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是从前的望月泽,势必不会想到自己能从降谷零这里听到这么一句话。

  许是因为对降谷零的印象太过根深蒂固,望月泽知道降谷零有多难被说服,也知道降谷零有多难信任旁人。

  也正是因此,在听到降谷零这番话时,望月泽的表情都跟着变了变。

  似乎是看出了望月泽的无措,降谷零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显得心情颇佳:“这么惊讶?”

  “是有点。”望月泽实事求是:“感觉你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降谷零倒是怔了怔,旋即露出了微笑的模样。

  他无从想象之前的自己在望月泽心底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只能从零星的回忆里拼凑,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他们。

  更或许,那时候都谈不上是他们。

  没有真心,也不配谈交情。

  “关于雪莉的事,我其实是想劝你不要干预太多,”望月泽低声道:“你想要做什么我知道,雪莉虽然不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但是和我们的目标都息息相关。”

  这话多少有点语焉不详,降谷零眉头微蹙,思考着望月泽的意思。

  “毕竟你现在每天都在毛利侦探事务所那边,你应当也清楚,想要挖掘出最后的秘密,终究还是需要……唔。”望月泽的脸色陡然惨白。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一时之间有点喘不上气来。

  “怎么了?”降谷零反应极快,一伸手将人揽住,胳膊垫在他腰侧,惶急地将人放平:“不舒服?”

  他还记得刚见到望月泽那会儿望月泽的模样,那时候的他看起来简直就是个易碎品。

  身上有纵横的伤疤,动不动就会晕过去。

  那时候他还是堂本医生的常客。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降谷零自诩已经将他养得好多了。

  现在看来,似乎也只是表象。

  望月泽几乎瞬间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然昏昏。

  他觉得眼眶酸涩地厉害,抬起眼就看到降谷零拖了把椅子坐在沙发边,正垂眸看着手机,目光却没什么焦点。

  降谷零似乎很忙,却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坐在这里看他,这个认知让望月泽的心脏鼓噪地疼了起来。

  “醒了?”降谷零几乎是第一时间将手机放了下来。

  “嗯,”望月泽打量着他,轻声道:“抱歉。”

  降谷零眉头还是蹙着:“你到底怎么回事?之前也这样过吗?”

  这话倒是将望月泽问愣了:“没有啊,之前都好好的。你天天和我住一起,不也知道吗?”

  望月泽自己说完,也仔细回想了一下。

  似乎就是因为自己想要和降谷零说说工藤新一的事会成为日后颠覆组织的关键,心口才突然隐痛起来。

  是因为这个吗?

  自己之前似乎没有泄漏过什么,即便是最近和降谷零有诸多坦承,也不曾这样直接地分享过信息。

  望月泽没做声,倒是降谷零眉头蹙了起来。

  “改天要再去一趟堂本医生那儿,你需要一些更细致的检查。”降谷零沉声道。

  望月泽眨了眨眼,想通了缘由,他似乎也轻松了些:“没事,估计就是最近精神太紧绷,没什么特殊原因。”

  【如果说这些都不能泄漏的话,那零知道了会不会也是一样……】

  望月泽在心底想着,神色却愈发显得轻快:“真没事,唔……”

  “你靠那么近干嘛?”望月泽小声抱怨。

  降谷零不知何时已经压到了他近前,四目相对,他的眼神似笑非笑的,让望月泽说不出的紧张。

  “你——觉——得——呢——”降谷零的声音微微拉长,带着说不出的咬牙切齿。

  这话让望月泽多少有点心虚,望月泽往后缩了缩,小声笑道:“我不是该说的都说了吗?”

  “你从前也没有讳疾忌医的毛病,”降谷零垂眸看他:“身体不舒服就要去看医生,为什么不想去?”

  “我心脏真没问题,”望月泽求饶:“最近都很忙了,没必要再为了没有的事去烦心。”

  “不是心脏的问题,那就是别的。”降谷零打量他。

  他的手蓦地覆上了望月泽的后颈,轻轻摩挲了一下。

  降谷零的指尖微凉,覆在望月泽脖颈处,让望月泽没来由地瑟缩了一下。

  “……干嘛?”望月泽相信,他的嗓音都跟着发颤了起来。

  降谷零没理会他,只是皱着眉,一下下地顺着他的脖颈摩挲。

  再向下,落在他颈侧陈年的疤痕上。

  望月泽的喉结跟着不自在地滚动了一下:“波,波本……”

  他的眼眶都跟着泛红,明显是忍得狠了。

  “你有觉得哪里不一样吗?”降谷零皱着眉头,指尖反复在那道疤痕上摩挲,像是想要看出什么。

  望月泽只感觉那阵痒意顺着脖颈,一点点传到心尖,几乎要将他逼疯了。

  他往后仰着头,像是引颈待戮的天鹅,又像是将整个人更多地送给了降谷零。

  “你……到底想要找什么啊?”望月泽有点崩溃。

  【波本一定是故意的】

  【可恶啊……】

  降谷零怔了怔,颇为茫然地抬眼,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出格。

  他紧忙松手,又下意识将望月泽搂了一下,这才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还,还好吧?”

  望月泽咬牙,半晌方才晃了晃脖子:“没事。”

  “……真没事?”降谷零犹疑。

  望月泽被折腾地彻底没脾气了。“……你觉得还会有什么事。”

  他的脸上还带着未消的红晕,目光都跟有点闪躲。

  降谷零沉默半晌,低声道:“我刚刚摸那道伤疤,是因为有点怀疑。”

  “我知道你的意思。”望月泽轻声应了。

  他冷静下来几乎瞬间了然,那道伤疤往往不会被过多关注,如果有,也是最好的藏匿之处。

  “我也摸过,但是没有感觉到。”望月泽轻声道。

  “还是得去堂本医生那里看看。”降谷零笃定。

  这一次望月泽没有反对。

  一小时后,堂本脸色难看地看向屏幕,轻轻点了点。

  “你跟我出来一趟。”他对着降谷零说,又看向望月泽,示意道:“你想让他也听听吗?”

  降谷零下意识看过去——

  望月泽安然地躺在病床上,或许是因为太过疲累,能够看到他眼下的乌黑。

  “不用。”他收回目光,平静道:“走吧。”

  “确实不该让他听到,你确定他不知情?”堂本问道。

  “那是什么东西?”降谷零看向堂本。

  堂本吸了口气,无奈道:“你是不是把我当神仙了?芯片芯片,不取出来说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降谷零没做声,目光定在堂本手中的片子上。

  “能看出植入多久了吗?”

  “只能粗估,看起来有两年不到。”堂本道。

  “人平时会有感知吗?”时间倒是对得上,降谷零沉默片刻,又问道。

  这一次堂本沉默的时间更久:“看起来不会,这个芯片太小了,人一般是不会察觉的。”

  “更何况那个位置本来就有伤疤,皮肤有凸起,自然也不会觉得是问题。”

  “这样……”降谷零呼出一口气,眸光看不出情绪。

  “我说,”堂本转头看向降谷零,嬉皮笑脸:“你们这活挺危险的吧?这芯片可能是用来监视的啊,没准你和他说的话都被旁人听去了。”

  “我们没说过什么话。”降谷零神色平静地打断了他。

  该说的不该说的,他们其实都没怎么说过。

  从前望月泽不愿意坦承,想要一个人承担一切,而今终于坦诚了,又被这破芯片反噬。

  堂本的关注点倒不是这个,闻言就是一怔:“啊?你们不是那种关系吗?”

  这话一出,两个人都沉默了。

  半晌,降谷零咬着牙:“……还不是。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满脸写着“没有快滚”,堂本摸了摸下巴,无辜道:“可是这是我的诊所啊……”

  “所以呢?”降谷零转头看他。

  堂本默默将钥匙抛给降谷零,转头就走。

  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

  降谷零转回房间时,就见望月泽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他似乎正在看窗外的月色,看起来很专注,连降谷零回来都不知道。

  降谷零刻意加重了脚步声,对着望月泽弯了弯唇角:“醒了?”

  “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望月泽轻声抱怨,又看向降谷零,示意了一下自己的颈侧:“我还好吗?”

  “还好,都没什么事,估计就是太累了。”降谷零顺口道。

  望月泽便沉默了下来。

  许久,他方才轻声道:“我会处理好。”

  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不带太多专注认真,神色甚至是带着笑的。

  降谷零却不敢放心,他的眉头蹙起,下意识反问:“你怎么处理?”

  【……这是可以说的吗?】

  【反正不可能直接将芯片拿出去,那样肯定会露馅,只能做个机器再来次细致的检测了】

  望月泽没看降谷零,漫不经心地想着。

  他再抬眼时,似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降谷零的目光也定在他脸上,唇角微微弯了起来。

  【这芯片不太可能监控所有对话,否则我早该完蛋了】

  【大概率是有关键词触发的】

  望月泽心底一边想,嘴上一边说道:“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问题……”

  “大概是关于那件事吧,其他的都不会让你的这里发作。”降谷零指了指心口。

  果然可以!

  望月泽的眼神都跟着亮了。

  有芯片又怎么样?

  他和波本可是能开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