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陵倒是潇洒,把人往我这儿一扔,自己就跟阵风一般冲了出去,活生生一个大男人就这么交到了我手里,我一时有些犯愁,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还在愁着呢,旁边,袁无功兴致勃勃地道:“事情都结束了吗?那太好了,我把人带走了!”
我疑惑地看他,心说这又是在发哪门子神经,景瑜不是要关押在这儿的地牢里吗他打算把人带去哪里……结果袁无功拉住我的手臂,左右摇了摇,亲热地同我道:“这么多天了,相公也该好好放松,走吧,我带你出去逛逛。”
我被他晃得站不稳,眼角余光还是不断往景瑜被人拖走的方向瞥,袁无功又伸手不依不饶捧着我的脸搓面团似的使劲晃,我只能收回视线,抓着他的手腕,用被挤出来的鸭子嘴含糊告饶:“别弄我别弄我……去去去,跟你去行了吧!别弄我了。”
他却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一下子掐住我的腮帮子,眯起漂亮的眼睛,凑近了看我,那种因容貌过盛而带来的压迫感一瞬间就逼至眉睫,烧得我心慌。袁无功近乎威胁道:“不情愿?那也行,我最近新得了个药方,正好在你身上用用——”
“别说了时不我待刻不容缓我们这就出发!”
我,威风堂堂的山贼头子,刀口舔血,见惯世间大风大浪。
轻易地屈服在了毒医的淫威下。
就要被袁无功拉出门,管家上前喊住我:“闻人小公子。”
我扭过头,管家的表情有些复杂,半晌,才说:“谢谢。”
姬宣已经离开房间去审问景瑜,谢澄则在桌边聚精会神看那堆鬼画符,除了我和袁无功,没人注意管家的话。
“……”我笑了,“我好像没做什么值得被感谢的事吧。”
老人摇摇头,沙哑道:“已经足够了。”
说罢,他深深朝我鞠了一躬,便追着姬宣而去了。
说是刻不容缓,袁无功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家伙改了口,说要先休息一晚,结果第二天一大早我去找袁无功时,发现他已经不在自己的房间里了,这厮近来神出鬼没,只要别作死太过,我基本上也就只好睁只眼闭只眼随大佬浪了。
本打算旁听对景瑜的审讯过程,刚来到地牢门口,就被侍卫礼貌地拦住了。
“石管家吩咐过,地牢湿气重,不适合公子久留。”他们一板一眼地,“公子止步。”
我试图讲道理:“我也不会呆很久,我就下去看看情况……”
“请公子止步。”
没办法了,我只好开始蹲姬宣的点,终于等着他从下面出来,便登登登跑过去找他求情。
姬宣正拿着一块湿帕,慢条斯理擦手,许是从昨夜到现在都一直呆在地下的缘故,他的皮肤看起来比平时还要苍白两分,多了武将不该有的孱弱意味。
结束了残酷的审讯,背对地牢而立,果决下达命令的姿态,让我不由得长久凝视。
我不该这么想他,我却总觉得姬宣脆弱。
我注意到他下颔上沾了一滴血,在那素白肌肤上,红得扎眼。
他随手将帕子交给身边的侍卫,低声嘱咐他们把守好门关,才终于看向我。
我忙不迭端出乖巧的笑脸。
“你还真是不客气。”他开口便这么说道,“不知道是从哪里吃来的熊心豹子胆。”
我微微一怔,随后有点委屈,心说自己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怎么就扯上吃保护动物的事了……转念一想,这段时间我在姬宣面前,好像的确有些放肆,仗着人家不同我一般见识,就越发不知轻重了。
这样很不好。
我顿时收敛起来,谨慎道:“如果宣殿下不同意,那就算了,我也不是一定要——”
“你同绪陵交好,不便在此时现身。”他却打断我,“一则是避嫌,二则也是……”
他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硬邦邦道:“总之你别下去。”
一则是避嫌。
二则,大约是为了我不至于和绪陵生出嫌隙。
他不需要说,我也明白。
人人都希望得到回报,只有姬宣,永远不希望别人瞧出他那隐藏在淡漠外貌下的真心。
“好吧。”我说,“我不下去了。”
答应得太轻易,他反而怀疑起了我,眉头都轻轻蹙了起来,我摊开手,叹气道:“你别下手太重就行,毕竟我夸下海口,要保他性命无忧。”
他简短道:“放心,我有数。”
我摸摸后脑勺,说:“那我就歇着了?”
他斩钉截铁:“歇着。”
“……”我笑起来,“好的,我知道了。”
我便伸手,指节蹭掉了那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