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总裁豪门>长命万岁【完结】>第79章 她非良善

  西边屋舍的居室中, 中央几案上面的豆形灯盏的火苗轻轻晃动。

  谢宝因跽坐在南面的席上,两只手交叠在一起,落在大腿骨上面, 她一动不动的看着浅盏里被浸在油里面的灯绒。

  林圆韫后面哭得实在太厉害, 眼睛里面的鲜红很久没有散去,脸上被拧的地方也开始变红变肿,哭出来的声音也越来越嘶哑,喉咙里面已经有点渗血,哭都不怎么能够哭出来了。

  生产时候的那股撕裂好像又死灰复燃, 她放在暗纹裙裾上的手指渐渐收拢,明眸里面也开始泛起湿意, 胸口微微抽动着,眼泪随即落下,无声无息,就像是雨水滑过墙面, 只残留一些痕迹。

  还要再哭的时候,谢宝因抬手,从脸颊慢慢擦到鬓边, 然后再利落收手。

  在堂上的时候, 杨氏说得那些话,让她突然就不想要那么轻易的原谅伤害自己女儿的人, 她愿意去谅解,却不愿被别人裹挟着去做这些事情。

  那时候的眼泪, 有一半是她身为母亲心疼林圆韫, 有一半却是有意筹谋。

  眼泪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留名史册上的女子凡有哭啼事君者, 遭受多少人的唾弃, 只有心中有志向的,不论是谁,最恨以泪谋事的女子。

  未嫁人之前,她也是鄙夷的,要是真的有手段,多的是办法谋事,可后来她就明白了,只要选对时候,懂得如何利用,这些自体内泌出的水珠,有时比刀剑还利。

  既然有最轻松的办法来达到目的,为什么不用。

  她知道林业绥在看自己。

  她也非良善。

  哭过以后,谢宝因把所有的心绪都收了起来,打算把这件事情从心里彻底揭过,要伸手去拿竹简的时候,燃烧殆尽的灯芯摇摇摆摆沉入了浑浊的羊油中。

  室内也随之暗了下去。

  守在居室外面的侍女立马低头进来,去到几案旁跪坐着,重新换了灯绒。

  很快火苗再次摇晃。

  侍女看见炭盆里面的鲜红变得黯淡,从地上起来,端着铜盆要行礼离开。

  重新得以视物的谢宝因叹出胸间的那些郁气:“命人进来盥洗。”

  “是,女君。”侍女再次低头,恭敬应答。

  没多久,玉藻和一名侍女端着水和漆盘进来。

  侍奉女君盥洗好后,另一个侍女先端着铜盆离开,玉藻看见女君只穿着中衣,从刚进来的侍女手中接过炭盆,放在坐席旁边,然后又去拿来鹤氅裘给女君披好。

  卸去脸上厚重粘腻感的谢宝因用左手拉了拉右襟,淡淡问道:“郎君呢。”

  玉藻低头禀道:“女郎回来后又哭了起来,因为乳媪怎么都哄不好,所以家主亲自去了。”

  谢宝因颔首,拿来竹简看着静心。

  发现女君气色不好,玉藻心里虽然有很多想问,但都问不出口,所以在看到女君没有话要问后,行礼默默退出居室。

  在庭院里喊住红鸢,小声问道:“女君怎么看着哭过了,是不是和家主发生了什么事情?”

  博陵林氏的这些事情,面前这个人比她清楚,所以今天女君没有让她侍奉在旁边,而且家主和女君是先后归来的,女君径直回到居室,乳媪抱着孩子也回室内去了。

  家主刚走到庭院里,林园韫就哭了起来,居室都还没有来得及进去。

  红鸢看了看不远处的居室:“家主和女君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是今天刚回建邺的那个二夫人带回来的六郎,伸手去狠狠拧了女郎的脸,我看着都觉得疼,女郎哭得厉害,双眼都充血了,女君肯定心疼。”

  虽然知道不够多,但是玉藻来林氏这么久,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她不记得还有什么六郎,皱眉再问:“六郎?”

  “二夫人在巴郡生的。”红鸢抿嘴,把心里那句略显僭越的话换了个措辞,“一天都没有在建邺待过,不怎么像世家子弟。”

  用木箸把菜弄得食案上到处都是,地上都有油腥,还在堂上喧哗,实在是过于无礼和不敬。

  玉藻亲眼见过女君生产时的艰难,心里也变得不舒服起来:“那女郎就这么被欺负了?”

  红鸢摇头笑着:“有家主在,命五郎还了回去。”

  堂叔父和亲叔父就是不一样。

  林业绥回到居室的时候,看着室中央的几案脚步微滞。

  女子跽坐在几案南面的坐席上,但是人却已经趴在案上,枕起双臂睡着,即使如此,双腿还是紧紧并拢在一起,鹤氅裘把她的身形给裹住,身旁的炭盆还在鲜红的烧着,被泪水打湿的长睫也没有干透,半耷拉在眼下。

  他踱步过去,半蹲跪下去,伸手胁着女子的腋下,把趴在几案上的双手和脑袋抬起,再轻轻让她往后倒,靠在自己怀里,右臂穿过她膝弯,左臂环住细腰,然后便要抱起来去卧榻。

  还没用力站起,女子就已经悠悠转醒,声音带着一些哑:“阿兕都哄好了?”

  “哄好了。”林业绥的重心都在后半句,“怎么在这里睡着。”

  谢宝因窝在他胸膛里,阖目听着沉稳有力的跳动,说出一句连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话:“我在等郎君。”

  随即又软语道:“我还不想去卧榻上。”

  热气熏烤着周身,神思萎顿,自然就生了困意,但是今夜发生的事情,她还必须要在男子这里给自己留个余地,这样一想,等他也不算是假话。

  林业绥只好抱着女子箕坐在席上。

  坐下的那一瞬,谢宝因下意识伸手揽住男子,打了个呵欠,澈亮的眼睛中转瞬就聚集起了晶莹。

  垂眸间,看见女子眼眶边摇摇欲坠的泪珠,林业绥带着怜惜轻擦过她眼下,叹息道:“怎么还哭,是不是嫌我罚的太轻?”

  谢宝因微楞,然后摇头,说着那些身为宗妇该说的话:“六郎年纪还小,我还嫌卫隺那一下太重了,郎君也不知道拦着,要是坏了和叔父叔母的关系怎么办。”

  林业绥笑了笑,他要是没有拦着,自己那个五弟会下手更重。

  “只要我身居高位一日,这关系便能维持一日,他们心中从来就只有这个。”他想起那个二叔父,眼中并没有多少的感情,反而像是不怎么相信女子说的话,漫然反诘一句,“你当真是担心这个?”

  谢宝因还来不及思索前半句话,男子的后半句就已经打得她措手不及。

  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抬头,张口无言,勉强把心定下来后,开口道:“我自然是...担心这个。”

  对于女子的回答,林业绥付诸一笑,事后想起那些眼泪,冷静下来的他才逐渐回过味来,落得实在太是时候了。

  他抚上怀中人的右边脸颊,拂过眼泪流过的地方,狎笑道:“那时幼福是故意落泪的。”

  男子带着薄茧的指腹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肌肤,有些叫人刺痛,却又让人无端的眷恋着这种感觉。

  眼见被识破,谢宝因没承认,也不狡辩解释,反而顺着男子的话继续往下说,干脆酝酿起情绪来:“本来只是困的,现在是真的伤心了,郎君竟然这么说我。”

  说完就呜咽起来。

  范氏说,眼泪也是女郎的手段。

  在男子面前流过的泪水中,连她自己都忘了多少是真心,多少是手段,又或许两者混杂,早就已经难以分清。

  “幼福。”林业绥缓慢又坚定的喊她,“这样才是哭。”

  那些郁结一直都不能疏散的谢宝因闻言,更加抑制不住思绪,林圆韫的哭声在她心里也划出了血,继续小声呜咽了半刻后,又断断续续的止住。

  没有再听见哭声后,林业绥起身,走到卧榻旁,把女子放下去,随即命侍女端水进来,亲自去擦拭着她哭过的脸颊:“听说叔母白天回来的时候,你也受了些罪?”

  “那个不算是什么罪。”听到男子的问话,谢宝因抬眼看去,一时竟然想不到是谁跟他说的,“客从远方来,身为主人不能失礼,就像郎君以前回答我的话,这本就是我的份内事。”

  她花了十几年从范氏那里学习治家,怎么成为世家夫人,才成了现在的谢宝因。

  两人都做着自己的份内事,不必诉苦多说。

  林业绥听明白了她的话,不再多说,弄干净残留的泪水后,他随手把帕子放在矮床上,起身离开。

  谢宝因好奇询问:“郎君是怎么哄好的阿兕?”

  她还没有看见过这人哄孩子的样子。

  林业绥走去东壁宽衣解冠,说得不怎么自然:“念了道经。”

  但是谢宝因不信:“就这样哄好的?”

  解好衣袍,林业绥俯身去理女子鬓发,如实答她:“抱着念的。”

  谢宝因狡黠一笑,她就知道,林圆韫越大越喜欢被人抱,怎么是那么好哄的,等到男子去沐浴后,她也强撑着精神,一直没睡。

  从湢室出来,林业绥进入帷帐,看见睁眼未眠的女子,他伸手去探额头,又摸过双颊:“怎么不睡,哪里不舒服?”

  谢宝因迷迷糊糊的摇头:“在等郎君。”

  这下是真的在等。

  次日,日出时分。

  林益看着侍奉自己穿衣的妇人,心里突然就来了火气,直接撇开她的手,自己穿起来,同时命道:“你今天记得去西边屋舍那....”

  “我不去,你是嫌昨夜六郎被拧被打的还不够吗?”杨氏听到西边两个字,话都没听完,直接打断,“几月大的孩子本就喜欢哭闹,不过就是被轻拧了下,竟然这么计较,还用家主的身份来压我们,一个庶女生的孩子也值得他林从安这么疼惜。”

  “你在说什么胡话!那是渭城谢氏的女郎,能够和公主去比尊贵,还有六郎要是再这样下去,以后最好是被人给打死,不要给博陵林氏丢脸。”妇人一再只顾着那点恩怨,现在连他的话都敢打断,丝毫没有妇德,在朝堂上那个多年都不得志的林益终于是怒发冲冠,说出几句重话,“这几年他就是被你惯的,不知道礼数,言行处处有失,就像是没有被教化的蛮夷!”

  说已经到这里,他干脆连那句“你看看你自己生的,还不如不生”也一起说了出来。

  再有性情的杨氏也不敢在这时候开口,只是默默挨骂,对林益她心里还是怕的,以前年轻的时候,她身上就经常是被打得青红,林益到了而立之年才收敛。

  妇人有所收敛,威严得到满足的林益也好言相劝:“你为什么不好好想一下昨夜从安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担任的是从二品的尚书左仆射,我现在也只是被调了回来而已。”

  这次回来说是调,不过是吏部重新派了人去巴郡任职,他刚好可以回来建邺,一直都没有说回来会不会被任用。

  “用完早食,我就去西边屋舍。”杨氏早就过够了在巴郡的那些日子,“那文书还写不写?”

  林益想也不想,直接道:“写。”

  他得做两手准备。

  等林益离开后,杨氏再也坐不住,盥洗更衣后,立马就去了林得麒的住处,先是哄着,应下等他抄完《论语》出来就去玩。

  林得麒的任性没有被满足,他直接摔了手中毫笔。

  那支笔正好就摔在跽坐在席上的妇人面前,摔碎的玉质杆飞溅起一块,差半寸就到了脸上。

  这已经是幼不尊老,没有丝毫的笑道,又因为刚才被林益骂了,再看到这个郎君还这么不争气,杨氏收起怜爱,冷脸训斥:“现在我们回到建邺,已经不能像巴郡那样嬉戏,这里到处都是世家子弟,六艺都全,诵读经史,知礼懂礼。”

  林得麒立即大声辩驳起来:“阿娘自己说我是嫡子,就算不读书也比那些庶兄强。”

  听竖子说出这样的话来,杨氏狠下心,加罚了《春秋》,然后带着侍女离开。

  来到西边屋舍,杨氏也不问庭院里的奴仆,径直走到居室门口。

  红鸢看见妇人这么着急,忧虑是来闹事的,毕竟这位二夫人的本事,家中的奴仆基本都知道。

  她警觉的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后,往右边走去几步,把杨氏拦在上居室的阶前,然后意识到自己的僭越,双手马上收起放在腹前,低下头,声音也比平时大:“二夫人怎么来这里了。”

  被奴仆阻挡,杨氏忍下心里的气:“我来找女君。”

  红鸢依旧恭恭敬敬的:“我这就去回禀女君。”

  不等妇人说话,侍女就已经转身快步进入居室。

  谢宝因跽坐在窗牗的坐床上,怀里抱着林圆韫,侍女手里捧着药膏,跪坐在旁边侍奉,乳媪也低头站在不远处。

  红鸢也低着头,两只手依旧紧贴腹部,禀道:“女君,二夫人来了。”

  谢宝因伸手用指腹去侍女所捧的锦盒里蘸取了一些白色药膏,然后轻轻涂抹在林圆韫红肿的右脸颊,不冷不淡的命道:“我要为女郎上药,命人先请去厅堂。”

  “是,女君。” 红鸢点头应下,转身出去。

  杨氏去到厅堂后,在东面案后的坐席上屈膝跽坐着,但是等了很久,都没有看见人来,她心里也开始变得焦虑不安。

  当侍女来到堂上给她奉汤的时候,立马问道:“你们女君怎么还没来?”

  侍女跪坐着把汤碗放在妇人面前的案上,撑地站起的同时,低头回答:“女君在给女郎抹药。”

  杨氏还想再问,但侍女已经退了出去。

  居室那边,给林圆韫抹好药后,谢宝因把人交给乳媪带回去。

  侍女也端着铜盆进来侍奉盥洗。

  盥洗好,谢宝因撑着旁边的凭几跪直身体,然后站起,出声令道:“命人进来更衣。”

  侍女恭敬应是,端着铜盆和漆木平盘退出居室。

  很快又有新的侍女低头来到室内,走去东壁为女君穿大袖襦和九破交窬裙,又在发髻上竖插金步摇。

  来到堂上的时候,妇人开始有些坐不住,压着双腿的臀部开始难受的小幅度扭动,两只脚也一直在。

  应该是已经坐麻了。

  谢宝因迈步上前,在快走到北面坐席的时候,停下脚步,身体向左边转去,面向坐在东边一个坐席的妇人,抬起双臂,行揖礼,为自己的失敬之处赔礼:“给女郎抹好药后,因为不敢乱首垢面.前来见叔母,惶恐对叔母不敬,以致失礼,所以命侍女更衣梳洗,让叔母久等。”

  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和大宗交好,以后林益的任用可以让林业绥想办法出力,坐到双腿开始发麻的杨氏立马不敢乱动,身体挺得笔直,回以揖礼:“不敢,女君治理家中和宗族事务劳神,我来之前也不曾相问告知,这是我的错,而且女郎的伤也是我们的失礼。”

  谢宝因微微一笑,不再接妇人的话,缓走几步,走到几案后面,并退跪于席上,然后往后坐在足跟上:“不知道叔母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杨氏放下手臂,收回到腿上,叹息一声:“六郎是我和你叔父不惑生的,又是从小被我娇惯着长大,从小就不知道什么轻重,巴郡那种地方也没有什么君子名士,世家子弟都是少见,所以六郎在那里已经算是鹤立,直到出了昨夜的事情,我才知道他跟世家子弟比起来已有天壤之觉,怎么配做博陵林氏的子弟,庆幸是在自己家中,要是来日入仕,在朝堂做出不能挽回的事情,连累博陵林氏,那时候懊悔都没用了。”

  进来给女君奉汤的红鸢走到堂上,听到这些话,心里忍不住的腹诽,明明是为了昨天的事情来赔礼,但是怎么让人这么不舒适,什么叫做庆幸,难道女郎受苦还应该贺喜,至少知道林六郎跟真正的世家子弟是天壤之别。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来赔礼,应该伏拜叩谢。

  妇人说完就开始抬臂,用宽袖擦起眼泪:“我和你叔父都已经训斥过了,也惩诫他抄书,你和从安就算是怨恨我们,我都没有话说...但是你叔父他没有错...他一直都把从安当成自己的亲儿对待,昨夜从安那些话都让他难受的一夜没睡。”

  红鸢也跪坐在几案前,把漆碗放在案上,然后站起,低头退到女君右边的位置,继续侍奉。

  谢宝因指腹摸着裙裾上面的纹样,背脊挺直,听着妇人言语间都是帮林益说话,思忖片刻后,开始明白妇人今天为什么会来这里。

  林业绥在朝堂之上,一人抵抗三族实在是太累了,他需要族中子弟。

  自己不能坏了他的谋算。

  她浅浅笑着:“事情既然都已经过去了,叔母再来跟我说这个就是不把我和郎君当一家人,女郎是我第一个孩子,也是郎君的第一个孩子,所以会格外看重疼惜,叔母回去后也要给叔父宽宽心,要是郁结成疾,身体病倒,我们也诚惶诚恐,不知不觉竟然就做出这么不孝顺的事情来,至于卫隺后面去拧六郎的事,也还请叔母谅解。”

  林卫隺对林圆韫很好,性情也好,坦率无私,不能让他被妇人记恨上。

  杨氏假意怒骂起来:“什么谅解不谅解的,那是他该得的!要是再敢做出这种事情,直接鞭打,博陵林氏没有这种子弟!”

  谢宝因端起漆碗,右臂抬起,缓慢饮汤,她知道妇人说得不是真心话,肯定也不会高兴她一句话都不说,默认这句话,所以在垂下手臂后就开口为林得麒说了几句好话。

  杨氏笑起来,脸色变好,开始谈笑,一直到日正时分,兴致都还很高。

  有热症的谢宝因开始精神疲困,尤其是跽坐那么久,双腿的血液开始不流通。

  红鸢察觉到后,拿出腰扇,轻轻扇着风,再看妇人还在喋喋,她轻声开口:“女君,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请个疾医来。”

  谢宝因摇头,再次抬臂饮汤:“不用。”

  红鸢看了眼妇人,放下腰扇,双手抵在额头上,伏地请求:“女君要是有事,家主回来一定会惩诫我的。”

  杨氏终于注意到北面坐席的动静,其实她的腿也早就已经麻了,从席上站起:“要是身体不适,我就先走了。”

  谢宝因见妇人已经起身,也搁下汤碗,撑着几案,站起身来行揖礼。

  这是送别的意思,杨氏也回了个礼离开。

  等妇人从堂上出去,谢宝因的目光斜扫一眼还伏地的侍女,笑道:“叔母已经走了,可以起来。”

  红鸢还是不敢起来:“请女君恕罪。”

  谢宝因知道这个侍女是为自己,自己拿起腰扇,缓缓扇着:“我确实有些不舒服,你侍奉的很好,有什么罪。”

  红鸢松了口气,从伏拜的地上起来:“二夫人...也是够叫人累的。”

  谢宝因笑着没说话,世家人情就是这样,不能由心,要懂得忍耐退让,要习惯受委曲这件事情,心里还要时刻都小心,把一切都做到周全。

  热气蔓延额头鬓发,她慢慢抬高手臂,同时也有一股重力往下坠,是腕间金镯滑落至小臂所致。

  不知道天台观的那只仙鹤还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