛。

  年节过后,康熙便张罗着要出京巡幸江南。这次带走的皇子阿哥里依然有胤禛。倒是因为十三今年有妹妹要出嫁蒙古,十四也领了差事,便一同留在了京城。

  胤禛走时斟酌半晌还是将弘曜送进了宫,弘曜今年该去尚书房念书了。原本以南嘉的想法是想在胤禛从江南回来时再送去,不过已经这般了她也就再不执着于这几个月。只是在十四福晋登门时,私下里拜托她家,让十四爷对弘曜多多照料。

  十四福晋本就喜欢弘曜,闻言自是满口答应。南嘉这才放下了心。

  胤禛一走,贝勒府里立马就安静下来了。也是,吸引后宅女人们的男主人不在家,她们自然再没什么好争的。

  不过这心思也不是真的就闲下来了,光这半月里南嘉就不止一次听到余嬷嬷来禀报李氏和宋氏的院子里闹出了动静。这两人如今都怀有身孕,自然就成了其她女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所幸乌拉那拉氏大概真对宋氏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势在必得,所以对宋氏那里护的紧,宋氏除了最开始受了些惊吓,其余倒也没出什么大事。不过,这般情形倒也让宋氏越发下定决心依附着福晋了。

  至于李氏,到底在府里经营多年,根基深厚。如今乌拉那拉氏忙着给宋氏安胎,自然没空也不敢对她用手段,因此面对其余人的夹击她也是游刃有余。

  也不是没人去李氏跟前当面挑衅。像去年刚入府的耿氏,也许是觉得李氏如今色衰爱驰,不足畏惧。因此被人一撺掇,就去花园子里偶遇李氏去了。

  可不想刚一正面对上,她就吃了败亏,被李氏抓住把柄罚跪在花园里两个时辰。若不是与她交好的钮钴禄氏找到机会去正院乌拉那拉氏跟前为她求情,她那双腿早就废了。

  李氏这般杀鸡儆猴的动作,成功的让后院其余人对她重启敬畏。倒是少了后续的许多麻烦。

  南嘉自送走了弘曜,就有些无所事事。以前习惯了围着孩子转,如今孩子一走心里便有些空落落的。

  余嬷嬷她们见她精气神不高,因此便时常与她说些府里的八卦趣事。

  今日也是,南嘉倚在榻上看了半天的书,便觉得有些无趣了。

  香穗就凑过来与她道:“主子,府里如今都在传李格格这一胎被太医诊出来是个阿哥呢。”

  “是吗?”南嘉挑挑眉,神色间并没有意外。

  花影接口道:“凭她生男生女,到底比不过咱们三阿哥。”不说三阿哥如今是府上身份最贵重的阿哥,自身的品性也是皇上都夸过的。连年长些的二阿哥都比不过三阿哥,别人拿什么比。

  “李格格之子确实不足为虑,可是,”香穗还是有些忧虑的,“若宋格格这胎真是个男孩儿,到时记在福晋名下,岂不是要压咱们阿哥一头。若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嫡出子倒也罢了,若是个顶替的,奴婢实在是替三阿哥委屈。”

  一提起这个,屋子里的人都不禁有些心气。看她们一个个面色低沉,南嘉想了想出口道:“你们放心,宋氏便是生个阿哥,福晋也不会将其记在名下的。”

  “这是为何?”香穗有些不懂,她觉得福晋抱养孩子必是为了要压自家主子一头。若不记名,那这养子的作用可就大打折扣了。

  南嘉道:“福晋虽对别人手段狠毒,但到底她曾经也是个做额娘的。这做娘的心思都一样,她对付我是宁愿多花些心思与手段,也不会为了一劳永逸让别人的儿子代替了自己儿子的地位。”

  话虽这般说,但余嬷嬷等人还是没有放下心思。便不是名正言顺的嫡子,但福晋养子的身份依然让人顾忌。

  身边人有这样那样的担忧,南嘉却想的开,她摆手道:“行了,这孩子得等生下来了才知是男是女,你们现在担心也是多余的。”

  她转头问一旁的常胜道:“我前几日让你打听的事打听的怎么样了?”

  前两日南嘉接到她大哥德克济的信。德克济在江南做官,这次胤禛伴驾康熙,在江南两人也是见了一面的。德克济的信里大多是问候南嘉与弘曜的,只是信尾顺带提了一笔胤禛提携他见了几个贝勒府上的门人和才干俊杰。

  别人倒也罢了,最让南嘉在意的是一个被称为年兄的人。她不禁猜测这人是不是历史上那个赫赫有名的年羹尧年大将军。所以便让常胜出去打探一下。

  不过她到底是内宅女眷,光靠常胜怕是打听不出多少。果然常胜面上一副羞愧的道:“主子,奴才无能,奴才出去打听了一圈只打听到这年家确实是汉军旗的,家里人口也简单,只两位姑娘和两位少爷,他们家两位少爷皆已娶妻登科,还有那大姑娘好似是明年的秀女。至于您让奴才打问的他们家有没有人去了南边的事,奴才实在是……”

  罢了,南嘉摆手让常胜下去。这些消息怕是她私下里能打听到最详细的了,至于其他还需让娘家人再去探问探问。说起用人的为难,南嘉不禁感叹怪不得女子嫁人之后得依靠娘家,实在是女子被绑在后宅中对外面的消息接触不便。

  人是很经不住念叨的,南嘉刚想着哪日让家里人进府一趟时,余嬷嬷便来回禀说是家里有人求见了。不过不是索卓罗家的人,而是南嘉的姐姐殊兰。

  见到殊兰上门,南嘉以为她是想儿子了,便笑道:“明儿与弘曜寅时末才出宫回府,姐姐先坐着等一等吧。”

  怎料殊兰一摆手道:“嘿,我不是为了这事来的。”明儿已经在贝勒府住了大半年了,她早已经习惯了。儿子在自个姨母跟前,她是没什么不放心的。她今日来其实是为了另一件事。

  南嘉瞧着她神神秘秘,欲言又止的,便带着她去了正屋,打发了其余丫头下去,只留下余嬷嬷在一旁侍奉。

  “姐,你这样慎重,到底是什么事啊?”南嘉好奇道。

  殊兰见没了外人,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妹妹可知道汉军旗的年家?”

  又是年家。南嘉挑了挑眉,也不隐瞒,道:“若姐姐说的是那位已经致休的湖广巡抚年遐龄的年家,我倒是知道的。”

  殊兰道:“这便是了,妹妹不知道,这年家最为人乐道的可不是年大人,而是他们家那位小年大人。”

  “小年大人?”南嘉佯装好奇的道。

  “是啊,”殊兰解释道,“这小年大人是年家的二子,名年羹尧,是三十九年的进士。听我公公说这位小年大人极具才干,受职翰林院检讨却迅速在圣上跟前出了头。又交游广阔,在几位皇子阿哥间也极为吃的开。”

  “不过,这都是他们男人家操心的朝堂之事,我要与妹妹说的是她们家的两位姑娘。”

  殊兰说的这些是大家都能打听到的,因此南嘉自是知道,便没插言,只听她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