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泽一愣,忍不住失笑:“你真的对伊藤敌意好重,他惹你了?”

  降谷零正色:“一般人做事都有章法,他不一样,他做的很多事都没有原因,这不正常。”

  望月泽颇为赞同:“我也觉得,如果我们感情深厚还情有可原,不过在我的记忆里,我们就是普通同期,他对我实在是太好了。”

  ……对他太好了。

  这倒是和诸伏景光之前说过的事对上了。

  降谷零沉默几秒,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几分。

  他打量着望月泽,心说不会吧?

  那个伊藤诚一,难道真的怀了不该有的心思?

  望月泽对这方面的事一向很迟钝,就算没察觉到也情有可原……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望月泽察觉到了,并且默许了伊藤诚一的举动。

  降谷零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望月泽脸上,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想到伊藤诚一那个混蛋真的抱了这种心思,降谷零就已然不愉快起来。

  望月泽对此浑然不觉,犹自苦恼着:“就是这个问题,他拉我去警署做卧底,也让我和组织报备了,总觉得他像是好意。”

  “那他在警署什么身份?”降谷零问道。

  “他应该也是什么组织派过去的卧底吧,总不可能真的是警署的人。”望月泽糊弄道。

  降谷零眉头蹙紧。

  “如果他也隶属于什么组织,或许是想要借你的关系网,看清楚咱们组织内部的事。”降谷零沉吟片刻道。

  “如果这样说倒是有可能。”望月泽摸了摸下巴:“但是他对琴酒都不关心啊,不太正常吧……”

  望月泽说者无心,降谷零倒是听者有意。

  这种情况再结合那些照片,只怕他的目的就很明确了,无非是想要借在警署的机会,摸清楚日本警署和公安在各个组织内的卧底情况。

  这些话自然不能说与望月泽听,降谷零面色沉沉地起了身:“我还有事,下次再过来。”

  望月泽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降谷零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这么快的吗……

  一时之间望月泽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拉开冰箱门,看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的食材,忍不住笑了。

  虽然被套话了,但是——

  真是好温柔啊,零。

  ……

  降谷零马不停蹄地将诸伏景光约了出来。

  “是关于你弟弟的事?”诸伏景光看过来。

  “对,”降谷零毫不犹豫地点头,想了想又皱眉:“你怎么知道?”

  诸伏景光看他的眼神颇为无奈,心说你最近找我除了卡慕的事还有别的吗。

  他笑容温和地给降谷零倒了杯热茶:“说吧,什么事。”

  降谷零将今天卡慕在警署的事说了一遍,看向诸伏景光:“你觉不觉得奇怪,这个伊藤似乎对你的身份非常介意。”

  “不仅是我。”诸伏景光提示。

  “不过现在伊藤还不知道你在组织里。”降谷零道:“卡慕会帮你隐瞒。”

  诸伏景光修长的手指在杯沿轻轻摩挲了一下,神色有点诧异。

  似乎是看出了诸伏景光的心思,降谷零肯定道:“是的,我很相信卡慕。”

  “如果是这样,伊藤不太可能是警方的人。”诸伏景光道:“如果他当真是警方的人,他势必会知道所有消失在名簿上的警察都事出有因。”

  他的声音很低,却又很沉。

  降谷零的神色愈发难看:“对,没有人会寻根究底。”

  “这次卧底任务确定只是伊藤的邀请吗?”诸伏景光看向降谷零,迟疑道:“虽然我知道你并不想怀疑卡慕,但是这件事中,琴酒到底参与了多少?卡慕长期在警署卧底,一旦之后查到了我们的身份,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降谷零将杯中的煎茶一饮而尽,呼出一口气。

  “我会让他们关注,我们的档案都是绝密级别。至于卡慕……只要他还是现在的他,没有被组织洗脑,我就会信他。”降谷零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可以看一下这个。”诸伏景光没说什么,径自将一张纸推到降谷零面前。

  “这是……”降谷零的眉头顿时蹙紧了。

  “卡慕的心理测试评定报告,值得注意的是这里——压力测试拿到了S级。”诸伏景光道:“是进入组织时拿到的评价。在没有明显外伤的情况下,这样的人往往是不容易失忆的。”

  降谷零眉头蹙紧:“因为他的精神足够强大。”

  “是,但是他不仅加入了,而且琴酒还非常信任他。目前我们都认为他失忆了,我们也基于他失忆的前提,认为他和我们站在一边。只是说如果,他没有失忆呢?”诸伏景光看向降谷零。

  所有的一切,不仅是眼前的这份薄薄的材料,亦或是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全部都指向同一种可能——

  倘若卡慕真的有问题,有一天可能会成为他们不死不休的宿敌。

  降谷零的眉头许久没有放松,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眼看向诸伏景光:“不看这个,凭借最近的接触,你觉得望月泽如何?”

  “我觉得他人不错,合作时也很愉快,待人也真心。”诸伏景光想都没想。

  “我和他接触半年了,这么长时间里他没有对我不利,答应我的事全部做到了。虽然对过去的事讳莫如深,但是也没有影响过我。”降谷零笑了笑,他将那张纸拨开,神色坚定:“与其相信这些,我更信赖我自己的判断。以防万一,你离他远一点,之后还是尽可能我来配合。”

  倘若真的有风险,降谷零希望将影响范围限制到最小。

  诸伏景光看了他一会儿,无奈地笑了:“我早就想过你的答案,所以我给你准备了另外一样东西。”

  降谷零看着手中的材料,顿时就是一怔:“你改了警署里面我们的档案?”

  “对,改了一些履历,这样即便他们真的找到,也会以为我们已经被警署开除了,这才迫不得已加入了组织。阴阳档案,防君子不防小人。但是……倘若这份档案真的被组织拿到了,Zero,你就不得不要防备身边的人了。”诸伏景光正色,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降谷零沉默下来,半晌方才拍了拍诸伏景光的肩:“谢谢。”

  “和我客气什么,当然我还是希望你信对了人。卡慕确实不错,排除掉所有的风险,他这个人和你也很般配。”诸伏景光轻声道。

  “啊?”降谷零愣住。

  “啊?”诸伏景光也愣住了。

  半晌,诸伏景光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一时情急说出真心话了。

  “哦抱歉……”诸伏景光尽可能轻描淡写:“忘了你只是他的好哥哥了。”

  “你这话可不能去卡慕面前说,他之前一直在辟谣。”降谷零正色。

  诸伏景光沉默半晌,到底还是没忍住:“话说回来你真的要当他哥哥啊?”

  降谷零说起这事眼神就是一亮,端着杯子滔滔不绝——

  “你可能不知道……他虽然看起来很成熟稳重,但是其实不行啊,完全不会照顾自己。”

  “而且你看多少人想骗他?琴酒也是在利用他,这个伊藤也是,他身边的人是真的有问题。”

  “我得管啊,我最见不得这个。”

  看着义愤填膺的降谷零,诸伏景光抚了抚额:“那你自己呢?”

  降谷零毫不犹豫:“我当然得帮他拦住啊,不然他得吃多少亏。”

  景光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果然有些时候,人是看不清自己的内心的。”

  降谷零的心尖仿佛被轻轻一撞,他想起自己莫名快起来的心跳,想起自己面红耳热的瞬间……

  他执拗地看向诸伏景光:“什么意思?”

  “人会错认很多感情,就比如……”诸伏景光看着他。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彻底黑下来,而降谷零的眼神却很亮,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降谷零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来。

  他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脸色就是一沉:“是风间,我接个电话。”

  诸伏景光伸手示意他自便。

  他拿起桌上的心理测试报告,轻轻叹了口气。

  他还没有和降谷零说起自己最近层出不穷的梦境,在梦里卡慕是永远的主角。

  那些事全部都不在他的记忆里,却又显得如此合逻辑,仿佛就会发生在不久的将来——

  他看到卡慕拿到了他们在警署的档案,烈火点燃了那几张薄薄的纸,随着联系人的死亡,他们在警署的一切消失殆尽;

  他看到卡慕轻描淡写地对琴酒说:“是的大哥,苏格兰很可能就是日本公安的走狗。莱伊解决了他,我亲眼所见”;

  他看到卡慕将警署带回来的几张纸递给琴酒,戴着黑手套坐在一旁,他看起来仿佛不带任何感情,和自己见过的卡慕全然不同;

  但是……那的的确确,也都是卡慕。

  可是而今的降谷零,看起来是打算无条件地信任他。

  诸伏景光撑着头轻轻叹了口气,手指在那几张纸上摩挲了片刻,最后将它们丢进了碎纸机。

  降谷零现在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这些,他却不得不想。

  倘若卡慕真的是琴酒的人,现在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骗降谷零呢?

  会不会连这个人的喜欢,其实都是另有目的的作伪?

  还是说这所有的梦境,只是自己不应当的臆测?

  诸伏景光知道自己的话在降谷零心中的分量,也正是因此,他比任何一刻都要纠结。

  这些话要对降谷零说起吗?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敲着桌案,连降谷零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有察觉。

  直到人站在了他面前:“我得出去一趟,公安那边的档案被人动了。”

  “什么?”诸伏景光面色瞬变。

  “你怎么这么紧张?之前不是也有过吗,部长不小心将档案室的东西放错了位置的那回。没什么大不了。”降谷零神色如常地打量着他。

  诸伏景光看着降谷零,目光从他一丝不苟的头发,定格在他身侧攥紧的拳。

  他终于开口,语声却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犹疑和艰涩:“Zero,所以你也梦到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