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泽近乎恍惚地抬眼,目光和门口的人撞上。
他忽然意识到,其实门口是有光的。又或者说,降谷零站在那里,这里就不再有阴翳。
望月泽一阵阵犯晕,笑得呛咳。
“结束了,回去吧。”琴酒收了手。
相较于平时的漠然阴霾,而今他的神色相当复杂,目光在望月泽和降谷零身上转了好几圈,到底没有进一步动作。
今天已经很震撼了,琴酒甚至不知道还应不应当让卡慕继续和波本搭档。
可是倘若现在拆了他们,只怕卡慕不可能再回到他的阵营了。
琴酒有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顾忌,就好像……望月泽偷偷和他分享了一个秘密。
可是见鬼,他想听的明明不是这个。
琴酒的目光胶着在他们身后,直到那扇门被彻底掩上。
望月泽整个人近乎软在了降谷零怀里,他浑身冷汗重重,挣扎着试图从他怀里起身,被降谷零寒着脸按下:“干什么?”
“不能太麻烦你。”望月泽轻声解释。
“你现在自己能走路?”降谷零蹙眉打量他。
【……虽然但是,这话真的很难不想歪,很像是那个事后咳咳】
望月泽只好保持着一个相当尴尬的姿势,半倚在降谷零的怀里,靠着他的力气到了楼下。
他甚至没有力气抬头去看看,否则他会收获贝尔摩德意味深长的笑容和伏特加震惊的眼神。
直到栽进那辆熟悉的马自达,望月泽方才放松地呼出一口气。
“有外伤吗?”降谷零给他丢了瓶冰水,一边问道。
“没。”望月泽摇头:“如你所料被下了药,看来琴酒想听我说实话。”
降谷零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转头看他,眸光藏着看不懂的深邃:“现在药效还在吗?”
“怎么,要试试吗?”望月泽对他眨了眨眼,笑意渐深。
降谷零的目光却落在了他微湿的发梢,克制地闭了闭眼,伸手将他的安全带系好,沉默地发动了车子。
望月泽看了他一会儿,后知后觉:“你在生气吗?”
“哦,怎么会,毕竟你那么喜欢我。”降谷零唇角带笑,反将一军。
望月泽迟钝地眨了眨眼:“你听到了啊……”
天地良心,虽然他抗药性强,那也是真心话啊。
被望月泽说喜欢这件事,一时半会让降谷零有点懵。
望月泽不是个会冲动的人,他看起来轻佻跳脱,但是真正执行起任务时又是无比地可靠。
是他不自觉就会忍不住托付和信赖的人。
可是降谷零忘不了他被琴酒拎着衣领,笑着说出那句话的模样。
他分不清,在这种场景下说出口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心。
又或者说,他该不该选择相信。
似乎是看出了降谷零的尴尬,望月泽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笑着解释:“他让我说说对你的评价,我说了我喜欢你,所以我无法中肯地评价你。”
“一时半会他估计被我吓住了,不会再让我评价你了。”
“我确实挺喜欢你的,搭档。”
望月泽不知道,降谷零究竟听到了多少。
而降谷零的目光久久停驻在他脸上。
喜欢和喜欢之间,其实也有泾渭分明的界线。
望月泽是为了他好,甚至不介意佯作在琴酒面前直接把柜门一脚踹了。
琴酒是深信不疑了,只是眼下他这么直接地说出口,降谷零也不知道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了。
理智告诉降谷零,他应该把这一切当做玩笑,他们依然可以是不错的搭档,即便怀揣着各自的不可说。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真的很想问望月泽,那些话是不是真心话。
然而望月泽显然并不配合,他说着就要困倦阖眼,降谷零眉眼一凛:“别睡。”
“别闹。”望月泽显得不太清醒,伸手轻轻划了一下:“我太累了。”
这话简直像是某些告别的发言,降谷零的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掠过了一些不算熟悉的场景——
望月泽在火海里对着他笑,神情带着久违的轻松。
“……别睡。”降谷零的手覆在他的颈侧,感受到他的脉搏有力地跳动,这才悄然松了口气。
他甚至无法解释自己一瞬间的紧张究竟是从何而来,只能将他身上的外套往上拉了拉:“你要先确保那药没事。”
“那药没事,你放心。”望月泽迷迷糊糊地说着。
一旦放松下来,人就很容易陷入昏沉。
基于这人的无数前科,降谷零觉得这人信不了一点。
因此被从家里拎过来加班的堂本一身怨气:“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他的体质和一般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我只记得你说过他身体不是很好。”降谷零说出这句话时,声音压得很低。
里面的人无知无觉地睡着,堂本一边摘手套一边对着里头点了点下巴:“他抗药性很强啊,麻药什么的对他恐怕都不怎么管用。身上这药成分我还没分析出来,算是很重了,但是对他来说,可能也就是常人十分之一的药性。”
降谷零眉头蹙紧:“抗药性是怎么来的?”
“肯定是因为吃多了药啊,明知故问?”堂本看他。
降谷零没再开口,只是静默地看着里头的人。
他看起来很瘦,躺在病床上时就尤为明显。
而这几天,他似乎成为了这里的常客。
“吃了这药的人说的话可信吗?”降谷零素来坚定,说出这个问题时却前所未有的迟疑。
好在堂本迅速get了他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别人可能都能信,他这种情况的话,信个一两成吧。”
降谷零沉默半晌,这才开了口:“人我带回去了。”
“滚吧,最好别再来。”堂本骂道。
将望月泽安顿好,降谷零和风见裕也取得了联系。
望月泽嘴里没几句真话,但是有些事,他还是有点在意。
降谷零眉眼微垂:“我需要袭击那天的全部档案。”
风见裕也立刻应声:“电子档传给您了。那天警视厅先收到了警告信,所以给了他们提前准备的空间。”
警告信……
降谷零看着那笨拙的玩偶朝着警视厅的门前跑去,将一摞摞警告信递出去,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这操作太熟悉了,简称皮一下就很快乐。
意识到自己在笑的瞬间,降谷零感觉到危险。
“你确定没有人抹掉这个人的档案,是吧?”降谷零问道。
风见裕也沉默半晌:“以我的权限,我查到的是没有。”
“知道了,有消息再联系我。”降谷零如是道,单方面终止了对话。
既然不是公安抹掉的,那还有谁能够让一个人成为黑户凭空消失?
换言之……望月泽到底是什么人,没有人能够给出答案。
如果他并不属于己方阵营,他或许会比任何人都危险。
而今这种情况,降谷零不能贸然见松田阵平,只能将目光定在床上无知无觉的人身上。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不由自主地相信他,明明他们甚至不知道彼此的名字。
望月泽醒来时,一眼就看到了旁边睡着的降谷零。
降谷零一只手被他紧紧握着,另一只手扶在床沿,几乎是半靠着床睡着的。
望月泽的心忽然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他轻轻地想要松开手,细微的动作却已然让降谷零醒了过来:“怎么?”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浓厚的困倦。
“你累了,上来休息一会儿。”望月泽尽量轻地去拉他。
降谷零眨了眨眼,很快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他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不睡了,已经早上了。”
连着起身的动作都是干净利落的。
望月泽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降谷零早上简单煎了个吐司,旁边是半熟溏心蛋,望月泽胃口大开。
“琴酒还是怀疑你,不过也可能不是怀疑,只是因为你不是他的人。”望月泽摸了摸肚子,顺口道。
“怀疑我也没必要折腾你。现在药劲过去了?”降谷零看他。
望月泽无所谓地眨眨眼:“嗯,没事了。”
说没事是假的,那药效太猛,直到现在,他还是感觉头部在隐隐作痛,但是能忍,也就没必要和降谷零说。
老实说望月泽觉得自己活了两辈子,别的不说,忍耐力确实是越来越强了。
换做从前,他稍微有点疼就忍不住喊这个叫那个,现在的他几乎也能做到不形于色……
下一秒。
降谷零开了口:“但是你昨晚一直在喊疼。”
望月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真的假的,我在他面前这么放肆的吗?】
【话说回来,波本浓眉大眼的不会是在诈我吧……】
降谷零已经不需要再问,心底也有了数。
“今天我要去一趟昨天的地方,你有什么安排吗?”降谷零说着,有点控制不住戾气。
如果今天琴酒再给望月泽安排工作,他可能会直接参上一本。
望月泽不知道眼前人瞬间爆发的不满从何而来,他眨了眨眼:“没有,但是你不是要请我吃饭吗?”
降谷零的神色和缓些许:“急什么,又不会赖账。”
“那不行。”望月泽兴致勃勃地伸手拿衣服:“公费吃喝不一样。”
降谷零忍俊不禁:“行,那就晚上。”
……
来到米其林观景餐厅时,望月泽愈发感慨。
相较于此前那一层,这次的地点是一家低调的米其林三星,主做法餐,价格自然也高了不仅一点半点。
门口的侍应生俯身欢迎,降谷零微笑着说了句什么,两人便被带进去落座。
望月泽跟在降谷零身边,忍不住感慨,降谷零和这地方简直是无比适配,就好像他本应就属于这里。
他点餐的时候也相当绅士,充分考虑了望月泽的饮食习惯,只是……
“我真的很想喝一点甜酒。”望月泽挣扎。
【谁家好人吃法餐不配酒啊!何况是这么贵的法餐!】
降谷零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眸光沉沉。
望月泽忽然就有点心虚:“就一点……算了,听你的。”
【管我就是爱我嘛,我懂】
仗着降谷零听不到,望月泽认真编排。
降谷零的表情复杂了几分,到底还是克制地没说什么,只是用醇厚的法语和服务生说了什么,服务生连连应下了。
望月泽一脸懵:“你还会法语?”
“临时学过一点。”降谷零胡说八道的时候简直眼睛都不眨一下。
望月泽深信不疑。
“不过你今天的任务到底是什么?”望月泽一边美滋滋地吃着前菜樱桃鹅肝,一边忍不住问道。
“等一个目标。”降谷零说道:“你很关心?”
望月泽自然点头。
不然呢?他又不是只是来蹭饭的。
“但是这次的任务里,你也不是我的搭档,所以有些事不能告知,真是遗憾。”降谷零的语气轻飘飘的。
望月泽眯起眼睛。
……你真的在遗憾吗!我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遗憾。
主菜是蓝龙虾覆上灼热的汤汁,餐厅的主厨显然处理得极好,既不会覆盖食材本身的鲜美,又让它的味道显得不再寡淡。
望月泽忍不住感慨:“真的应该喝一点酒,蓝龙虾就很适配白葡萄酒,哪怕就一口呢……”
侍应生微笑着在他的杯子里倒上了一口酒,真的一口,就一杯底。
望月泽眨了眨眼觉得离谱,他低声控诉:“现在餐厅卖酒都只卖这么一点了吗?这就是高档餐厅吗?”
降谷零被他逗笑了:“怎么会……这是我特意叮嘱的,你不是说你只喝一点也可以吗?”
“Nicolas Barbou,疯狂的傲慢长相思干白,产地是卢瓦尔河谷,和蓝龙虾很适配,尝尝看。”
望月泽忍不住喝了一口,矿物质的香气和龙虾相得益彰,他想细品一下……
没了。
行^_^
喜欢上一个严谨的人是有代价的,比如要心甘情愿被管着。
“人来了。”降谷零忽然低声开口。
他的目光在不远处落定,小臂的肌肉已然绷紧。
那人似乎并非这里的常客,侍应生对了半天预约单,这才引领他入座。
“所以你的任务,只是盯着他来没来?”望月泽讶异。
这可不是组织的风格。
“怎么会……”降谷零低笑一声:“后面的事有人接手,我的任务只是确认他的去向,还有将他引去楼下的洗手间。”
望月泽了然。
这里的目标太明显,预约制的餐厅,只怕每个到访的人都会留下痕迹。
也正是因此,将他引到其他楼层的洗手间,也就意味着后续的事情会脱离掌控。
而他们自然也可以全身而退。
“他似乎是在等人。”望月泽的角度刚好可以将一切尽收眼底,他轻声说着。
降谷零的手指摩挲着杯子的边缘:“线报说今天他会在这里私会情人。”
这么刺激的吗?望月泽眨了眨眼,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对面的降谷零身上。
降谷零和他目光相接,望月泽就光速避开了视线。
降谷零的唇角愉悦地弯起。
很快,金发的女人在他对面落座。
女人身材曼妙,裙摆施施然地缀地,笑起来的时候眉眼之间尽是娇俏灵动。
男人显然相当兴奋,对着女人也相当殷勤。
“他甚至点了和我们差不多的菜,不过那道主菜是选了海鲈鱼吧?那没我们的贵,啧啧,对情人还是挺小气的嘛。”望月泽低声说道。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你看波本多大方】
降谷零哭笑不得。
望月泽永远有本事将严肃紧张的气氛变得荒诞,也正是因此,和望月泽一起出任务,降谷零总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放松。
“你发现他的情人被掉包了吗?”降谷零忽然问道。
望月泽一怔:“是吗?”
“那是贝尔摩德。”降谷零眯了眯眼,轻笑:“她的易容术一向不错,只要给她接触的时间,她能将神态也学个十成十。”
眼下显然就是这种情况,男人被女人迷得神魂颠倒,恨不得当场上演红眼掐腰命都给她文学。
“你们好像很熟。”望月泽的语气漫不经心。
“有共同的秘密,关系往往更好维系。而且我们相对比较投缘。”降谷零半真半假地说着。
望月泽没说话,只是闷不做声地将杯中的温水喝了。
在米其林餐厅让人喝温水,降谷零也算是第一人。
“你慢慢吃,我出去一趟。”降谷零说着,将外套留在了座位上。
望月泽迟疑的时间,降谷零已经离开了。
望月泽的目光定在不远处的男人身上,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男人虽然看似被女人迷上了,但是频繁地在看表,显得愈发焦灼。
换言之,这任务是不是太简单了?
如果真的只是这么简单的任务,真的需要波本和贝尔摩德两个人来吗?
意识到这一点,望月泽顿时感觉手心都出了冷汗。
不对劲,到处都透着不对劲。
男人再次看向手表,这一次,他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默然起了身,微笑着对女人耳语了一句什么,朝外面走去。
“波本,情况不对劲,我觉得有诈。”望月泽焦急地给降谷零发消息。
消息如石沉大海,完全没有响应。
望月泽不敢再等,直接将电话拨了过去。
这一次他清楚地听到彼端“嘟嘟嘟”的声音,没有信号了。
虽然不知道任务目标是谁,但是很显然,他有备而来。
不远处的女人不知何时也已经不在座位,望月泽眉头蹙紧,直接将侍应生拦住了:“这层有卫生间吗?”
“抱歉先生,这层的卫生间在检修,您可以坐电梯下五层,那边的卫生间是可以使用的,给您带来的不便……”
侍应生话音未落,望月泽人已经没影了。
五十层的卫生间相当安静。
这一层是礼品店,但是此时显然已经打烊了。
白炽灯尽职尽责地发光发热,除此以外一点声音都没有,望月泽进来时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信号也消失无踪。
果然……这里被装了信号屏蔽器。
而让望月泽忍不住皱眉的是,这里至少活跃着五个人。
这人也找了太多帮手了吧?
“跟了我三天,不会现在不敢露头了吧?”男人陡然开口。
望月泽皱了皱眉,心说这是黑锅吧?
谁跟他三天了?这几天降谷零很多时候都在陪他好吗。
“人呢?躲猫猫可就没意思了。”男人的语调充满玩味。
“不至于连露个面都不敢吧?”
“别怕啊……如果你愿意陪陪我,我也不是不能手下留情。”
“如果你还不出来,我可就要开始找了。”
望月泽的脸色顿时一黑。
这人居然在觊觎波本!杀心起了。
很显然,降谷零依然没有露面的意思。
望月泽缩在安全通道的入口处,是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
他听到众人的脚步声散开,有的已经在往自己这边来了。
问题是——降谷零人呢?
身后传来人的脚步声,很轻,轻得像是猫一样。
望月泽眉头蹙紧。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但是这人似乎没什么杀心。
尽管如此,望月泽还是将手头的蝴蝶刀握紧了。
这次和降谷零出来时匆匆忙忙的,他甚至没有带什么趁手的东西。
不过短兵相接,一把刀也足够了。
下一秒,他被人重重拉进了怀里。
撞进熟悉怀抱的瞬间,望月泽的动作全都停滞了。
他甚至没有抬眼,只是唇角微微扬起了:“看你好久没回来,就下来找你了。”
望月泽将自己整个赖在了降谷零怀里,抬头看他的样子像是餍足的猫。
降谷零的声音也带着笑意:“也没多久吧。”
“确实没多久,但是……中国有句古话,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望月泽的声音很轻,却很理直气壮,像是情人之间的低喃。
安全通道的门被人骤然拉开。
望月泽像是受惊了似的,将自己整个人往降谷零怀里藏了藏,看向来人的目光非常警惕:“干什么?”
来人的脸色变了几变,定格在两人过分出色的两张脸上——
不得不说,两人眼下的姿势真的让人十分浮想联翩。
望月泽的侧脸微微有点泛红,额头上还有细汗,结合着降谷零将他自然地往怀里藏的动作表现,来人的表情顿时十分精彩。
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理解了,关于这里刚刚在发生什么。
“你们什么时候下来的?”那人问道,忍不住又朝望月泽这儿看了几眼。
降谷零将人护得更紧了一些,看向男人的眼神相当不善:“关你什么事?”
“怎么了这是?”适才餐厅里的男人也来了,看到他们两个的姿势,男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怎么感觉你两有点眼熟呢?”
“这人好烦,我们上去吧。”望月泽拉了一下降谷零的袖子。
“走吧,这家餐厅也真是的,洗手间都能坏。”降谷零无奈。
“哦,难怪……”男人理解了,刚刚他们确实是在餐厅里碰过面:“打扰了。”
男人从善如流地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走到门口的瞬间,男人的脸色蓦地变了:“我刚刚说那些话……”
他还没来得及动手,降谷零一个干净利落的手刀,不偏不倚地正中他的颈侧。
男人应声软倒,降谷零默然将人接住,安安稳稳地靠在了墙边,全程一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
旁边的男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呼救,望月泽歪了歪头,膝盖一提正中他的小腹,趁他吃痛低头,望月泽将一块手帕塞进他嘴里。
他的手法和降谷零如出一辙,都是短时间将人放倒。
降谷零挑了挑眉:“漂亮啊。”
望月泽看着降谷零,一时之间有点恍惚。
前世到了后来,他和降谷零已经不再是搭档,降谷零也不再信任他。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并肩作战的酣畅淋漓感了,这种感觉总会让他出奇地怀念。
降谷零颔首,目光落在他身上:“你还好吧?”
“我很好,没事了。”望月泽安抚道。
事实上也没有多好,他的头很疼,且没有半点缓和的意思。
组织研发的药物个个都是禁药,望月泽甚至怀疑在自己之前没准只有小白鼠吃过。
降谷零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顿许久,还是没看出半点端倪。
“不过还有三个人呢?”望月泽回过神来。
“贝尔摩德会负责善后。”降谷零似乎并不打算多说。
见贝尔摩德果然已经到了,望月泽点头应了。
“下次遇到这种事,你还是应该提前叫上我一起。”望月泽认真说着:“你想想看,你一打二没准可以,一打五是不是还是吃力了点?”
“贝尔摩德也在,她刚刚或许只是不想打扰我们。”降谷零说道。
不远处正在收拾残局的贝尔摩德动作一僵,这两人还好意思说?!
【懂了,所以他的搭档其实是贝尔摩德,自己来反而碍事了】
望月泽想着,心底有点泛酸。
贝尔摩德和波本关系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前世望月泽还会觉得奇怪,按理说以降谷零在组织的情况,本不该在组织里有太过亲近的朋友。
没想到在一定程度上,他还真的和贝尔摩德成为了朋友。
直到后来,望月泽方才发觉,这两人在某些时候确实同频。
不像是后来的他,让降谷零避之不及。
“我和贝尔摩德不适合做搭档。”降谷零忽然开口。
望月泽手里的刀差点被吓掉了。
他怎么像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似的……
“搭档是个很亲近的词,而我已经有搭档了。”降谷零看向望月泽,语气和缓。
望月泽怔忪许久,忍不住笑了。
贝尔摩德拖着倒在地上的人靠近时,听到的就是这句。
她沉默片刻,无奈地将人扔在了一边,抬眼看过来:“我说波本,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话这么动听。”
“怎么会?我只是实事求是。”降谷零唇角微弯。
贝尔摩德的目光在望月泽身上停顿片刻:“两位不打算帮忙善后吗?这可不是绅士该做的事。”
“哦?我以为我们各有分工。”降谷零寸步不让。
双标狗男男!
贝尔摩德愤愤地一边善后,一边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两人几眼。
本以为是卡慕的一厢情愿,现在看来,波本似乎也不是没这个意思。
不过认真的吗?在她的记忆中,波本可是个相当冷淡的人。
被定性为冷淡的人此时正仔细查看着望月泽的情况,询问要不要再去医院一趟。
谁也没有看清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枪声响起时,望月泽瞳孔紧缩,一把抓住降谷零的小臂,下意识就要将人拉开。
降谷零的反应也极快,他就着望月泽的力度一个闪身,将安全通道的门掩上了。
50层顿时一片混乱。
枪声交错之间,望月泽有点急了。
他单手揪住降谷零的衣领就往前扯:“你还没和我说,目标到底是什么人。”
“据说是个白鸦组织的亚太区头目,和我们有利益冲突。”降谷零快速说道。
“该死……人不是已经在这里了吗?”望月泽皱眉。
“还有一种可能,”降谷零低下头,从面前人的脸上扯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面色沉凝:“这人是个冒牌货。”
看来这人早就察觉了端倪,也因此找了个替身,而他的目的从始至终就是为了将跟踪他的人一网打尽。
“这里不宜久留,你先走。”降谷零毫不犹豫。
望月泽被他推得踉跄几步,诧异地看过去:“你呢?”
“这不是我的任务?”降谷零反问。
望月泽差点被他气笑了:“无事是搭档,有事陌生人是吧?波本,我才发现你这么有想法呢。”
被指名道姓的波本有点不知所措。
一时之间感觉自己像是个渣男。
“作为你优秀的搭档,我不可能自己走,除非你打晕我,不过那样你还得负责带我走。”望月泽毫不犹豫。
降谷零沉默两秒,丢过来一把枪。
望月泽准确无误地接住,挑了挑眉张扬地笑了。
那人破门而入的瞬间,望月泽猛地一脚回踹,沉重的铁门又砸了回去,那人低咒了一声下意识往旁边闪身,被那里等着的降谷零逮了个正着。
短刃刺入男人的小腿,男人不受控制地跪倒。
他痛呼一声,看都不看抬手打算反击,望月泽一脚袭来——
手中的枪应声落地。
男人狼狈地跌在地上,捂着伤腿惨嚎,下一秒他看到了地上重叠的“尸体”,眼神都跟着直了。
“别怕,你的同伴都在这里。”望月泽贴心地安慰。
男人顿时更怕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见鬼,这都什么人?!
望月泽和降谷零对视一眼,径自冲了出去。
枪声交错之间,望月泽却在笑,和降谷零并肩作战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让望月泽觉得无比安心。
直到最后一个人倒下,望月泽收了枪,对着不远处的贝尔摩德点了点下巴。
贝尔摩德甩了甩头发,含笑感慨:“不愧是拆不开的搭档,你们确实默契。”
降谷零不置可否地弯了弯唇。
“呐我说,波本,之前不是还说,在这里不要轻易交付真心吗?怎么这么快就交出去了?”贝尔摩德从降谷零身侧走过,用法语低声笑问。
降谷零的法音醇厚如丝绸:“因人而异。”
贝尔摩德看了一眼不远处神色如常的望月泽,眼底带笑:“他身上有不少秘密,你应该清楚。而且……他的确是GIN的人。”
“那又如何?贝尔摩德,难得看你这么关注这些。”降谷零平静道。
贝尔摩德吹了吹枪口,神色轻松而恣意:“可能是因为你们都很有趣。”
降谷零不想理会女人的恶趣味:“不过话说回来,目标今天似乎没有出现。”
“以他的性格,他一定会来,甚至或许现在就在这里。”贝尔摩德笑意渐深。
话音未落,望月泽抬起枪口,猛地对准窗口的方向:“出来。”
他的声音犹如冰封。
“这里只有你了。”
半晌,一个金发卷毛男人从窗外一个漂亮的翻身,径自跃了进来。
他的嘴里还在嚼着泡泡糖,干净利落地卸了身上的降落绳,看向望月泽的眼神说不出的兴味盎然:“这么敏锐吗?美人。”
“还有你,我的darling,看到你出现在这里可真让我伤心。美人怎么能沾上肮脏的血液呢?”男人看向贝尔摩德,慵懒地笑道。
他生就一副花花公子的长相,说话时慢条斯理又玩世不恭,明明这屋里已然乱成了一团,但是他看起来还是气定神闲,就好像与他全然无关似的。
“这么大动干戈地找我,有什么事?”男人含笑看向贝尔摩德。
“有事要和你谈谈,Nil。”贝尔摩德笑着回应。
“这可不是和我谈谈的方法。”Nil叹了口气:“倘若真的要和我谈谈,我们明明可以去更好的地方。”
“好吧,谈什么。”见没人开口,Nil进一步妥协。
“关于明天要送到码头去的那批货,那个男人很感兴趣,毕竟是在我们的地方,不知道有没有兴趣互利共赢?”贝尔摩德笑意渐深。
明明是在笑,可是这已然是赤裸裸的威胁。
Nil的目光定在贝尔摩德脸上,半晌方才扬唇笑了笑:“真棘手啊……那批货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是我不太喜欢这种合作的方式。”
“宝贝,邀请我合作,总该有邀请合作的态度。”
“你想要什么态度?”贝尔摩德反问:“我知道这些人是你派来送命的,你并不在乎他们,所以也不用用他们的命来讨价还价。”
Nil笑了起来:“你很聪明,darling,我真的很喜欢你。只是……现在我对另外一位更感兴趣了。”
降谷零的手指蓦地攥紧,眸光沉沉地钉在Nil脸上。
一片沉寂之中,Nil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望月泽:“如果要加入这桩生意,你们也需要人去送货吧。让他负责这个项目,我就考虑考虑。”
陷阱,太过明显的陷阱。
降谷零想都没想就沉声否决:“不可能,你现在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
“怎么会呢?”男人似乎是诧异地歪了歪头:“你们可以杀掉这些人,也不想在这里杀了我吧。”
这倒是实话。
贝尔摩德唇角噙着笑,手指在桌上轻叩,这是她和波本的默契,意思是不要轻举妄动。
作为西方的白鸦组织,他们在全球范围内的势力错综复杂,男人虽然只是亚洲地区的负责人,却已经有了足够的话语权。
他不能死在这里,否则一切就都乱套了。
这也是那个男人特意叮嘱过的。
“多久?”贝尔摩德问道。
“十天。”
“他或许有其他安排,不一定有空过去。”贝尔摩德挑了挑眉:“而且奉劝你一句,他很强,你打不过他。”
另外一位你也打不过,虽然他看起来还没明白自己的心思。
“哦亲爱的,我怎么会动手呢,我只是希望旅程更加愉快一点,毕竟这次可是我在大出血。”Nil夸张地说着。
Nil却显得相当有耐心,他轻叹了口气,循循善诱:“你们想要这批货,也是为了这里的控制权吧?”
“眼下你们在日本的日子也不好过,认识一些新朋友,对你们对我都不是什么坏事。”
“我去的话,你能给到什么条件?”望月泽忽然问道。
他想到了前世导致诸伏景光暴露的契机,以及和眼前的Nil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要验证自己的猜测,接触往往是最简单的办法。
“虽然我并不喜欢讨价还价,但是没关系,你可以提出你的要求。”Nil风度翩翩地笑道。
“五成利,我还要另外拿一成。”望月泽毫不犹豫地狮子大开口:“这一成,就当做我们帮你清理了这些渣滓的酬劳。”
他的眉眼凌厉而好看,微扬的下巴载满了倨傲。
这是相当苛刻的条件,偏偏Nil很吃这一套,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头:“成交,三天后,我们码头见。”
“美人,期待我们的愉快旅程。”
贝尔摩德几乎是将Nil推出去的。
她恨不得直接开口和他说:珍爱生命,你可快点走吧!
我看波本那眼神下一秒就要刀了你了!
她怜爱地看了望月泽一眼,留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找了个借口跟着一起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