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陈烨木去洗碗,宁岁便先上楼洗澡去了。

  等宁岁擦着头发上的水珠出来时,却见陈烨木不知何时爬上了他的床。

  正随意地翻着一本时尚杂志。

  他穿着款式宽松的睡衣,支着腿将杂志摊在膝盖上。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平时不常见他戴眼镜,薄薄的镜片下,一双眼狭长,正微眯着看着时尚杂志内容。右手枕在身后,似乎随时要合眼睡过去了。

  宁岁差不多能联想到这人读书的时候估计也是这个德行,边看书边睡觉。

  就这么喜欢睡觉。

  宁岁脱了鞋钻进被子,到了陈烨木的身边。

  “陈大少爷今儿怎么夜宿我屋,不检点了,”宁岁凑过去一起看陈烨木腿上的杂志,一边还不忘打趣道,“哎呦,我这清白呀。”

  陈烨木将宁岁的脑袋搁自己肩上,说道:“清白?”

  宁岁回道:“对呀,清白,我可记得,曾经有个人喝醉了酒都不愿意往我床上坐一下的,说是待客之道得是坐在客厅,没有坐在床沿的,现在倒是好了,直接钻我被窝里来了,你那谦谦公子的做派哪去了?”宁岁戳了戳陈烨木的下颚问。

  “你若喜欢那做派,我日后日日演给你看。”

  “演的?我这是捡了个伪君子回屋,不妙,”宁岁往陈烨木的脖颈凑了一凑,两人挨得更近了。

  “你瞧,我这不是还坐在被子上嘛,没钻你被窝里,给你留了余地的,这还不算谦谦公子?”

  “不算,”宁岁偷过眼镜看着陈烨木的眼睛。

  “好好好,你说不算那就不算了。不过吧,你这清白...在今天下午的四点二十三分就没了,”陈烨木刚说完,支着的腿就被宁岁隔着被子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

  “好流氓啊你,还看时间,”宁岁羞了。

  “嗯...然后五点十九分又...”

  话还没说完,陈烨木的腿就被宁岁重重一脚,杂志踹地上去了。

  “要么闭嘴要么滚蛋。”

  陈烨木弯腰勾了杂志捡起来,然后放到床边的床头柜上,讨好地揉了揉炸毛的脑袋:“那我闭嘴,不滚蛋。”

  说着,自己翻身进了被窝,抱着宁岁的腰便要睡觉了,还特别有主人翁意识地问道:“宝贝,要不要关灯。”

  得嘞,这屋是给强盗给占了。

  除夕到了,宁岁和陈烨木一大清早便把老徐接来了,老徐百般推脱,还是应付不了这俩年轻人,连拖带拽地把人拉到了车上。

  老徐掏出袋里面的小梳子,梳着自己的头发,心痛道:“哎呦,我昨天剩下的半碗面还没吃完呢,我昨天的衣服都还没有洗呢,你们就把我带走了。”

  陈烨木说:“那面看着都半馊不馊了,不许吃了。这春节必须得在我家待满两天,少一秒都不放人的。”

  老徐佯装害怕,“怎么跟个黑旅店似的,这我可不敢去了。”

  宁岁怕老人家晕车,特地没坐副驾,坐在后面陪着,他替老徐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说道:“保证好吃好喝地招待着,不把你给饿瘦了。”

  原本家里就没几个人,陈引祁的航班延误了,还赶不回来。

  这如今家里多来几个人,也热闹,郑秀玲也欢喜。

  宁岁和陈烨木顺路还去饭馆把自己的姐姐给捎上了。

  车子停在门口旁边时,正听到宁杉在和同事告别。

  同事问道:“瞧你平日里工作不要命,这除夕夜的年夜饭一班算五班,稀奇了你倒是舍得不上。”

  宁杉笑道:“平日里忙,难得有机会和弟弟吃个饭,比赚钱重要,大不了年后再多加几次班。”

  宁岁摇下窗户和宁杉招手,宁杉见了便和同事摆手告别,上了车。

  车子驶到远处,饭馆门口站的几个同事终于在手机里面找到了这个汽车牌子。

  “乐死人了,原是攀了高枝了,还说什么和弟弟团圆,真能扯啊。”

  另一个同事刚刚偷偷拍了几张照片,正放大辨认驾驶座的人影,却分辨不出来,她勾着一边嘴角道:“这是做了哪个老板的小情人了。”

  期待被乱棍打死的一天啊...

  宁杉来的晚,又不知是哪个山沟沟里跑出来的,平日里大家姐妹们说体己话的时候就她对自己从前的事情避而不提,像是特意搞特殊似的。

  如今,她才来几个月,这就升了主管,上头说是她肯吃苦、做事也稳重,她们瞧着更多的是因为那张脸吧。

  那日有个男的进她宁杉办公室,可是有人亲眼目睹的,照片为证。

  真是恶心啊...

  一帮人说服了自己,便又回饭馆里面干活偷懒去了。

  别墅里热热闹闹,很有年味。市区不给放烟花,有好些跑到附近郊区的空旷处放烟花的,四周噼里啪啦不绝。

  五个人围坐在茶几上包饺子。虽说有厨师来家里做年夜饭,但包饺子这种有趣的事情当然不能便宜了别人。

  厨师把擀好的饺子皮还有饺子馅端了出来,几个人洗了手便开始包。

  只有老徐犹犹豫豫的,他老听老李老张他们说啊,他们小辈们都嫌自己年纪大了做的东西不干净,虽当面不说但背后嫌弃。老徐想着人家愿意热热闹闹收留自己已经很好心了,别叫人家不愉快了。

  老徐局促地擦着手说:“哎呀,我这...也不太会包,我这年纪大了有老人臭了,你们包吧,我就等着吃好了。”

  陈烨木把一张饺子皮塞到了老徐的手上,说:“快包快包,我们家的习俗,每个人包几个吃几个,不准吃白食的啊。而且,论包的丑,能比我妈包的更丑?”

  郑秀玲包的开心,那几个饺子馅塞得慢慢当当,包得皮开肉绽,捏都捏不上。

  老徐笑了几声,就被强迫着包饺子了。

  表面上不情不愿的,内心却暖的很。

  宁杉在饭馆工作好几个月了,这包饺子的手艺也偷师了不少,就数她包的最好看了。

  郑秀玲便缠着宁杉教包饺子。

  厨师把饭菜都摆上了桌,丰盛极了。

  五个人哪里凑得满一张圆桌,郑秀玲便叫厨房的几个出厨子也一块儿来吃。

  “除夕夜嘛,就是图个热闹,锅里的汤便叫它自己煲着,你们来吃,反正还有空位,”郑秀玲招呼道。

  几个厨子便一块儿上了桌,剩下一个在厨房看着火。

  窗外,缭乱的烟花一朵接一朵,郑秀玲忍不住感慨道:“去年呀,烨木还在国外留学呢,春节也不回来。今年儿子回来了,老公出差去了,就是这么不巧。”

  陈引祁在的国家天气不好,原本的航班被取消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屋外,突然门卫对讲机的铃声。

  “郑女士,有两个老人说是来给你家送馄饨来了,”门卫也有点不理解,这除夕夜的,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怎么还有送馄饨的。

  陈烨木说:“估计是李爷爷和王爷爷来给徐爷爷送馄饨来了。”

  郑秀玲说:“那快请人家进来吧。”

  不久,别墅的门被敲响,老徐老李端着两碗馄饨来了。

  “快进来坐,”郑秀玲招呼道。

  “好丰盛啊,”老李往桌上扫了一圈,“没有馄饨,我们给你们添菜来了。”

  老王拍着老徐的肩,“你瞧,我们够守信用的吧,不管你到哪,这答应了给你送馄饨,就给你送上了。”

  “够义气,”老徐摸摸头自己怎么不记得这事了,不过不必深究,他夸道,“快给大伙分分,这两碗馄饨一人一个,也不占肚子。”

  “我们两家年夜饭吃的早,吃完了小辈们在屋里打牌打游戏,我们凑不上,便想着给你送馄饨来了,”老李和老王把桌上最后的两个空位给占了。

  这年夜饭热闹,家人、朋友凑在一块儿,弥补一年的空白,这是宁岁过得最热闹的一个除夕夜。

  吃过了饭,有厨师收拾,把老徐、宁杉安置了,把另外两个老人安全送到了家,这忙碌的一晚就过去了。

  不必特意等待新年倒计时的钟声,周遭的一切都在诉说着新的轮回的到来。

  新年新气象,宁杉便想着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番。

  当初从老家拖到门卫,又从门卫搬到这里,那些画都保存地完完整整,没有一处翘角的。

  其他的衣服杂物有的都在角落的箱子里,之前手不方便就一直没理。

  旧年的最后,搏个好彩头,宁岁决定把箱子里的杂物理一理,该扔的扔,快过期的就赶紧用了,不能浪费了。

  宁岁蹲在地上,打开箱子,箱子里有他从老家带来的一条围巾,有失手误拿的家里黄狗的项圈。

  说来,也有点想念那条狗,都怪当初太过匆忙,没能把狗一块儿带上。

  也不知新年了,那黄狗怎样了。

  在里面,有从前的旧衣服,还有破洞了的袜子......

  都是不要了的东西。

  再往下,是一大盒的东西。

  没拆封全新的,不知为何被扔在了箱子里,多可惜啊。

  宁岁把那盒子拿出来,照着上面的字读,“love sex 避孕套挚爱装。”

  宁岁:“...”

  想起来了,是当初广宿举办员工生理知识培训和预防艾滋病科普演讲的时候,强行送的纪念品,推都推不掉。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如若被陈烨木看见了...

  宁岁将那盒子扔进箱子里,拿旧衣服盖住。等缓过神来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在这里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万一哪天他心虚来潮翻自己的垃圾堆呢。

  宁岁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还是决定把这盒子给扔了。

  就算要用也必须得是陈烨木出去买,自己的算哪门子事,多不好意思。

  宁岁跟搬地雷似的,把那盒子捏手上,眼红心跳地做贼要找个垃圾桶把这玩意儿给扔了。

  不巧,陈烨木就在这时打开了门。

  混蛋啊,进我屋不敲门,没礼貌。

  陈烨木没马上进屋,撑着门框说:“男朋友,除夕夜能不能邀请我一起睡啊。”

  他身上裹着浴巾,头发上没擦干的水正滴落在地面,五指撑着门,整个人横在那把宁岁的路全堵住了。

  陈烨木眼神很好,昨天戴个金丝眼镜只是为了在男朋友面前耍帅,毕竟他好些朋友都说他戴眼镜好看。

  他看到了宁岁手里的那包东西,认出了上面的字。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了:“岁岁,你是在暗示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