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生理性喜欢>第75章 盛总,最后一单

  佟言晚上喝了一点酒,下车遇了冷风,酒意有些翻涌。

  合作谈得不顺利,酒桌上有人不停劝酒,话里话外意有所指,却又因对方没将话挑明来说,佟言这边的团队就只能暗自窝火,散不出半分脾气。

  温度刚刚降至零度左右,棚户区路面破损,总有积水,到了晚上便结了薄冰,微醺之人踏上去,踉跄了一下。

  下一刻,温热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上,将人从冰面带离,随即松开了手。

  佟言没有道谢,甚至没有回头,他继续向前走,身后跟着从容不迫的脚步声。

  “烟。”脚步未停,佟言依旧看着前方混沌的夜色,带着冷感的声音吐在寒夜里,手臂轻扬,修长的手指松松地擎着。

  身后传来打火机的声音,不多时,已经点好的香烟被放入了佟言的指中。

  烟蒂明显被人晗过,土黄色的过滤嘴一截微濕,颜色深了些许。

  佟言垂眸看了一眼,便将香烟扔进了旁边已经干涸的排水沟,再次说道:“烟。”

  指间这回夹入了一根未点燃的香烟,打火机也随之递了过来,佟言含着烟,微微驻足,有人为他挡了口旁的冷风,宽大的手掌拢在烟前,佟言终于抬起眸子挑了一眼面前的男人,然后垂眸点了烟。

  “盛屿,你又想做什么?还有没有完了?”

  男人挡着风口:“聊两句,进屋还是找个背风的地方?”

  佟言吐出一口烟:“家里有等着我的,不方便,就这儿吧。”

  他看着盛屿微微敛起的眉头:“长话短说,即便你是前任,也要有点分寸。”

  盛屿脱下大衣,披在了佟言肩上,不由分说地将他往路旁的背风处一带:“喝了酒吹风会头疼,我长话短说。”

  话音微微一顿:“听说你与魏千宁分手了?”

  佟言没有烟瘾,一根烟往往只过几口,最近一次完整地抽完一根烟,是与魏千宁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儿有时令人恐惧焦虑,有时又恰恰相反,让人倍感安心。

  将换洗的衣服装进包里,佟言拉上了手提包的拉锁。

  一切收拾妥当,魏千宁可以出院了。

  “千宁,”佟言在男人身后叫住他,“我有话对你说。”

  魏千宁很久才转过身子,笑着重新关上了病房的门,走到沙发前坐下,口吻轻松:“佟言,过来坐,慢慢说。”

  初秋的阳光很好,不过分明媚,也不寡淡惨白,守着一个刚刚好的度,很像魏千宁。

  佟言放在膝上的手指慢慢收紧,轻声道:“千宁,我们分手吧,我们这样在一起,对你不公平。”

  魏千宁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后又缓缓绽开:“你非要等到将我照顾痊愈,才肯说是不是?”

  佟言抬起头看他。

  “我等这句话等了很久了。”魏千宁拉住佟言的手,“自从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这句话可能早晚会来。”

  佟言面色难看:“千宁,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魏千宁松开佟言的手,推开窗,放温暖的流风进来,“我对你是一见钟情,在我爸办公室第一次见到你,毫不夸张地说,我就想好了与你此后这一辈子要做的事情。”

  魏千宁笑着说:“我自诩条件不差,但你是真的难追,我们能以恋人相处这几个月,说实话我得感谢盛屿。”

  佟言正色:“我没有用你来刺激他的意思,也没有因为想躲避他而选择你。”他垂眸看着落在腿上的光点,缓声道,“以前我心里一直有怨恨,沉在过去,拔不出来,直到有一天,我们小聚之后,你已经向前走了几米,却又转回来轻声与我再次告别,说实话,这让我想到了很久之前的……自己。”

  几年前春末夏初裹夹在微风之中的柳絮,此时似乎又在眼前。佟言站在事外,看到当时的自己在离开后又转身返回盛屿的车前,从车窗探进身子,轻轻地抱住了男人,与他再一次道别:“我一整天都在想你,早点回来。”

  置身事外的佟言看不清车内盛屿的表情,他只能垂下眸子,收回思绪,用手指捉住了腿上的那束光,慢慢地说:“既热烈,又执着。”

  抬起眸子,佟言看向魏千宁:“当时我就想,我应该开始新的生活了,给现在的你一个机会,同时也给曾经的我自己一个机会。”

  柔和的光线中,魏千宁的声音像镀了一层光亮:“我知道你在认真经营我们这段感情,你几乎是一个完美的恋人,在我面前你没有负面情绪,从来不与我产生矛盾,对我的提议多予支持,我发言你会倾听,讲笑话你会开怀。”

  话音戛然而止,那抹光亮也逐渐暗淡,“可我讲到未来的时候,你向来都是沉默。”一直微笑的面容上终于浮现些许落寞,“佟言,可我们终究要的不是这种……经营出来的感情。”

  魏千宁抬手截住佟言即将脱口的话:“真的不用再与我说抱歉,我拉你进入这段感情时就想到了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出现,我曾经赌你会慢慢爱上我。”他自嘲一笑,“但是,我赌输了。”

  “佟言,我做了我能做的所有努力,就差把你囚禁起来了,可是你还是没有爱上我,所以我也不会再拿我的一辈子去堵了。”

  佟言微微敛眉:“囚禁?”

  魏千宁笑:“开玩笑的,别害怕,我还没有那么疯。”

  他叹了一口气,坦言道:“我一直在等你提分手,我想把主动权放在你的手中,我想让你知道,佟言,你很好特别好,好到可以随随便便就甩了我这样的高富帅。”

  两人的手再次相叠,却全无恋人之间的暧昧多情,魏千宁看着佟言的眼睛,郑重道:“所有人都会吃爱情的苦,你看,我现在不也吃了,所以佟言,你之前经历的那些事都是屁事儿,不要再放在心里,不要再畏惧感情,爱就爱了,恨就恨了,顺着你的心意出发就好。”

  男人收回手,在明媚的阳光中提起手提包:“我爸爸还是有些担心我的安危,让我出国避一阵子,已经帮我订好了机票,佟言……我们就此别过吧。”

  佟言缓缓起身:“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不用,我怕我把你拉上飞机。”魏千宁沉默了一会儿,又道,“盛屿……救过我两次,一次在仓库,一次在酒店的花园,这事我本不想与你说,毕竟他救的是我,不应该让你去承他的情,不过话又说回来,没有你,他应该也不会救我,我想了很久,觉得这事还是得告诉你一声。”

  说完,他转身向外走,笑着摆了摆手,“抛弃我的人都要幸福啊,不然你肯定会后悔错过我的。”

  那天,在医院楼下的花园里,佟言吸了一整根烟,烟雾散在阳光中,几秒钟便散了,却也带着融融的暖意。

  棚户区灌满了冷风的深巷中,佟言靠在墙壁上,摘了烟,问站在面前的男人:“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听说你与魏千宁分手了,是真的吗?”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冷风与香烟双重地刺激下,佟言有些轻咳,盛屿搭上他的手指去取烟,佟言夹緊不放,回以冷眼。

  盛屿轻轻叹了口气,用温热的手掌包裹住了佟言的手背,类似牵手的动作,让夹着烟的手一抖,松了防范,转眼香烟便了易主。

  盛屿想将那截烟晗进嘴里,又在佟言的冷视下,放下手夹着垂在身侧。

  他侧转身体,尽量挡着冷风,声音在震荡风中也依旧幽沉平稳:“佟言,我想问你,你对我还有恨吗?”

  “如果我曾经对你做的那些混蛋事,和我这个烂人,你觉得恨都懒得恨了。”向来坚韧的目光中,混入了一闪即逝的凄凉,那支被夹在手中的香烟,终是没忍住,被放进了嘴里,随着烟雾而出的声音,似乎轻得只够送进佟言的耳中,“那我马上离开,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打扰你。”

  “如果你心里对我还有怨,还有恨。”盛屿举起手中的香烟,轻声道,“哪怕只有一片烟灰这么多,我能求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吗?”

  这处角落幽暗,在路灯光线的边缘里,两人的影子交叠在墙上,营造出了亲密的假象。

  盛屿的问题似乎不难,恨与不恨,一或者两个字的回答,比放一个屁还简单。

  佟言善于数据分析,精通各种算法,却卡在了答案如此简单的问题上。

  冷风将烟灰吹到了身上,他用指尖弹了去,缓缓抬起眸子看向盛屿。

  嘴唇微启,答语将出,却被夹着烟的男人一把捂住。

  他压身过来,低声道:“我帮佟老师选吧,我这么混蛋,你应该恨我。”

  两人离得极近,盛屿才看到佟言眼中碎玉一般的冷意,他的手被人打了去,听到了低沉的声音:“就按盛总说得办吧,我还恨你,你要怎么赎罪?”

  盛屿眉间一松,隐有笑意:“认打认罚,悉听尊便。”

  佟言拉开了与盛屿之间的距离,连墙上的影子都不再暧昧:“听说盛总原来出任务无往不利,没有一桩是搞不定的?”

  盛屿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我不做那行了,上次保护是冯嘉是接得最后一单。”

  佟言翻起眼睑:“这就是你的悉听尊便?”

  “你吩咐,我去办,但不用以这种形式。”

  佟言不接纳:“签正规的雇佣合同,我看上的就是盛总的这份对工作的执着与敬业。”

  盛屿略略沉吟:“可以,这单我接,需要我做什么?”

  打开手里的公文包,佟言从里面拿出了一份文件:“与市里这家重点企业的合作,我一直拿不下来,就劳烦盛总帮忙了。”

  “没问题。”盛屿接过合同,“我回去研究一下,尽快给你落实。”

  佟言轻笑:“别急,我给盛总介绍一下情况,这个企业的老板是个变态,男女通吃,他希望我们公司有人陪他尚床,盛总为了完成任务不是什么都肯做吗,上床这种小事,对于你来说应该毫无难度吧?”

  身子向旁边一侧,佟言越过盛屿,擦肩而过时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就等盛总的好消息了。”

  手腕被蓦地握住,盛屿压着怒意的声音在极近的地方划入佟言耳中:“这种玩笑开不得。”

  佟言推开身前的人:“我没跟你开玩笑,盛总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了解这个老板的人品,我今晚就是和他吃的饭,他话里的意思已经表示得很清楚了。”

  香烟已经燃尽,却依旧被盛屿咬进齿间:“这单我不能接。”

  佟言嗤笑一声:“为什么不接?盛总不是向来敬业吗?尚床而已,你为了完成任务又不是没上过?在海上的游艇里,你接完那通工作电话,不就同意让我尚你了吗?”

  盛屿第一次觉得脊梁挺不起来,夏夜每晚冲凉的那桶冰水如今好似从头上淋下,浇灭了他刚刚燃起的一点星火。

  几分钟之前他还在祈求佟言的恨,如今却被这份亲手造成的恨意震惊,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这么直观且赤粿地面对他给佟言带来的伤害,面对佟言心底那份千疮百孔却无法言说的沉殇!

  如今,初冬的冷夜里,深巷的窄光中,面对佟言寒冰纳雪一般的目光,盛屿甚至连“抱歉”都难以启齿。

  在巨大的疼痛面前,道歉,苍白无力。

  “佟言,……”

  “明天我送盛总去赴约,”佟言取下肩头披着的外衣,随手扔在了干涸肮脏的水渠中,“希望盛总能保持敬业,顺利完成任务。”

  下了新雪,雪花在路灯下格外醒目,佟言转身,慢慢地没入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