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珞珈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周身都在颤抖。
“对不起,君浥尘…..我不该贪玩背着你偷偷去人间。”
小狐狸眨巴着眼睛,诚恳道歉。
身上的男人却僵住了:“你叫我什么?”
闻言,小狐狸又瑟缩了一下,直到君浥尘掐着他的腰更凶狠问:“说话,珈珈。”
云珞珈都要被吓哭了,期期艾艾回道:“紫苏说,我们没成亲,我不可以叫你夫君的。”
“紫苏?”君浥尘冷笑了一下,“她懂什么?我们早就成过亲了。”
云珞珈瞪大了双眼,结巴道:“我….我怎么不记得?”
没有轿子,也没有白马,他什么时候与君浥尘成亲了?
“很早之前。只不过你都忘记了那些事,我会等你想起来。”
云珞珈抿了抿唇:“但是….紫苏说了,要喜欢的人才能叫夫君呀,我又不喜欢你….”
话音一落,周身气压陡然下降,云珞珈背脊一凉,与君浥尘那双可怖的双眸对上,被吓得一动不敢动。
“珈珈不喜欢夫君还能喜欢谁呢?珈珈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让夫君很生气知道吗?”君浥尘那双冰凉的指摸上了云珞珈的脸,“珈珈又想惹夫君生气了是不是?”
云珞珈颤抖地可怜,咬着红润的唇摇头。
“是珈珈的错,夫君不要生气。”如同小兽在危险之前的警觉,云珞珈两只胳膊软软抱住了君浥尘,希望猛兽能放过自己一马。
云珞珈的讨好压抑住君浥尘心中的怒火,他低低说道:“珈珈是夫君养大的,以后也是夫君的,知道吗?”
“嗯。”云珞珈害怕他生气,乖乖地点了点头。
“那珈珈现在告诉夫君,最喜欢的人是谁?”冰凉的唇贴了贴云珞珈的眼皮,如同被蛇信舔过。
云珞珈哪里见过君浥尘如此可怖的样子?被沉沉的威严压得说不说话。
“是你…..是夫君,最喜欢的是夫君。”云珞珈抽噎地说道,再逼下去就会被欺负哭了。
“乖。”君浥尘摸了摸他的脸,如同奖赏。
就在他起身那一瞬间,被云珞珈牵住了手,小狐狸紧张又委屈地问:“夫君,你要去哪?你今晚不陪我睡觉吗?”
看来是上次生气给小狐狸留下阴影了。
君浥尘佯怒:“珈珈这么不乖,夫君今晚不会陪坏小孩睡觉。”
大滴大滴泪水从云珞珈眼里落下来。
“珈珈不是坏小孩,夫君不要再生气了。”软软的手指头戳着魔尊的手心,娇弱示好。
其实在云珞珈哭出来那一刻,君浥尘就心软了,再也生不起惩罚他的心思,将人搂在怀中仔细安抚:“好,夫君陪你睡觉,不伤心了。”
云珞珈包着泪点头,趴在君浥尘怀中,要人抱着睡。
君浥尘胸膛微微震动,像是愉悦至极。
“夫君陪珈珈睡觉,珈珈该说什么?”
“谢谢夫君陪珈珈睡觉。”
君浥尘亲了亲他的脸颊:“睡吧。”
魔宫里面的人都在传,魔尊将小殿下教导地太好了,小殿下自从化形后却不像以前那般娇惯顽皮,倒像是个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对宫人总是和颜悦色,又不懂立威,整个魔族对他都喜爱至极。
小殿下还学会了自己用筷子,自己穿衣服,将自己照顾得很好。每当他弯着眸问侍女:“姐姐,是这样系腰带的吗?”
魔宫侍女都觉得心融化了:“小殿下真聪明。”
可就是这样一个被夸一句话都会羞红脸的小殿下,从某一日开始再也不会露出绚烂的笑容。
小殿下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样,活泼可爱都消失不见,转而代之的是阴郁低沉,时常坐在寝殿里沉思半日,抑或是偷偷红了眼眶。
就连他最喜爱的尊上,都无法让他开怀半分,甚至有一日侍女竟听见了从寝殿传来两个人的争吵声——
“我不要你!君浥尘你走开!”
“我说了讨厌你,你听不懂吗?”
“我讨厌你!你滚开!”
而后传来尊上勃然大怒的声音,接着什么声音“啪”地碎掉,侍女们屏住呼吸看着尊上怒容满面地从宫殿中出来,手中还提着弑仙剑。
“紫苏,你真的好得很!”说完,便提着弑仙剑要去青丘杀人。
“君浥尘!你要干嘛!?”小殿下急匆匆追了出来,“你若敢去青丘毁了紫苏,我便死在你面前!”
下人们惊恐地看着云珞珈手中破碎的镜片,一时纷纷跪下。
君浥尘浑身僵住,立刻将威震九重天的弑仙剑丢在地上:“珈珈,我不去青丘,你把手里的东西丢了,好不好?”
云珞珈手中那尖锐的镜片抵着他幼嫩的脖颈,青色的血管一触即破。
“珈珈,是我的错,我不去青丘了,不要激动好不好?”
下人哪里见过魔尊如此低声下气的语气,都倒吸了一口气连忙跪着出了寝宫,可他们的小殿下却还不买账。
只见他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君浥尘,若不是紫苏给我看了溯洄镜中我们曾经那些过往,你还想瞒我多久?”
君浥尘猛地不说话了,脸上一片痛色。
溯洄镜中过往,皆为真相,他甚至没有任何辩解的机会,也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过去种种如同镜花水月,在云珞珈恢复记忆时全都变成了刺伤两人的利刃。
他想——如果珈珈能够忘记从前就好了,如果一辈子都像现在这般就好了,他所求所愿不过是渴求一个重头开始。
四海八荒第一魔头君浥尘,一方魔尊,斩杀过无数人,却在这一刻落着泪跪下,恳求道:“原谅我吧,珈珈,从前是我的错,原谅我好不好?”
云珞珈红着眼摇着头,过去种种他都记起来了,更不可能心安理得待在君浥尘身边。
“若是我原谅了你,那我又如何对得起我自己?对得起那片湖底下面我的尸体?又如何对得起我断掉的那几条尾巴?”云珞珈哽咽道,“你凭什么又将我养在身边?往事都过去了,放我离开吧,从今往后我们各不相欠。”
“不,我不会放你离开。”君浥尘陡然提高声音,沙哑道,“云珞珈,若你对我没有爱,那你为何要用身躯换我一条烂命?你用九命换我一命,我以为你对我有…..”
“没有!”云珞珈打断,“我只是不希望对你有所亏欠,我根本不爱你,你的所求我也给不了你,只是愧疚!只是愧疚你懂了吗?”
一句话将魔尊几百年来苦苦等待都捻为碎渣,期待与渴望都消失地一干二净,经年妄想在这一刻都如梦初醒。
原来是愧疚,原来不是喜欢,原来一切等待都是他自作多情。
过了好久,君浥尘干涩地问:“即使我曾为你吞噬血海,即使我苦苦寻你,即使我养你几百年,你也不肯给我一个机会重来是吗?”
“对。”云珞珈红着眼说道,“永远不会原谅你。”
“为什么?”
“因为不爱你了,不爱了,你懂吗?”
“…..”
如今魔尊比谁都懂爱,也深深刻刻懂什么叫不爱。
君浥尘眼边两行清泪,高大的魔尊终究被这句话压弯了腰,喃喃道:“不爱我….不爱我..可你已经重生了..”
他还在想着用什么理由留下云珞珈,一袭月牙白的衣服走过他身边,轻不可闻的声音:“重生了,也不会爱你。”
多卑微的魔尊啊,跪在云珞珈的脚边,一颗真心被狠狠践踏在脚下,对方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丢掉手中溯洄镜的镜片,冷漠地走掉。
“不要走,珈珈,不要走。”君浥尘发出哽咽的声音,双鬓的发竟然在这一刻开始泛白。
“不要走,求你了。”
曾经的高傲者,终于被打碎了脊梁,跪在地上变成了最卑微的那个。
别走,真的别走。
君浥尘不知道再以什么身份能留住云珞珈了,曾经以爱人的身份不能留住云珞珈,那么现在以养育之人的身份呢?云珞珈依旧头也不回离开。
占据了他如今生命中全部的小狐狸离开了,就如同过去那些日子被生生剥落开一大半,血肉都被撕烂。
不爱的人,什么身份都不能留下他,就算做他的父亲,做他的兄长,做他的情人,最终的结局都摆明了消失的爱意。
如今,君浥尘真正相信了,云珞珈真的不爱他了。
他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后来,魔族少了一位小殿下,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那孤冷寂寞的魔宫变得更加空荡。
在某一日,头发全白的魔尊坐在王座上,忽而问道:“多少天了?”
扶风答:“一百八十天了。”
魔尊默了默,对扶风做了一个过去的手势。
扶风一愣,走到了浑浑噩噩的魔尊省钱,这才看到魔尊心口不知何时竟破了一个窟窿!!
“尊上!!您!”
“没事,我没事。”君浥尘苍白着脸,将混沌珠从心脏中取出来,唯有眼眶是红色的。
“扶风,魔族以后交给你了。”那颗沾了血的混沌珠就这么被推进了扶风体内,君浥尘勾起一抹惨白的、如释重负的笑。
原来他那时那么痛?从心脏中取出混沌珠竟有这么痛?
“尊上!您要去哪?”
扶风不可置信地看着君浥尘拖着长长的血迹一步步走出大殿,向着外面的走去。
没有了混沌珠,他不再是不坏之身,心脏那处无法痊愈。
可那又什么关系呢?
“我要去找他。”
“尊上,您现在这般还没找到人就会死的…..”
“……”
君浥尘站在在魔宫之巅望着滚滚红尘,离经叛道的魔尊第一次开始相信天道命运——若是有缘人,定会在某一天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