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兰芝看着随意挑了几筷子就开始擦嘴的沈念桥, 有些不赞同道:“怎么又只吃这么点儿?”

  “减肥,”沈念桥站起身,懒洋洋地应着, “你们慢慢吃,我先出去了。”

  付兰芝眉头一皱:“这么早去干嘛?你想进娱乐圈我们都不拦你,但你少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

  沈念桥赶紧打住老妈的絮叨:“啊, 我知道!我只是想去看看老唐。”

  “什么老唐, 多没礼貌,要叫唐老师。那你记得备些礼,替我和你爸跟他问声好。”付兰芝听他这么说面色和缓许多,又叮嘱几句。

  沈念桥顺手拍了一巴掌正慢条斯理喝粥的弟弟, 看着他冷眼瞥过来, 扮个鬼脸转身就往楼上跑:“知道了知道了, 我又不是什么小屁孩。”

  付兰芝连忙给沈淮舟递纸巾,摇头叹息道:“还说自己不是小孩,这哪里有个大人的样子。”

  沈念桥动作很快, 上楼没多久, 就换了身衣服, 挎着包下来。生怕付兰芝又叫住他说这说那,一溜烟儿就跑出大门。

  八月份的青城, 就好似一个巨大的蒸笼, 又闷又热。

  沈念桥开着跑车飞驰在宽阔的马路上, 燥热的夏风吹起他垂至眉骨的黑发, 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缀在左耳上的红色耳钉在阳光照射下有些耀眼,后颈间的缕缕银发也泛着光, 更为他添了几分肆意张扬。

  他先去商场给老唐买了水果、茶叶等礼品, 才哼着歌继续前往锦阳四中。

  锦阳四中是青城锦阳市升学率数一数二的高中, 以沈念桥不算好的文化课成绩,自然是没办法考上的。他自己在那时候倒是对去哪儿念高中没什么想法。但可怜天下父母心,付兰芝夫妇都知道他的性子,送去那种不怎么好的高中又或者私立学校,总担心他跟人学坏,硬是捐了一栋楼,把他塞进锦阳四中。

  老唐就是他高中的班主任,分科后就一直带他们,是个幽默风趣的中年男人,对他帮助良多。沈念桥大学去遥远的南方学表演,虽很少参加同学聚会,却会常常去看望老唐。

  正值暑假,学校大门紧闭,沈念桥熟门熟路地找到西边的侧门,跟眼熟的门卫大叔聊上几句,就顺利进去。

  夏蝉隐在绿叶中不知疲倦地鸣叫,偌大的校园里,偶尔才能看见一两个撑着伞走在烈阳下的人。

  但路过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不难让人回忆起走廊上你追我赶、嬉戏打闹的少年少女,还有教室里的朗朗读书声,教导主任愤怒又无奈的咆哮声……

  沈念桥运气不错,老唐一家三口都在家。

  老唐显然对他的到来很高兴,一点也看不出讲台上的那副严厉模样,全程笑呵呵的。听到沈念桥说他还在跑龙套、演话剧积累经验,还很是赞赏,觉得他这样踏踏实实的很不错。

  最后老唐非要留他在家吃午饭,沈念桥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借口离开。

  老唐:“你这孩子,你师母都在准备做饭了,偏要走。”

  “我这不是有事儿嘛,不然怎么也要留下来,师母的厨艺可是一绝!”沈念桥侧头和老唐说话,伸出手去开门,“你和师母可要好好注意身体,等我有空再回来看你。”

  他只顾着说话,完全没注意到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人,抬着手似乎正打算敲门。于是沈念桥拉开门踏出去的那一瞬就直直撞上一堵肉墙——温热,结实,带着淡淡的,属于洗涤剂的清香。

  “对不起,撞疼了吗?”男人沉闷的歉意自头顶响起。

  虚扶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大手骨节分明,是像巧克力一般的深褐色,肤色均匀,青筋微微凸起,有些粗糙,虎口和关节处布满薄茧。

  “没事儿,是我自己不小心。”沈念桥的目光在那只手上停顿两秒,才抬起头看向来人。

  男人理着短寸,面部线条凌厉,眉毛浓黑,鼻梁高挺,一双三白眼平添几分凶狠,盯着人的眼神更似荒野中发现猎物的苍狼一般。他只穿着简单的纯白T恤,藏在柔软布料下的胸肌和腹肌若隐若现。

  沈念桥有些晃神,半晌都没挪开视线。

  “哎呀,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你小子居然也来了!”

  老唐惊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沈念桥才察觉自己的失态,低下眼眸错开身,好方便男人进门。

  听老唐意思,这人好像也是同班同学,但沈念桥在记忆里搜索个遍,也没对上脸。

  不过老唐似乎看出两人之间的生疏,很快就为他解惑:“你们都是一个班的,怎么毕业了没联系过?霍衍,沈念桥,那时候你们还都坐在最后一排呢,这么快就不认识了?”

  沈念桥有些艰难地将那个顶着乱糟糟头发、成绩优异却沉默寡言、不甚强壮的身影,和眼前这个比他还高出一截、肌肉线条流畅自然的酷哥联系在一起。

  “认识。”

  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短短两个字却仿佛含着万千思绪。

  沈念桥掩下心中的惊讶,眨眨眼,扬起明媚的笑:“怎么会不认识?这不是霍同学变化太大,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看你们俩傻站着,还以为你们真忘记了。”老唐哈哈一笑,连忙招呼霍衍,“你说你们,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快进屋。”

  话落又看向沈念桥:“小桥也再坐会儿?”

  虽然沈念桥确实没什么事儿,但之前话都已经说出去了,他还是拒绝道:“唐老师,我就不坐了,爸妈他们还等着我呢,下次我再来看你。”

  他都这么说了,老唐也不好再坚持。

  “你们快进屋去吧,这外边热得很。”沈念桥挥挥手,转身大步向前。

  走了几步,他还是没忍住回过头,大开的门在眼前缓缓合上,只能瞥见坐在沙发上的高大侧影。

  霍衍。

  沈念桥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快被淡忘的名字,想着刚刚那短暂的相遇,只觉心口发热。这个样子的霍衍,完完全全戳中他的审美点,很难不让他心动。

  沈念桥并不知道,此时的霍衍,也并不平静。

  霍衍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见沈念桥。他好像高了瘦了,但还是一样好看。不对,应该是比之前还要漂亮,就像完全绽开的红玫瑰,热烈又张扬。

  就是不记得自己了。

  霍衍坐在沙发上,无意识地抬起自己的左手凑到鼻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人身上的香气。

  以后还会见面吗?

  霍衍怎么也想不到,巨大的惊喜很快就砸到他头上。

  乔乔:哈喽,我是沈念桥,还记得我吗?

  晚上洗漱完躺在床上的霍衍,正跟大学室友们聊天,突然弹出一则新消息。待看清发信人是谁,惊得手机都拿不稳,一下砸到鼻梁上。

  霍衍却顾不得疼,手忙脚乱捞起手机,坐直身深呼一口气,郑重地回了两个字:你好。

  他还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回得太简单,那边已经秒回。

  乔乔:很抱歉打扰到你,我其实是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霍衍:你说,能帮肯定帮。

  乔乔:是这样的,我在学表演,想要多了解一些自己没接触过的东西。听说你在念警校,就想跟你请教一下警校生活是什么样的。不知道会不会很麻烦你?

  霍衍:不麻烦,你有什么想了解的都可以问我。

  霍衍很快又收到沈念桥的回复,这次却不是文字,而是语音。

  雀跃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真是太谢谢你了!你真好。”

  霍衍有些飘飘然地打字:不用客气。

  沈念桥回了个表情包,上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龇着牙笑得开心,旁边配着嘻嘻二字。

  霍衍呼吸一滞,还在犹豫着该怎么回复,那头却又发来段仅仅只有一秒的语音。

  “晚安。”

  霍衍听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似受到蛊惑一般,也按下语音键,对着手机说了句晚安发送过去。

  收到语音回复的沈念桥乐得在床上直打滚。他还以为霍衍又要一板一眼地打两个字发过来,没想到居然也发了语音。

  这一晚,霍衍把两条语音翻来覆去听了许多遍,才慢慢入睡。

  之后沈念桥便借着了解警校生活的由头,天天跟霍衍聊天,霍衍有问必答,两人渐渐熟络。

  而聊天内容也不再止于这些,沈念桥开始跟他分享自己的日常。

  “今天跟朋友去逛街了,好累,腿都快走断了。”配图可怜猫猫。

  “这家店的冰淇淋也太好吃了!尤其是抹茶味的,好喜欢!”配图手持冰淇淋。

  “头发又长了些,今天扎个小啾啾。”

  “想换个新发型,染个新发色,可是好难选。”

  “天气预报说明天有暴雨,好烦,又不能出门玩了。你也要注意哦!”

  几乎每一句话,他都会配上可爱的表情包或者图片,表情包有些是网上下载的,有些却是用他自己的照片制作的。图片大部分都是单纯的物和景,有时却也会不经意地露出一只手、一缕发、一个影子……

  霍衍时常觉得自己在做梦,那样可望不可及的人,竟然离自己这样近。

  他小心翼翼地回复着每一条信息,透过那些碎片一样的话语和图片,似乎也能慢慢拼凑出陪伴在沈念桥身旁的完整生活。

  他其实能感觉到两人的关系有些暧昧,可是他却拿不准沈念桥到底是什么心思。

  说他胆小也罢,自卑也好,他的确不敢找沈念桥问个明白,就怕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到时候让人生了厌。

  他跟沈念桥不同,父母只是最普通的工人,如果不是因为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生活还会困难许多。在高中时,他除了学习还不错,也并不显眼。

  而沈念桥生来就是璀璨的明星,轻而易举就能吸引人的目光。

  霍衍也不例外。

  他曾经也幻想过明星坠入凡尘,为此还绞尽脑汁写了一封情书,偷偷塞进沈念桥的书桌。毫不意外,直到高考结束,他也没收到回应,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作者有话说】

  付容:其实我就是馋他的身子

  霍衍其实面对乔乔还是很自卑的,毕竟家境差距摆在那儿,付容又是那种学校的风云人物,除了学习样样在行,和老师同学都能处得好。后面乔乔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他就更自卑了。

  如果两人没再次相遇,霍衍大概也只会每天看着满屋的照片写真把自己逼疯。

  幸好乔乔主动,不然霍衍就没老婆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