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袭来,游乐场的喷泉开了灯光,远处的摩天轮慢慢悠悠地转动。
中心广场上,工作人员驱散了旅客,在广场的中央摆上了烟花筒。
泱泱人群被挤到了广场的外围,摩肩擦踵。宁岁一直拉着陈烨木的衣角,生怕走散了。
这人生地不熟的,若是自己走丢了,可就回不了广宿了。
想念自己的小窝。
广场内,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蹦蹦跳跳地到了烟花的旁边,调动了全场的情绪,点燃烟花。
一片火光划破天际,漫天烟火徐徐展开。
烟花在每个人的脸上都留下了一片的光影。
宁岁抬头看陈烨木,却见他似乎在发呆。从过山车上下来,他就有些愣愣的,怕不是被上头的风吹傻了,游乐园买的冰激凌化了一手都没发现。
在想什么呢,陈老师。
又是一片烟花划过,五光十色,像洒向天空的颜料,星星点,诉说着一个又一个的美梦。
陈烨木的手插在口袋里,抬头看着烟花,可一目了然,心思不在这美景上。
他的手里折腾着刚刚在路边折来的一朵野花,学着言情小说里痴情主角的模样,在心中数着花瓣默念。
“听见了、没听见、听见了...”
那句“我爱你”岁岁听见了没有。
最后一朵可怜的小野花花瓣被揪下,没听见,太好了,那么便一切照旧。
陈烨木的心中终于踏实吐出一口气,玄学给人安全感。
刚刚在过山车上不知怎么的,就这么看着宁岁就不由自主地将心中真实想法说出来了。
本来是想说什么来着,对,是“我喜欢你”,啊不对,这和我爱你没有丝毫的区别。
看来肾上腺素的飙升确实会影响大脑智力,将潜意识层的想法全都转移到了最顶层。
宁岁看着特别冷静,牙齿轻咬着下嘴唇,看着烟花,若有所思。
狂欢之后,工作人员收拾了残局,有个住在附近的居民问,“怎么今日的烟花表演比平时少十分钟。”
那工作人员仿佛一下子抓住了八卦的对象,对着那个游客做出了一个“你懂的”的表情,挑了挑眉。“这烟花啊,每天都是供应商限量供应的,今天啊,来了个大客户,非要留十分钟的烟花...”
说道重点处,他戛然而止,“哎呀呀,保密的,不可说了不可说了。”
燃放烟花的空桶被收走,广场上又恢复了人来人往的热闹。
不远处,一个老爷爷推着一辆小车,车上系了好多气球,发着光。
陈烨木被这气球吸引了注意力。
而宁岁似乎已经斟酌很久了,终于开口。
“岁岁,我想买一个。”
“你在过山车上是不是说了爱我。”
两个人同时开口。
冬日的风刮过,他们都没有带围巾,却不嫌冷。
“你有说吗?”宁岁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陈烨木无法判断这是怒了还是气了。
要说吗,要直接在这里说吗?
会不会直接分崩离析,会不会这几个月建立的友谊全部被推翻,他会不会搬出去...
陈烨木的脸烧的厉害,大概是表白前的通病。
他张口,“我...”
音乐喷泉的音乐重新响起,是简简单单的生日快乐歌。
宁岁却说的很快,声音很小那声音似乎要被风给吹散了。
“如果是我听错了的话,那我抱歉,我特别喜欢你...的画,”宁岁喜欢直球,本想将这个含糊过去,但是发现下了过山车到现在,他思绪不宁。
从小他便一无所有,如果连这份心意都没法确定的话,那还有什么意思。
既然如此,不如来个痛快。
“如果你真的说了的话,我想说...那我先说...”宁岁音调越来越低,却在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有力而坚定。
“我喜欢你。”
“不止你的画,喜欢你。”
回答他的是一个热烈的拥抱。陈烨木在心中骂自己。
犹豫什么,徘徊什么,现在好了,想好的话都被抢了说了。
陈烨木发烫的脸颊贴着宁岁的额角,传递温度,心脏砰砰直跳。
他像一个白痴,只知道说“我爱你”三个字,别的一概不会,一看便是第一次谈恋爱。
陈烨木似乎比坐过山车的时候还要兴奋,成了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孩,倒退着走着,拉着宁岁的手甩着胳膊,一个踉跄摔在人家大爷的车里。
“嘿,你个小年轻,”大爷指指点点。
那一摔,把小车一边的气球全弄散了,五彩的气球争先恐后地飞向自由的天空。
大爷跳的好高,却一个都没抓住,皱着他的大粗眉,便要找人撒气了。
陈烨木拿了几张钞票塞在大爷的手里,“爷爷,这钱给气球们赎身,不用找了,另外这些气球我也拿走了啊。”
他抓起另一边的一把气球,攥在手心里,跑几步便飞走几个。
路上见到几个小孩子,便随手给几个。
另一只手牵着宁岁,却抓的特别牢。
他故作神秘:“跟我走,带你看个好东西。”
他们在公园里狂奔,比小孩子还要闹腾,还要热烈。
几个气球斜在他们的后方,微弱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交叠在一块儿,密不可分。
等到他们上了公园门口的出租车,手上的气球就只剩两个了。
“去哪?”司机问道。
“酒店,”陈烨木将酒店的名字给了。
宁岁将那两个飘着的气球塞进出租车里面,不听话的气球一直撞击着车顶。
“这就回酒店了?”宁岁有些疑惑地问。
刚刚才表白完,这就直接回酒店,烛光晚餐、夜空漫步都省了。
“回回回,我还没表白呢。”陈烨木和宁岁打着商量,能不能暂时把自己的那几句回应给忘了,刚刚太傻了,得再来一次。
宁岁不太懂这人的脑回路。
到了酒店,夜晚的酒店发出炫彩的光,他们乘着超长的电梯,将那两个气球紧紧握在手里。
最高层,电梯的门徐徐打开,依旧是他们离开时的模样。但似乎是有阿姨来整理过,比如陈烨木此次出来带的唯一一个箱子就不知去了哪里。
“阿姨来收拾过了?”
“也许吧。”
陈烨木拉着宁岁的手,将他牵到了房间过道的尽头。
那儿悬挂着一幅油画,是陈烨木的成名作,《池边黄昏》。
宁岁明明记得,昨天晚上这儿挂的还是一幅艺术印制画,不知这是何时换上去的。
“这是你画的?”
“对,我画的。”
宁岁不知画了多少遍《池边黄昏》,一直都是对着书、对着网上的图片画的,如今见到了真迹,不免感叹几句。
“不过这不是当年得奖的那幅,”陈烨木补充道,“那幅当年为了凑留学的奖学金,被我卖给了博物馆。”
好可怜一富二代。
“这幅,就算是一个正版的盗版吧。”
宁岁:“……”
画上的颜料还没有干透,是最近画的。
陈烨木走上前去,将那画取了下来。
宁岁看着那画,笑道:“怎么,盗版的送我当定情信物吗?”
陈烨木将画搁在一旁,定情信物怎么能用这个,这个只能算是装饰品,“不是,你看那儿。”
他指着那白墙。
挂画取下后,挂画后面并不是光秃秃的白墙,而是一个大洞。
洞里面透出一点光亮。
宁岁走上前去,摸了一下那墙灰,刷的白漆都是新的,所以这墙是新砌的。
他说怎么豪华套房就一个房间,原来是早有准备,早早就把这走廊堵了。
这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规划了。
两个人一个利落的翻身便到了墙的另一侧。
鼻尖传来一阵的青果香,宁岁一低头,便看到了地上铺满的桔梗花,像夜空中的繁星,璀璨耀眼。
这本来应该是个客厅,如今四周都绑满了灯带。
中间的大理石桌面上放着一堆小本子。
这是,“情书?”
宁岁起了好奇心,走去过一番。
哦,不是,是房产证。
陈烨木捧着一捧玫瑰花而来,灯带的光影隐隐绰绰。
“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
“这一屋子的桔梗花,代表我对你永恒的爱。”
“我第一次问你愿不愿意去我家住,你说不愿意和我父母一块儿住,我就买了这套小平层,我们可以一起住。”
“我可以教你很多专业性的东西,可以把所有的爱都给你,你愿意...接受吗?”
回答他的是一个青涩的吻。
宁岁一直在追逐着太阳,而如今,太阳一把抱住了他,将温暖传递。
屋外,绚烂的烟花绽放,就在他们窗口的正对面,燃放了整整十分钟。
烟花用火焰拼出了“I love you”三个单词,没有带主语,但宁岁知道,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告白。
“桌上这些东西,都是你装在箱子里拖来的吗?”难怪不让自己碰行李箱,原先以为是心疼自己受伤的手,原来是为了此刻的心动。
“嗯。”陈烨木点头。
他把他值钱的东西全装进去了,桌上的鲜花里,摆放了房产证、祖传的珠宝首饰、银行存单、还有他最喜欢的一盒颜料,还有郑秀玲有一天神秘兮兮交给他的说是给未来儿媳的金手镯。
那是他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献宝似的都分给生命中的另一半。
“这些花不是装行李箱里拖来的,那是我白天让别人趁我们不在拿进来的,喜欢吗?”
宁岁点头,他们紧紧相拥,交换彼此的心跳。
机场上,当他的全身家当被偷走的时候,他都没有现在这般激动又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