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组组长从没见过这种生物,他哆嗦着回答:“这、这里是第五实验室,你到底……是什么人?”

  彼苏尔和沈晨在一起待得时间久了,此时学沈晨的口气说话:“我以为在这个房间里,只有我有提问权。”

  组长一旁的女学者已经哭出来了。

  按常理来说,彼苏尔是不可能醒过来的,更不用提他非人的力量、和奇怪的超能力了。

  她微微抬头,泪眼看向那个本该沉浸在昏迷中的人。

  她无法相信,彼苏尔是一个人类。

  彼苏尔站起,打算离开房间,在高仰行的巢穴里转转。

  临走前,他抬手朝三人的方向伸去。

  几道密集的电流逐渐凝成,将三人封锁在墙角里,构成了一个简单又无法攻破的雷电监牢。

  雷光若隐若现,簌簌声虽小,但直直传入三人心中。

  顺便,魔王大人还像教导主任一样,没收了三人的手机。

  做完这一切后,彼苏尔迈出房间。

  此时走廊中空无一人,他朝隔壁走去,走到隔壁门前,透过门口的小玻璃窗朝内看。

  隔壁的设施和他刚刚所在的房间几乎一模一样,里面非常安静。

  综合监护床上的面板全部亮着,显示着红色的横线,仔细听房内的声响,还有一点点机械的长音。

  突然,一道身影从内部重重撞上大门。

  一个扭曲的人脸伴随巨大声响,自下而上出现在玻璃窗内。

  屋内是一个面色蜡黄的女人,她的头发一片杂乱,双目用力睁着。

  此时的表情诡异又怪诞,看起来像是在笑,却感觉不出一丝笑意。

  彼苏尔不自觉皱起眉,与里面癫狂的人对视片刻。

  女人见他不怕,向下滑去,消失在玻璃里前。

  彼苏尔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再出来,决定撤步离开。

  随后的几个房间里,有人闭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有人在房间里活动自如,看见他经过,还同他挥了挥手。

  彼苏尔越发觉得,高仰行的巢穴太奇怪了。

  千篇一律的金属风格和白炽灯管,将整个第五研究室看起来颇为冰冷。

  彼苏尔转搭电梯下楼,但电梯一直不动,反复播报,提示他刷工作证。

  他只得返回原来的房间,向小组组长询问,成功获得了一张含有高级权限的内部工作证。

  这次,电梯正常下行。

  下一层的空间与楼上十分相似,但当彼苏尔穿过走廊,迈进尽头房间后,他来到一个非常空旷的巨大房间。

  房间中堆满了资料架,看起来像是一个大型资料室。

  彼苏尔穿过琳琅满目的架子,在房间的另一头,看见生物标本摆满了整面墙。

  与一般福尔马林不同的是,浸泡着这些生物的是一种淡蓝色、透着一丝荧光的奇怪液体。

  器皿中的生物有大有小,有的生物只有老鼠大小,长相也与啮齿类相似。但有些又非常庞大,足有一人多高,长着锐利的尖牙,看起来十分凶猛。

  此时,它们全都紧闭着眼,安静地浸在水内,只剩一具被药水强行留下的肉.体。

  彼苏尔走到标本墙前,查看每个玻璃器皿上的白色贴纸。

  贴纸上只写了年份、编号和物种,最早的一只“豚鼠”,时间追溯到1921年。

  如果沈晨在场,他能飞快地看出来,这只豚鼠与一般豚鼠不甚相同。

  它长着非常发达的四肢,足可以让它在短时间内快速躲过鳄鱼、蟒蛇或其他天敌的捕食。

  而在其他的生物上,也都伴随着类似的“进化”。

  彼苏尔走过房间,将那些动物一一看过。

  不明液体的荧光在空中形成漫反射,给他的白发增添一抹青绿。

  沈晨曾经拒绝给彼苏尔看一部分生物图片,那时候,沈晨曾经说过。

  他应该只看美好的东西。

  但其实,魔王大人并不需要被保护。

  彼苏尔停在标本尽头,思考起这些东西放在这里的意义。

  在他眼里,这些东西,像是一个接一个被保留完好的作品。

  玻璃器皿的反光中,彼苏尔的脸映在液体里,像与水中的生物重叠。

  一道人声出现,打扰了彼苏尔的思考。

  一位年轻的科研人员来放资料,一眼就看见了过道尽头的彼苏尔。

  他疑惑地推推眼镜,向这边走来:“你好?请问你是哪个部门的,这里是机密资料室。”

  彼苏尔回头,待来人走到跟前。

  魔王大人问道:“这些动物,做了什么坏事吗?”

  科研人员十分不解:“什么?”

  彼苏尔:“它们做了什么坏事,为什么死了之后,还要一直被关在这里?”

  年轻的科研人员笑了笑,是十足的良善模样:“坏事?也算是有吧。”

  他指着一只体型巨大的猫科动物:“其他的年头太早,我不太清楚。这只616号在临死前,咬伤了我们两个同事。”

  彼苏尔微微蹙眉:“咬人?”

  年轻人见彼苏尔能进入到上层区域,遇见自己后,神情也没有一点慌乱,以为他是新来的外籍同事。

  他爽朗笑笑:“那天的电击参数设置出现了问题,可只是高了一点,它就发狂了,两个同事当时正在操作室里,来不及逃出来。后来它猝死后,我们发现他的神经系统有病变,所以大概也不能怪他吧。”

  他将话说得理所当然,还随口原谅了这只发狂的动物。

  但彼苏尔却更不解了:“为什么要对它使用电击?”

  年轻人:“为了测试它的运动神经反射速度。”

  彼苏尔又听到一个新鲜词汇,问道:“运动神经反射速度?那,你的运动神经反射速度是多少?”

  年轻人一愣,随后笑了起来。

  他觉得这位新同事很有幽默感。

  “我怎么知道,再说了,我这种普通人的数据有什么好调查的。”

  “它们,不普通吗?”彼苏尔迟疑着问。

  “那当然了。”年轻人眼中充满笑意与自豪:“这些都是我们辛辛苦苦培育出的人工生命,你知道能从培养仓平安出来的样本存活率有多低吗,它们都是我们实验室的瑰宝。”

  彼苏尔觉得自己很难理解面前这个人类的想法。

  他既说他是个普通人类,又不在乎他口中的瑰宝被电击。

  在莫名其妙中,聪明的魔王大人很快找到一个合理解释。

  彼苏尔:“你被电击过吗?”

  彼苏尔觉得,这个人类可能并不知道雷电是一件恐怖的事情,才会产生那些奇怪的想法。

  年轻人:“以咱们实验室的设备,电击操作……很难电到自己吧?”

  彼苏尔与他鸡同鸭讲:“没关系,我可以让你试一下。”

  魔王大人还指了指一旁巨大的玻璃器皿:“顺便,还可以让你再泡一泡这个。”

  -

  沈晨面色极度难看,一遍一遍拨打彼苏尔的手机。

  但他听到的一直是无法接通的机械提示音,神经无法控制地越发紧绷。

  沈晨一边重复告诉自己彼苏尔有多么强大的能力,一边根本无法静下心。

  窗外向后略过的风景十分缓慢,彷如幻灯片一样逐帧停留。

  沈晨问向一旁驾驶位的宋濯:“还能再快点吗?”

  宋濯看着仪表盘上的数字,道:“我们已经在超速行驶了。”

  沈晨想不明白,为什么彼苏尔会上高仰行的车。

  他在告诉彼苏尔陆奇的事时,已经把三人的关系说得很明白了。

  宋濯:“要不,给高仰行打电话?”

  沈晨摇头:“他不会承认的。”

  小李特工已经把彼苏尔可能在的区域标注出来,但范围太大了,过道两旁小路不断,山体纵横交错。

  仅凭三个人,是根本没办法在这样一片地方,找到一个渺小的人的。

  更何况,高仰行很可能已经带着彼苏尔穿小路离开了这里。

  他们只能寄希望于,高仰行是将彼苏尔带到一个十分具有辨识度的地方。

  又或者,彼苏尔的电话能尽快接通,变为虚惊一场。

  沈晨将头向后仰,靠在头枕上。

  他有点后悔,觉得是自己没有看好彼苏尔。

  在彼苏尔说他是个好人之前,连他自己都笃定的认为,自己是一个坏人。

  所以他极少告诉彼苏尔,在这个世界中,坏人是什么样的。

  他生怕在彼苏尔心中,那些坏人的形象会同自己联系在一起。

  甚至,他都很少告诉彼苏尔这个世界运行的法则。

  他想将这个世界一再遮掩,好让那位魔王大人觉得,这里是一个可以和艾希提大陆十分相似地方。

  是他的私心,造成了彼苏尔面对危险时的不设防。

  高仰行掌控世界顶尖的生物科技,连同岑江集团里众多的科研学者,有数不尽的手段和方法去对待各种生物。

  彼苏尔如果不能带着十足的警惕心,很有可能会被暗算。

  沈晨左思右想,给已经完全将他列为嫌疑人的刘警官打了电话。

  刘警官接得很快,他笑着问:“沈教授,要来自首吗?”

  沈晨直白道:“高仰行约我去棋盘山附近聊一聊,我已经在路上了。”

  刘警官顿了一秒:“你说什么?”

  “高仰行一直说我是杀害陆奇的凶手,以此威胁我,并扬言要给陆奇报仇。”沈晨问:“你觉得,我会让他活着走出棋盘山吗?”

  刘警官直起身子:“你疯了?”

  沈晨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哑声道:“我只是想看看,是我和高仰行先谈崩,还是你先找到我们。”

  他没有多停留一秒,将电话利落挂断,直接关机。

  这是宋濯第一次见沈晨,他觉得沈晨一点也不像电视上那样正常。

  他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说,是你自己要杀人?”

  “把你手机给我。”沈晨道。

  宋濯将手机递过来,沈晨继续给彼苏尔的号码拨电话。

  他一边听着无法接通的提示音,一边回答宋濯的问题。

  “我说出了陆奇的准确死因,他现在很大概率,已经把我当成了一个善于玩弄人心,又巧妙逃脱法律制裁的阴暗凶手。”

  沈晨挂断电话,再次拨打,重复起刚才的动作,口气寒凉。

  “只凭使命感,很难让刘警官这样的人,做出违反纪律的事。”

  他看着屏幕中那串,好像再次永远无法拨通的号码:“但愤怒,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