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高考还有200天。
高三年级用晚自习的时间在礼堂组织一场高考动员大会。
“草！”齐飞骂骂咧咧的：“为什么非要在晚自习啊！作业本来就写不完！”
“你效率本来就低，再给你一个晚自习你也做不完作业。”简星凉嗖嗖说道。
闻言，齐飞忽然抬眼望向简星，眼眶泛红又湿润，哑声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是天才吗？”
“我跟你有仇吗？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喜欢怼我，我知道我没有你那种聪明，我就是只能堆时间啊！我能怎么办啊！”
简星一愣。
目睹全程的亓星然、林阁和谢桥三人也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齐飞在班里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大大咧咧好说话的类型，所以大家乐意跟他玩，也爱和他开玩笑。还是第一次在齐飞脸上这种脆弱的神情。
倒幸好此时教室里已经没什么人。
齐飞手揣着兜头也不回地就往教室外走，简星则是立刻追了上去，期间回过头望了林阁一眼，林阁明白了简星的意思，回以一个肯定点头。
礼堂里，林阁在李娇那里帮齐飞和简星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了。
亓星然、林阁、谢桥三人落座，谢桥坐左边，林阁坐右边，亓星然坐中间；落座后，亓星然意味不明地皱了一下眉。看了眼谢桥没说话。
坐到座位上，倒是谢桥率先问道：“他们是一对吗？”
谢桥问的林阁。
谢桥还是那一头利落的短发，问这话的时候，虽然此时光线晦暗不明，但依然看得清她脸上那种干净的神情，干净得甚至让人有一丝漠然……咋一看，这一点倒是和亓星然挺像。
所谓的夫妻相？
林阁和谢桥中间还隔了一个亓星然，两个人就微倾着身子对视着。
林阁思考了一会：“不知道。”
但是又再仔细想了想：“不过，齐飞当时确实是因为简星来的我们班。”
二中高二下期期末的时候，会给所有层次班的尖子生一次自主选择的机会，升高三时可以选择升到更高层次的班级或者留在原来的班级。
齐飞是作为平行班前十名来升来的五班，只不过来了五班之后，成绩一直就保持在中上游的层次，没那么突出了。
亓星然也才是第一次听到这段往事：“齐飞为了简星来的我们班？”
“嗯，”林阁叹了口气：“不过更多的细节我也不知道了。
三人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了，随后就听谢桥问道：“亓星然，那你也是因为谁来的二中吗？”少女歪着头，脸上笑意盈盈的，显得很是娇俏。
亓星然和林阁几乎同时侧过头望向谢桥。
为的谁？
来二中？
这个询问让林阁一下子失了神，似乎漏掉了一直以来显而易见的一件事。
但是林阁还没在脑子里捋清，就已经听见亓星然在说：“当然是因为我哥了。”
语气从容又坚定。
“噔——”
林阁终于反应过来一直被忽略的一个事实了。如果亓星然真的喜欢谢桥，如果真的是因为谢桥才要来二中，那在谢桥转去树人的时候，亓星然还有什么理由来二中呢？
或者换句说话，亓星然似乎并不喜欢谢桥？那亓叔叔当时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亓星然一段话沉默了三个人。亓星然现在自己的心里也慌得要紧，毕竟这段话算是差点借齐飞和简星来表白了。
他哥听了会是怎么想呢？
亓星然侧头，却看见林阁此刻正低着头作沉思状。
这种动员大会流程繁琐又枯燥，好在对纪律的管辖并没有太严苛。
“哥，上厕所吗？”亓星然问。
林阁不明所以，正准备说“你去吧”，但是对上亓星然那沉沉的眼睛，就知道亓星然现在大概有话要和自己自己说了。
“走吧。”林阁说。
两个高挑的少年出了礼堂，谢桥只是默默看着这一切，等到两人真的走远了，谢桥才露出了一个有些自嘲般的笑。
礼堂外面就是二中的小花园，可惜入了冬，又刚下过雨，到处都是湿淋淋的，还弥散着入骨的冷。
“哥，你会，”亓星然犹豫道：“你会介意吗？”
“介意什么？”林阁一头雾水，有些没跟上亓星然跳脱的思维，不知道亓星然说的“介意”指得什么。
亓星然咂舌，看来他哥完全没往那方面想啊，顿时心里面又喜又忧。
“咳咳咳，”亓星然讪笑道：“哥，是我想多了。”
这样啊。
林阁倒是有话想问，刚才谢桥就在旁边林阁实在说不出口，只听林阁闻道：“亓星然，你最开始想来二中，不是因为谢桥想来二中吗？”
“啊？”这下轮到亓二少彻底懵了。
“哥，你……这……我没有明白你的意思。”亓星然有点语无伦次。
林阁想了想，说道：“之前去过一次你家。”
这个亓星然知道，之前听林阁提起过。
“听亓叔叔说，你当时是因为喜欢一个人才想来的二中，你还以为因为这个人和家里闹掰了。”
林阁顿了顿，有些不确定道：“不是谢桥吗？”
“不是！”亓星然斩钉截铁地又重复了一遍：“不是！”
亓星然又说道：“哥，我当时和我爸妈闹掰，其实是因为……”
林阁心里一紧。
冬夜的风簌簌地吹，拍在脸上拍得人异常清醒。
林阁听见亓星然缓慢又坚定地说道：“因为我和家里出柜了。”
“轰——”
理智像断线的风筝，林阁心里顿时掀起一片惊涛骇浪，下意识停下来两人并行的脚步。
“出柜？”林阁惊疑不定，在这个信息发达的时代，大家多少都还是知道一些词语的意思的。
亓星然点头：“对。”
“你……”林阁犹豫了好久。
才完整地问道：“喜欢男生？”
“不是。”这次亓星然摇头了。
全程亓星然都一瞬不瞬地望着林阁，亓星然说：“哥，没有。”
“只是因为他刚好是男生。如果他是女生，我就是异性恋，如果他是男生，我就是……”
亓星然说了三个字。
林阁彻底在风里凌乱了。他不知道后来是怎么被亓星然带回礼堂的。今夜风很大，吹进了回忆，也吹散理智，以至于林阁都忘记问那个人是谁了。
其实，或许林阁猜测了一个答案，一个让人心惊的答案。
动员大会最后是在一碗毒鸡汤里面结束的。这种大会实在是太无趣，解散的时候大家如释重负地一哄而散。
坦白的时候其实亓星然还是有些后怕的，所以解散的时候，亓星然又拉着林阁绕了一圈远路：“哥，你会介意吗？”
又是这个问题。
如出一辙的，林阁又回答：“介意什么？”
“我喜欢一个男生的这件事。”亓星然有些紧张问道。
“还好，我……我尊重你的选择。”林阁说的是心里话。
亓星然松了口气。
“哥，那你就不好奇吗？”亓星然继续追问道。
“好奇？”林阁不解。
亓星然现在反而平静道：“那个人是谁。”
“不好奇。”林阁违心说道。因为现在无论亓星然的答案是谁，林阁都觉得一时半会儿不能接受。
心惊之后，只剩茫然，林阁心里矛盾，但却连造成这种矛盾心理的源头都尚未找见。
林阁说不好奇的时候，亓星然其实是有那么一点失落的。
不过后来回到教室，看到林阁神色如常，并没有因为自己出柜对自己有不一样的态度，这让亓星然安心了不少。
齐飞和简星在第三节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回来的。
齐飞眼睛通红，看样子就是哭过了，简星则依旧是那种没有什么表情的脸。
看见齐飞这样子，以为齐飞还在生气，平时一下课就找齐飞聊天的那些人纷纷识趣的闭嘴了。
林阁看着齐飞把头埋得很低，背影都比平时矮小了不少，简星依然是气定神闲的，仿佛之前弄哭齐飞的不是他。
但林阁分明就觉得，齐飞没有生气，齐飞和简星之间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呢？那是什么东西呢？
林阁下意识偏过头看亓星然，却发现亓星然正怔怔的看着自己，不是那种偶然的对视，更像是……亓星然一直在看自己。
似乎总有这么一个人，他的目光永远都在注视着你，只等你回望一眼。
林阁清楚感觉着自己倒映进了亓星然眼里……原来，他和亓星然之间，有些东西也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呢？那是什么东西呢？
林阁不知道。
五班是两张桌子并在一起算一列，一共4列6排。
谢桥和亓星然之间只隔了一个过道。她就这么一只手撑着帅气的脸蛋，静静地看着旁边的两个人。他们一直都是，从初中开始的时候就是，只要在一起，就会自然而然散发一种出来一种气场，完全将外界隔离开来的气场。
一场动员大会，虽然无聊，但不是完全没用，不少人还是被感染了情绪，奋笔疾书，哪怕只是三分钟热度。
亓星然自觉收回了目光，他只会在下课一错不错的看林阁，上课的时候就会百分之一百十二十投入学习。
毕竟他和林阁，还有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