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大艺术家与门卫小伙【完结番外】>第79章 番外2老徐的故事 Fenta的故事

  上个世纪,西市是整个广宿最繁华的地带。

  西市的拐角有一家蛋糕店,几十年的老牌子了,还是家族传承下来的,买过的都说味道好。

  徐涛是这家蛋糕店唯一的糕点师,每天起早贪黑做甜点,生意不错,小日子过得很富足。

  那年除夕,几个刚成家立业、在社会上有了一足之地的青年们,把老婆孩子都带上了,一块儿在饭馆里面吃饭。

  这是他们哥几个上学的时候经常来吃的的饭馆,地方偏,人少,但味道好。

  “哥,嫂子怎么没来?”李想问道。

  徐涛回答:“她好不容易放回假,回娘家去了,孩子我带。”

  “来,把酒倒上,咱们哥几个自打毕业后好久没一起吃饭了,你这蛋糕店可是开得越来越兴盛了,干一个!”王德说道。

  “咱们徐哥真是人生赢家啊,你负责做生意赚大钱,嫂子工作稳定又体面,女儿相相还那么可爱,叫人羡慕啊,”李想说道。

  他们的旁边,相相正和另外两家的小男孩玩耍。

  相相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扎着两个马尾辫。

  徐涛做糕点的手艺精湛,却不会梳小辫子,这个小辫子是她妈妈早上离开的时候帮她扎的,很俏皮。

  这几年,徐涛的蛋糕店生意火爆,再干几年就可以在广宿的新城区付得起一套房的首付了。

  按照那些报纸上的消息,以后的几十年,广宿会飞速发展,现在可以趁着年轻多买几套房子,就当投资了。

  每天起早贪黑做蛋糕很辛苦,但是想想老婆孩子一切付出都值得。

  几周前,老婆还劝他再雇个人,一个人开店太忙了,他也没舍得。

  他才二十多岁,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再奋斗几年,就可以给家人更好的生活了。

  给老婆买她喜欢的首饰项链,给相相买漂亮的裙子……

  “爸爸,糖!”相相跑到了徐涛的脚边。

  是另外两个哥哥送给她的两块糖,她分给了徐涛一块。

  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洋娃娃一样,和她妈妈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脸蛋肥嘟嘟的,谁见了都会忍不住捏两下。

  “爸爸抱,”徐涛站了起来,抱着相相玩。

  女儿给的糖嘴甜了。

  没抱一会儿,相相便又闹着要下去,找另外两个小孩玩。

  瞧着三个小孩子其乐融融,几个老父亲也笑得欢喜。

  “这几个孩子里面,我最喜欢相相,”李想是个女儿奴,可惜自家是个儿子,就老去徐涛家看相相。

  “羡慕吧,我女儿!”徐涛超级骄傲。

  “咱们现在年轻,身体好,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等我们七老八十了,还会聚一块儿喝酒吗?”李想酒喝多了,感伤起来。

  “想多了,那时候没准都三高了,也许改喝茶了,”徐涛说道。

  “茶哪喝得饱啊?要我说,等我们真的年纪大了,就来点实在的,一块儿吃几碗馄饨如何?我喜欢吃馄饨,”徐涛说。

  “得了吧,多没新意,等退休了,我们就有空了,得天天聚在一起唱歌,一起喝酒!就得喝酒!我们要当最fashion的一代老人!”王德说。

  几杯下肚,大家都有了醉意。

  孩子们在旁边嬉笑打闹,好不热闹。

  后来,是半梦半醒间的一次睁眼。

  两个男孩子跑回来说,他们在和妹妹玩捉迷藏,妹妹躲店外面去了,他们找了好久没找到,要爸爸妈妈帮着一起找。

  起初,谁也没有戒备。

  “相相——游戏结束了,你赢啦,快出来吧!”

  “相相,再不出来游戏奖品就没有了哦。”

  后来,警笛响起。

  “相相!相相!你在哪里?”徐涛崩溃地大喊。

  这一句话,徐涛整整喊了五十年。

  老婆知道后,心脏病突发,几天后就离开了人世。

  徐涛一个人坐在警察局的门口,双眼麻木。

  意外和明天哪天会先来,说不清楚的。

  他成了孤家寡人,关闭了蛋糕店,远走他乡。

  拎着一个木箱子,五十年,走遍万水千山,走遍每个角落。

  可是,都没有他的宝贝女儿。

  快八十岁了,该释然了吧。

  可眼角的泪告诉他,丝毫没有。

  从二十多岁的那场意外开始,他就一无所有。

  在那之后的每一天都是折磨。

  就这么拖拖拉拉的,活了好久。

  晚年的健忘是生理上的毛病,某天猛地从梦里醒来,只记得几十年前做错了事。

  如果那晚没有喝那几杯酒,是不是一切都会截然不同了。

  ……

  *

  Fenta原名刘铁柱,这是艺术圈人尽皆知的笑料。

  这个名字啊,多么的上不了台面。

  他好像没有家,成日里和学生们混一块儿。

  喜怒无常,装疯卖傻,故弄玄虚是大部分人对他的评价。

  知道那次综艺录制,Fenta看到了老徐放在角落里的木箱子。

  封城的记忆如同海水般涌来。

  “我记得你,我们见过的!”大半夜的,Fenta突然激动了起来。

  “在西北边境村庄的集体寻子活动里,我见过你的!”他认识这个木箱子。

  Fenta从前有一个妹妹,很可爱,很娇气。

  小时候,才十几岁的Fenta可嫌弃这个跟屁虫了。

  “你不许再跟着我了,我要去我同学家玩。”

  妹妹很乖,点点头,就自己往家里跑。

  再后来,青春期的厌世感过了,Fenta终于学会了如何和妹妹愉快相处。

  他们是特别幸福的一家。

  突然有一天,妹妹不见了,父母痛哭,家庭分崩离析。

  妹妹去哪了?

  那天起,Fenta只要有空,就会飞往世界各地,找寻妹妹的身影。

  他时常安慰自己,希望妹妹能被好人家收养,希望妹妹无论在哪里都得过得好。

  那次,他舟车劳顿,他灰头土脸地去了寻子大会,如同往常一样。

  无数寻子的家长高举着简易的牌子,身穿印着自己孩子照片的T恤,拼命往镜头前面挤。

  “儿子,妈妈在找你!”

  “有没有人见过我女儿!求求你们了!”

  在这里,无论贫穷富裕,他们都背负着同一份的心痛。

  Fenta能对那个木箱子有印象,是因为他举着牌子实在挤不进去。

  旁边的一个人将自己的木箱子放倒了,恰好能站两个人。

  他压根没有记住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只记得那个箱子给了他找到妹妹的一丝希望。

  狭小的门卫里面,一个是大名鼎鼎的画家,一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卫。

  可此时此刻,他们显得一样的渺小。

  几年前,警察突然找到了Fenta,说他的妹妹找到了!

  Fenta欣喜若狂。

  医院见面,见到的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女子。

  她噙着泪看着他,“哥哥。”

  声音沙哑。

  她的手上长满了老茧,手臂上是累累的伤。

  这几十年,她是怎么度过的?

  她是拼了命跑出来的,什么孩子,什么丈夫,被困了这么多年,她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她只想回家。

  Fenta发了疯,自己娇养着的妹妹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这手……本来是要和自己一样成为画家的手啊。

  Fenta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妹妹,不要再管从前了,以后的日子,都有哥哥在。

  可是妹妹只是哭,哭干了眼泪。

  因为长期受虐待和营养不良,妹妹患了很严重的抑郁症。

  后来的一天,妹妹在床边留了纸条:“我拼命跑出来,就是想来看哥哥和爸爸妈妈,可是爸爸妈妈不在了,我真的好痛苦,但能在最后的日子里见到哥哥,已经很好了。”

  病床上,是妹妹安详的笑脸。

  在那之后,Fenta便绘画风格突变,为了转变心情,他去了国外。

  他努力该变自己,努力重新热爱生活。

  他试着假笑,试着亲近自然。

  他的笑容骗过了媒体,骗过了同行,骗过了绝大多数人,甚至是他自己。

  笑得多了,有时候人真的会释怀一点。

  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眼角依旧会湿润。

  我那打耳洞都怕疼的小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