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招呼也不打,袁无功径直推门,笑道:“方才路上碰见你身边那个石老,跟他聊了两句……嘿,看他那样子,大概还在记恨我当初干的事呢。”
屋内书案后,姬宣白袍高冠正正端坐,右手提一支毛笔,左手轻按在膝头,闻言他眼皮子也不抬:“嗯。”
“老人家气性不要这么大,对身体可不好,事早就过了,连相公都不说我什么,他何必揪着不放?”
姬宣没作声,袁无功顿了顿,他绯红的嘴唇深深弯起,用一种说不出究竟是可惜,还是嘲讽的口气道:“当然也可能就是因为相公不当一回事,他才格外想替相公出气,咱们家的相公啊,可太能讨人喜欢了。”
“唔。”
“也罢,改日找个机会,我随老人家摆弄欺负好了,省得他老是不许我和相公亲近……”说到此处,袁无功忽敏锐察觉了什么,“你怎么老不说话?”
姬宣瞥他一眼,终于放下笔,抬起左手宽大的袖袍,袁无功走过去,低头一看,路嘉正趴在姬宣膝头午睡,阳光落在他白净的脸上,显得他模样格外精细,稍微一碰就能在掌心里化掉。
袁无功立刻安静下来,盯着这张脸许久,便蹲在边上轻声道:“睡多久了?”
“刚刚。”姬宣重新把掌心放回路嘉头顶,袖袍顺势将他上半身埋在里面,这一番动静始终没把他吵醒,袁无功看着好玩儿,伸手去捏路嘉鼻子不许他出气,又从竹筒里取笔,跃跃欲试地要在他脸上画一对胡子,那墨汁眼看着都要滴上去了,袁无功却笑着收了手作罢。
他叫路嘉传染了睡意,索性就在这里找了个舒服姿势歪躺下,合上眼惬意地长叹一口气,就像是一只呆在太阳下懒洋洋晒肚皮的家猫。姬宣写了几行字,转头才发现袁无功已经毫无芥蒂地挨在路嘉身边睡着了。
姬宣:“……”
想到袁无功体质,他到底默默从边上扯过一床轻薄的毯子,随手一扬便敷衍地搭在袁无功身上,袁无功即使在梦中也唇角带笑,咂咂嘴,精准无比地搂住了路嘉的腰,把头埋到了他胸前蹭了蹭,路嘉睡得恍惚,叫袁无功骚扰得不安宁,抬手推了两下,没推开,就退而求其次把人抱住了。
等谢澄找来时,姬宣手里的文书也只剩薄薄一沓,武林盟主大大咧咧闯进来,刚要嚷嚷什么,就收到姬宣一个警告的眼神,谢澄马上意会闭嘴,轻手轻脚绕到书案后。
谢澄难以置信地:“……你就让他俩在这儿睡?”
姬宣懒得理他,伸手拍一拍身侧仅剩的空位,谢澄抓狂地瞪着瘫成大饼的二人,似乎手痒痒要拎起袁无功的领子把他扔出去,又忍耐不住独自把路嘉叼走的欲望,最后他鼻子里重重出一回气,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憋了一肚子话说不出口,他闲得发霉,干脆越过姬宣肩头去看他处理的那些事务。
也理所当然地完全看不懂。
谢澄:“……哼。”
半柱香后,谢澄就已经靠着墙打起小呼噜了。
日暮西沉,天色渐晚,姬宣抬起头,揉了揉酸痛的肩,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将笔搁下。
袁无功已从路嘉怀里滚出来,睡得四仰八叉瘫成了饼,四肢展开成大字,谢澄也不遑多让,一条腿直接就架到人臂弯里去,口水更是一路流到自己胸前,可以想象等会儿他们醒来但凡起床顺序出错,就要搅成一团摔到一处去。
只有路嘉的姿势一点没变,仍旧安安静静呆在姬宣膝头,除了眼睫会随着呼吸颤动外,没有什么能证明,这具身体的灵魂正安然无恙地停留在此处,而非去往他们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的世界。
有一瞬间姬宣很想叫醒他。
但又深深害怕着他睁开眼睛。
姬宣心想,反正该用晚饭的时候,石老会来提醒他,那自己休息片刻也没关系吧。
左右已被占得满满当当,一直让路嘉枕着的腿更是早就麻痹无知觉,姬宣克制地打了个哈欠,手支着侧脸,他也闭上了眼睛。
下次还是在书案后多备几床毯子吧。
时光的河流在他们身边无声无息流淌而过。
作者有话说:
评论不足动力归零,这边就先更到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