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一支考古小队正蹲在地上忙碌着,西岭村刚下过雨,地上还很泥泞。

  陆冼正低头清扫一块玉佩上的泥土,偶然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江诏坐在墓地旁的小板凳上看着他微笑。

  陆冼给他比个手势,伸出五根手指,言下之意,再等我五分钟。

  江诏会意点头,安静地等他忙完。

  时间很快来到中午,陆冼抱着一件陶俑,把文物挪回临时搭建的修复室修复。

  他朝着江诏走去,两人沿着乡间小路往回走,边走边聊。

  “你还真过来了?”陆冼问。

  江诏一脸傲娇:“嗯,你不想我,还不许我想你啊?”

  “又说这种话。”陆冼瞪他一眼,回道,“我月底回家。”

  “哦,我帮你抱吧。”

  “不用,你笨手笨脚的,我怕你把陶俑摔了。哎——”

  陆冼突然一声惊呼,两人正聊着,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黑衣人,抢走陆冼手里的陶俑转身就跑。

  陆冼足足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抢劫文物!

  那人头也不回,抱着陶俑拔腿就跑。

  江诏迅速反应过来,咬下牙齿:“找死啊,跟我比赛跑!”

  他抬腿就要往前冲,陆冼赶紧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冷静开口:“跑什么?报警!”

  两小时后,两人连同那名抢劫犯一同出现在乡镇派出所。

  办案民警唏嘘道:“幸亏你俩没追出去,那抢劫犯身上带刀的!”

  江诏不满地拧眉:“这地方怎么管理的,治安真差。”

  陆冼赶紧捣下他的胳膊,跟民警道谢后,抱着完好无损的陶俑往回走。

  “哪都有好人,哪都有坏人,你不能遇到一个抢劫犯,就否定一个地方的治安。”陆冼说着停下脚步,看着江诏紧锁的眉头,不由觉得好笑,“你愁什么?一直皱着眉。”

  江诏脸色阴沉,把人带上车:“我担心你的安全。”

  “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的,就你这脾气,得罪人了都不知道。这几天没给我惹祸吧?”

  “我都多大了,还拿我当小孩。”

  “脾气跟小孩一样。”陆冼话锋一转,问道,“千帆怎么样?”

  江诏表情淡淡:“挺好的,我不会带小孩,扔给我妈带了。”

  陆冼看他一眼:“你是他爸,你要对他好点。”

  江诏:“好着呢,小孩哥不会喝酒,不然我带他撸串去。”

  陆冼眼神宠溺:“就说你是小孩,还不信。”

  “什么时候回去?”陆冼问。

  江诏转着方向盘,一脸哀怨:“不回去了,我打算辞职。”

  “少来。租车一天多少钱?”陆冼看眼窗外,跟他闲聊,“开慢点,山路不好走。”

  “知道了,待三天就回。”

  陆冼应一声,身体靠在椅背上,眼神温柔看着江诏,突然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两天后。

  西岭村又下起了大雨,陆冼一大早就被同事叫醒,去清理墓地。

  陆冼刚要起身,就被江诏死死压在墙角。

  “陆教授,别捣鼓你那些文物了,你看看我。”江诏咬牙切齿,一脸不爽,“说好今天送我到车站,你要爽约吗?”

  “我来了三天了,三天,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有超过两小时吗?嗯?”

  陆冼心虚地怂下肩膀:“不是晚上还睡在一起吗?”

  “是,是睡在一起,单纯的闭眼睡觉。”

  锋利的眉眼染上一丝戾气,江诏眯着眼睛想,干脆把陆冼绑起来好了,叫他眼睛里整天都只有文物。

  然而他这样的想法刚冒出来,就被陆冼一个吻打散了。

  陆冼亲下江诏的嘴角,很快退开,脸上带着笑:“就忙这几天,我保证,月底回家,等我。”

  “……行吧。”江诏叹口气,低着头,下巴抵在陆冼肩头,“那我走了?”

  “赶紧走吧。”陆冼翻脸不认人,一把把人推开,然而他刚跑两步,停住脚步,又跑了回来,往江诏手里塞一颗煮熟的草鸡蛋。

  “早上刚煮的,在村民那买的,自家粮喂的,干净,你拿着路上吃,我走了啊!”

  说完,陆冼转身就跑。

  看着爱人忙碌的背影,江诏拿着那颗草鸡蛋,无奈一笑。

  -

  半个月后。

  秋风凉爽,夕阳红艳,陆冼打开车窗,吹着风把车开往江诏学校。

  他这次提前回来,没有跟提前江诏说,想给他一个惊喜。

  然而就当他开车路过巷口时,突然听到巷子里似乎传来不和谐的声音,像是一群混混在吵闹。

  陆冼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然而他余光一瞥,看到江诏的车就停在巷口。

  陆冼找个地方停好车,皱着眉,往巷子深处走去。

  “找死啊?敢多管闲事!打听打听,这一片谁做主?”

  “这一片学校,谁不知道我三哥的名字?你们一中校霸,还得管我三哥叫哥!”

  “别以为你是大人,我就不敢打你,给你三秒钟,给老子滚!”

  下一秒,陆冼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笑,那笑声极冷淡,带着一丝轻蔑与好笑。

  很熟悉。

  紧接着,巷子里响起了乒乒乓乓鬼哭狼嚎的声音。

  陆冼悄悄靠近,就看见江诏半跪在地上,膝盖狠狠压在一个混混的肚子上,脸上带着一股邪笑:“敢找我学生的麻烦,胆子真大啊,老子出来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我警告你,再敢找我们学校学生的麻烦,我打断你的腿,还能把你送进监狱,懂?”

  江诏说着,掰着那混混的手指,陆冼离得远,都能听到那混混手指被掰得咔咔响的声音。

  肯定骨折了。

  陆冼想着,正要上前阻止,江诏偶然抬头,瞬间愣住了。

  “哥?”

  地上横七竖八,早躺了一地的校外混混,个个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哀嚎。

  江诏怔住两秒,突然捂住胸口,躺在地上。

  “哥,他们打我!”

  这委屈的语气一如当年。

  陆冼没忍住笑,拿起手机,站在夕阳余晖下,背后是一片艳丽夺目的晚霞。

  他站在霞光里,笑着问江诏:“江老师,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那倒不用。”江老师看得有些出神,眼前的场景与他们初见时的场景逐渐重叠在一起,最爱的人跟以前一样,就在眼前。

  唯一不和谐的是,这一地混混鬼哭狼嚎的声音实在刺耳,坏了气氛。

  江诏麻利地站起身,踹一脚地上的混混:“赶紧滚,别打扰我谈恋爱,1,2……”

  江诏三个数还没数完,地上的混混早吓得拔腿就跑。

  被敲诈勒索的穷学生此时才哆哆嗦嗦地靠过来,想跟江诏表达感谢:“江、江老师,刚才谢、谢谢……”

  “你是我学生,不用谢。”江诏冲这学生使个眼色,“赶紧走,别打扰老师约会。”

  穷学生眨巴眨巴眼睛,反应过来后,赶紧笑着跑开来:“谢谢老师,你忙!”

  很快,巷子恢复安静。

  江诏转过身来,笑容灿烂:“去哪玩?”

  陆冼转身就走:“去药店。”

  男人径直从背后跑过来,右手搭上他的肩膀:“我没受伤,我们去玩吧,过二人世界!”

  陆冼指一下江诏不小心被对方小刀划破,正冒着血珠的左手食指,提醒道:“去买个创口贴。”

  “死不了。”江诏满不在乎地咬一下手指,心想这点小伤,等走到药店都痊愈了。

  陆冼不发一言,只是看他一眼,江诏立刻就蔫了,赶忙讨好:“好好好,去买创口贴,再买个消毒水,杀杀菌。”

  陆冼这才满意点头,目视前方,问他:“以前没少这样欺负人吧?”

  “没有,绝对没有!再说了,我这次是为了正义。”

  陆冼又问:“以前没少这样在我面前装可怜吧?”

  “真没有,哎哟好疼啊,这群人下手真不知道轻重!”江诏夸张地弯下了腰,捂着胸口直哀嚎。

  “江老师,你演技真烂。”

  药店就在巷子对面,陆冼买好药品,简单帮江诏处理一下伤口,又带着江诏回到巷口,两人的车子还停在巷口。

  江诏把自己的车停到学校停车场,准备坐陆冼的车回去。

  “哥,晚霞真漂亮。”江诏打开车门,刚要俯身钻进去,突然被马路对面的晚霞吸引住了目光。

  陆冼抬起头,视线看的却是江诏:

  “一直都漂亮。”

  漂亮的人,漂亮的心,以及蓬勃漂亮的爱意,如同晚霞,即便遇到下雨,在云层之上,永不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