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月反应了一下,缓缓地瞪大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默默盯着姜偃看,仔细查探她对气息是否有丝毫不对。
仿佛要是有一点不对,她就能瞬间暴起。
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把人替换了的,绝非一般人可以做到,就让她看看是谁那么胆大包天,敢替代她的朋友,真以为她看不出来啊。
姜偃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眸中的冷静厌世一如既往。
有这样眼神的人,有且只有姜偃一个。
至少边关月没见过其他人还有这样的眼神,她讪讪一笑,果断甩锅,“都怪那几个小的,搞得我也变得一惊一乍。”
姜偃没有言语,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虽然姜偃和纪逐月都是走寡言少语,清冷疏离路线的人,但是不止内里的本质不同,表面上还有一个最大的不同点。
那就是纪逐月怼边关月是有应必答,就算是没营养的废话,也都会及时回复,不会让边关月的话掉在地上。
但是姜偃不一样,她是真的不愿意惯着边关月的臭毛病。
边关月没法子,只能回忆刚刚姜偃问出的那个问题,如果姜偃不愿意帮助她,她要怎么办?
她耸了耸肩,“不怎么办,就花钱雇几个人围着奴真和小宝吹彩虹屁呗,让她俩见见世面,省得被人吹捧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办法总比困难多,这世上就没有能难得了她边关月的事情。
彩虹屁这个词她之前也说过,说奴真和贾小宝就会闭着眼吹彩虹屁,是以都知道这个词的意思。
姜偃垂下眼睑,须臾后才抬眸,淡声说道:“我给你做。”
边关月左看右看,还是觉得今天的姜偃很反常,说不出来的怪异。
不是她爱压榨人,而是从前她要做什么,姜偃二话不说就会帮她做,绝不多言,而今天就不一样了,还多问了一个奇奇怪怪的问题。
“阿偃有什么烦心事吗?给我说说,我帮你解决。”边关月大包大揽地说道。
她也不是什么只会压榨人的黑心老板,对待朋友,她都是真心相待的。
要是云黛兮,她或许没有那么爽快,但是姜偃这个高新技术人才,边关月还是很看重的,主要是姜偃不会时时刻刻地怼她。
听到这话,姜偃霍然抬眸,视线放在边关月含笑的脸上。
边关月见她看过来,高兴地说道:“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能帮你解决的我就给你解决,不能解决的我也会给你提出建议。”
终于轮到她做一回知心大姐姐了!
在边关月的想法里,姜偃的困扰不过是材料不够了、傀儡出问题了、被哪个阵法难住了……实在解决不了,她就去外面抢个阵法大师回来,让他给姜偃解答疑惑。
姜偃眸中闪过一丝愕然,她在想,她对烦心事边关月确实可以帮她解决,不过得自缢才可以。
她因为边关月而烦恼忧愁,边关月若是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恐怕只能解决自己了。
“没什么。”
边关月很没有眼力价地催促道:“什么没什么,你还信不过我吗?你告诉我,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信我就完事了。”
她是真的很想知道姜偃有什么心事。
与其说是担心朋友,反倒不如说是她八卦心作祟。
姜偃平时冷冷清清的,连着一个月都不说一句话都很正常,她能有什么心事,边关月是真的很好奇。
做知心大姐姐还是其次,边关月更多的想是值得姜偃的心事。
“没有不信。”姜偃顿了顿才说道,“我自己可以消化,不要紧。”
她还不至于告诉边关月,她喜欢她这件事。
届时边关月的解决办法不是解决自己,就是解决她,这两样都不是姜偃想看到的。
说出去只会徒增烦恼,倒不如给自己留够时间,慢慢消化,让自己渐渐淡忘这件事。
姜偃没有云黛兮那么大的执念,但也不是说能放下就能放下的,只是姜偃六亲缘浅,与人世间的羁绊并不深,比魏良玉那个修因果道的还要不容于世。
当初她师傅之所以收她为徒,就是见她有天赋,想给自己找个衣钵传人,教导完之后就满足地死了,留下一个小坟包,至于姜偃的父母亲人早就死在了乱军的马下,连个坟包都没有。
若不是边关月强行拉着她走进了人世间,姜偃这会子应该还在哪个小山头里研究阵法和傀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便是她的全部了。
所以她不能害边关月,亦不能让边关月为难。
边关月有了心悦之人,姜偃也说不出自己是何心情,她平时的情绪太少了,如今哪怕是痛苦也极为珍视,总归是为边关月感到开心的。
姜偃眸中多了几分真切的笑意,她比边关月大了不少,倒是勉强可以作为姐姐替她开心。
边关月身子往后撤了撤,瞪大眼睛地看着姜偃,摸着下巴说道:“为什么我感觉你看到我的眼神那么慈祥?你在想什么?”
她总觉得现在的姜偃没想什么好事。
“为你开心。”
边关月:“为我开心?鼎宝商行的幕后老大打算退位让贤,让我上位了?”
“……”姜偃直接闭嘴,她本就是不善言辞之人,遇上口齿伶俐的边关月,只能举白旗投降。
她连鼎宝商行的幕后老大是谁都不知道,怎么知道她/他是不是要传位给边关月,就算知道幕后老大是谁,她也不觉得人家会失心疯。
“不是啊。”边关月失望地叹了叹气,她还以为美梦成真了呢,疑惑地问道,“那为我开什么心?”
姜偃沉默半晌才说道:“现在不开心了。”
本能来情绪还很复杂,百般思绪,理不出一个线头,很是复杂,现在被边关月那么一打岔,她只剩下满心的麻木。
她这样嘴笨的人,遇上边关月这种最会强词夺理,那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好善变。”边关月一点都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还大言不惭地说别人善变。
姜偃彻底没话了,低头刻画阵盘,很快就出现一道道神秘复杂的阵纹,神蕴流转,很是玄妙。
边关月还是第一次静下心来看姜偃刻画阵盘,见她一气呵成刻完,立马海豹式呱唧呱唧鼓掌,“厉害了阿偃。”
姜偃板着脸,面无表情地把阵盘递给边关月,然后就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了,完全把边关月当成空气,忽视得彻彻底底。
边关月也不把自己当外人,收起阵盘,就在姜偃的房间里溜达起来,参观姜偃新制作的傀儡。
别看姜偃在阵法上一骑绝尘,但是她的真爱还是傀儡术,修习钻研阵法最终还是为了制作各种各样的傀儡,不分昼夜地研制改良傀儡,自然是有效果的。
就是摆在房间里的效果有点惊悚。
边关月走到一具和真人没有任何区别的傀儡面前,用手指戳了戳傀儡的脸皮,很细腻的触感,和人皮的触感无二,只是傀儡的眼睛是闭着的。
这具傀儡的容貌极为漂亮,堪称为姜偃的炫技之作,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细润如脂,粉光若腻,淡雅脱俗。
若是睁开眼睛,得是何等的风采。
姜偃制作的傀儡适用性都很强,并不注重外表,这还是边关月第一次看到那么漂亮的傀儡。
边关月看着看着就发现不对劲了,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阿偃,你有没有觉得这具和我有三分相似?”
她并不是艳丽夺目的长相,反而是清丽无双,和这具傀儡一个类型,美则美矣,只是眉宇太过桀骜,气质锋利,一看就知道这人反骨倔强。
“对。”姜偃没有否认边关月就是这具傀儡的灵感来源。
她也说不清自己制作这具傀儡的原因,为了掩盖什么,她特地把傀儡的容貌改了改,不再那么相像。
有时夜深人静,看着这具傀儡,姜偃都会一阵恍惚,内心阵阵战栗,不敢让傀儡睁开眼睛。
边关月没有多想,她对于自己很是自信,像她那么好看的脸就应该被发扬光大,让世人知道浮光剑主不止剑道出众很能打,就连脸也很能打。
“像我三分就已经冠绝修真界,不愧是我。”边关月深沉感慨道,一脸唏嘘,满是高处不胜寒的姿态。
这话就有点失真了,傀儡只是和她有三分相似,其余七分则是姜偃的捏脸,并进行了优化处理,倒是没有浪费边关月的好底子。
“……”
对于这样惊世骇俗的自恋之语,姜偃无话可说,她竟然发现自己觉得这样的边关月也是极为可爱的。
“你可以把她拿走。”姜偃冷淡地说道,她在赶人了。
边关月看她不虞的神情,误会了什么,还以为她不舍得,“我怎么能夺人所好,看样子这具傀儡是你的得意之作,我不好明抢。”
姜偃默然,这具傀儡确定倾注了她的才华和专注,做完以后甚至有一段时间人都是空洞的。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移情到了这具傀儡上,所以才不敢画龙点睛。
“不用,已经做出来的算不上最好,最好的永远是我手上正在做的。”
边关月倒吸一口凉气,看着从容淡定的姜偃,颤颤巍巍地给她竖起大拇指,心悦诚服地说道:“说得好,这句话以后是我的了。”
还是老实人发威的威力大,这也太是那个了!
连她都被装到了,可见这句话有多强。
姜偃静静地看着她发癫,直觉告诉她,还是不要弄懂边关月话里的意思为好。
“行吧,那我拿走了。”边关月见没什么好玩的了,也就打算离开。
“好走不送。”
走出去的边关月脚步顿了顿,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姜偃的声音有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