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泽苏醒过来时,方才意识到自己的意识似乎正和乌丸共存。

  他甚至能够清楚地感知到乌丸的情绪,而望月泽一时之间难以分辩周遭的环境。

  “你醒了,你应该对这里很熟悉。”乌丸开了口。

  他的声调都是愉快的。

  望月泽:“是实验室?”

  “哈哈哈哈,你果然还记得。”乌丸的语调依然平静,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愉悦:“从我恢复记忆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在想,这个地方真的很适合你我。”

  “我亲爱的孩子。”

  “不喜欢这称呼?”乌丸似乎也能感知到望月泽的情绪,他转而问道。

  望月泽的情绪看起来带着点嘲意:“抱歉,我没有永生的嗜好。”

  “但是你无从选择。”乌丸听起来颇为遗憾。

  乌丸循循善诱:“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如果你摧毁了我的意识,是不是你就能夺回躯体的使用权,或者说……是不是那样就能杀了我。”

  这句话相当具有诱惑力,望月泽沉默了许久。

  “可惜,如果那么简单,我就不会找到你了。你不是我的容器,发现了吗?”乌丸问道。

  望月泽的目光所及之处,他们正在朝着实验室的中央走去。

  那里放着一个巨大的主脑,和前世如出一辙,或者说……有一点点不一样。

  “你也发现了?果然很聪明。”乌丸笑道,他用抚摸情人的动作抚摸着那个主脑,含笑道:“望月,我从前一直以为,你只是我众多容器中平平无奇的一个,直到后来我才发现,你并不是我的容器,而是我的一部分。”

  望月泽:……

  半晌,他真情实感地反问:“你没病吧?我们哪里像了?”

  乌丸笑了笑:“你觉得人一定要相似,才能是同一个人吗?”

  “不然呢?你怎么不说全世界都是一个人呢?”望月泽忍不住吐槽。

  “看来你的理解和我不一样,”乌丸遗憾道:“你是从主脑中而来的,从你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关注着你的成长,而主脑输送了思想给你。直到你成为望月泽。”

  “与其说你是我,不如说你是最初的那个我,很遗憾,在成长的过程中,你重塑了你的三观,所以成为了今天的你。”

  “不过对我来说,也不是遗憾,该称之为惊喜。”

  望月泽许久没有开口。

  许是感受到了望月泽内心的震撼,乌丸的笑意更甚了几分:“你不喜欢我,对吧?”

  “你觉得呢?”望月泽嗤笑。

  “没关系,我们还有很长很长时间可以彼此磨合。”乌丸看起来完全不在意这些,犹自笑道。

  “什么叫从主脑中来?”望月泽忍不住问道:“所以你只创造了一个我?”

  乌丸想了想:“应该说成功的只有你一个。”

  “为什么?”

  “所以我说,这大概就是缘分。不过随着主脑的逐渐成熟,之后我也会考虑继续创造。”乌丸说道。

  “心情不好?还是说你很在意所谓的唯一?”乌丸问道。

  望月泽冷笑:“我还没有左右你的可能。”

  “那倒是未必,我说过,我们的关联比你想象得还要紧密。这也是为什么我会选择你……”乌丸说到一半,望月泽的声音已然在脑海中响起——

  “我连这具身体都控制不了,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

  这一次乌丸也沉默了许久,半晌,他方才笑了下:“我说望月君……不诚实可不是好习惯,你希望他来救你,是不是?”

  “你以为沉默,就能够防住我吗?我可以读取你的记忆……”

  “吹牛可不是好习惯。”望月泽语带调侃:“如果你真能够读取我的记忆,你告诉我我昨天吃了什么。”

  沉默,尴尬的沉默。

  许久,乌丸方才无奈地笑了下:“你一定要揭穿我吗?”

  “不然呢?我们关系也没近到可以互相吹牛吧?”望月泽反问。

  乌丸摇摇头笑了:“你还是和从前一样,还是让我放心。”

  望月泽懒得理他。

  “你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忙,有空再聊吧,反正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最后那五个字,望月泽说得咬牙切齿。

  乌丸倒像是对这句话很满意,他笑着点了头,转头就去忙实验了。

  望月泽意识到自己似乎对这具身体确实没什么掌控权。

  至少在主观动作上没有,连抬手开门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他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儿乌丸的动作,意识到乌丸似乎也屏蔽不了他。

  那些代码看起来相当复杂,但是对于自己来说似乎也还好。

  望月泽看了一会儿,心底便有了几分计较。

  乌丸确实很有想法,他在考虑的,除了永生,或许还有打造一支属于自己的队伍。

  有永生的能力,有主脑的意志,这支队伍只怕会相当可怖。

  到了那时,或许连组织都不再被需要了。

  而让望月泽没想到的,是来到这里的人——

  第一个赶来的不是降谷零,而是琴酒。

  琴酒进来时,乌丸早已戴上了厚重的面具。

  他的声音经过了变声处理,人隐在厚厚的屏风之后。

  “你来了。”

  “boss。”琴酒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望月泽忍不住兴奋起来:【哈哈哈哈或或GIN一定不知道现在里面的人是我】

  【哦不对,应该说外面的也是我】

  【天啊,难怪他不敢摘面具呢,这摘了多尴尬】

  乌丸说到了一半,忽然意识到面前的人似乎是在神游。

  这对于琴酒来说绝对是稀罕事,这么多年,琴酒从来都不曾有过这幅模样。

  “GIN。”

  “Boss,抱歉,刚刚没理解您的意思。”琴酒的语气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波澜。

  即便是对凡事尽在掌控的乌丸,一时之间都没想通琴酒到底是怎么了。

  他花费了一点时间来思考,然后果断选择放弃。

  “波本的事查得怎么样了?”乌丸的声音阴恻恻的,带着压抑的深沉。

  琴酒还没来得及答话,望月泽的声音又一次如雷贯耳——

  【所以说就是离谱吧?】

  【明明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敢要求抓人】

  【组织早晚有一天要完】

  琴酒的眉头狠狠抽了抽。

  幻听?

  他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怀疑。

  “他看起来没有问题。”琴酒沉默片刻,如是道。

  这一次乌丸长久地沉默。

  “你确定?”乌丸阴森地笑了:“我倒是觉得他不太对劲。”

  “你应当知道,我们的证人还生死未卜。”

  “哦,这个您不用担心,之前我听过您的命令,已经叫人去诛杀他了。”琴酒含笑道。

  他的语调是真心实意的愉悦,乌丸却如鲠在喉,半晌方才说了下去:“是么?那你还真是办得漂亮。”

  “当然,失去了方向的证人,没有存在的必要。”琴酒说道。

  “你派去的人值得信任吗?”乌丸问道。

  “当然。”琴酒毫不犹豫,心说这不是废话?人不是在你身边吗?

  “是么……”乌丸沉吟片刻:“我记得你身边,有个叫卡慕的孩子。”

  【对对对!】

  【有我有我有我!】

  【大哥你能看到我吗!我就在这里!】

  【见鬼……】

  第一次,琴酒有种大不敬的冲动,他甚至很想直接将面前这屏风掀了。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面前的屏风,乌丸却浑然未觉,犹自说了下去:“他很不错,之后我会让他到我这里来。”

  【我现在就在啊】

  【啧,用着我还好意思说这些,真不要脸】

  琴酒的脸色愈发阴郁,他下意识伸手想要掏雪茄,又默然将手放了回去。

  “他没必要在这里。”琴酒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么冷硬:“他刚来组织不久,很多事情还不熟练。”

  “如果你需要,波本就很合适。”

  【……那还是我吧】

  【大哥你怎么这么喜欢棒打鸳鸯啊】

  琴酒的脸色更难看了。

  “……贝尔摩德也行。”琴酒沉默半晌,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一次换来乌丸长久的沉默,半晌,乌丸方才笑了起来,他的声音显得苍老:“GIN,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的事了?”

  “您误会了,我当然没有质疑您的意思。只是……卡慕毕竟是我带回来的孩子。”琴酒的语气很和缓,却带着彻底的果决。

  场景分明还是那个场景,可是望月泽敏锐地感觉到,乌丸的情绪正在变化。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琴酒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也会想要将他护在羽翼之下。

  而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眼下——

  乌丸和琴酒似乎正在争夺他。

  这种感觉太微妙了。

  甚至让望月泽有点懵圈。

  “Boss,恕我直言,您是要拒绝我吗?”琴酒含笑问道。

  “GIN……你在威胁我。”乌丸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警告。

  “怎么会……”琴酒愉快地笑道:“您很久没回来了,或许对很多事都不知情。我只是帮您回忆一下罢了。”

  “比如……这里我来过。”

  下一秒,琴酒似乎是触动了什么机关,望月泽感觉自己猛地向下坠去。

  五脏六腑几乎瞬间掉了个个,尽管痛觉也都属于身体掌控者乌丸,但是陡然坠落的感觉还是相当不好受。

  这让他控制不住地在心底问候了琴酒一句:【大哥我&……*¥#IY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