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霜离开竹庐，此刻天气放晴，冰雪融化，雪山久违的见到阳光。
一只黑色乌鸦从远处飞来，稳稳停在岚霜肩膀上，几片羽毛抖落而出。
“今天也去水边找东西？”
“下来走两步，别偷懒。”岚霜摸了摸墨飞的羽毛，又开口道：“今天不去水边，东西已经做好了，我们去找山神大人。”
墨飞吓得浑身一个激灵，他慌乱地飞了起来，大声嚷嚷：“去找山神大人做什么！？山神大人很忙的，他才没空陪我们玩！”
“嘘，小声点，别让暮伶听见。”岚霜一把按住墨飞，“山神大人又不可怕，你们干嘛这么害怕他？”
“我这不是害怕！是敬畏！”墨飞挣扎着想要脱离岚霜的魔爪，变为一个清秀少年，怒气冲冲的看着岚霜。
“我就是……想去求个庇护，东西已经做好了，但是我没有法力，只能拜托山神了。”
“求求你啦，陪我去吧。”岚霜可怜兮兮道。
最终墨飞还是拗不过岚霜，他骂骂咧咧带着岚霜朝山上走着，岚霜跟在他身后，好脾气的给他顺毛。
“就为了暮伶的生辰礼物！？我的天，老狐狸都不知道活了多少年，这辈子过了多少个生日，自从你记事起，每次暮伶过生日都替他大张旗鼓，他也不领情啊。”
“谁说的？他每次都很开心呢。”
墨飞抽抽嘴角懒得反驳，又道：“东西你已经做好了？”
岚霜和风细雨般的笑着，从袖口掏出一枚亮闪闪的物件，得意地晃了晃。
那是一枚银镯，镯身细腻光滑，闪烁着光泽，一枚蓝色宝石镶嵌其中，颜色与岚霜的耳钉一模一样。
“暮伶当初送你的那个耳钉是用灵力凝成的！你倒好，跑去水里找，雪山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住的地方，也不怕冻死。”墨飞恨铁不成钢道。
“这不也没冻死吗，反正镯子我已经打好了，眼下就差山神大人的一个庇护，咱们快走。”
接着二人朝山上走去，今日盘龙势雪山天气不错，山路并不难走，二人不出半日就抵达山顶。
放眼望去，不论是山下的云麓村，还是远处的绿色平原，都能尽收眼底。
秦乐游跟随岚霜的视线，看见一个气势威武的身影。
只见一只身长数尺的巨兽趴在悬崖边缘，其毛发浓密，色泽斑斓，如同秋日里的丛林，深浅相间，充满野性。
它的四肢格外粗壮，稳健有力，仿佛每一步都能让大地震颤。脊背上，一根根刚硬的鬃毛直挺挺地竖起，如同钢针一般，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巨兽额头宽阔，上面隐约可见一道神秘的纹路，它的两侧獠牙微微露出，不怒自威。
“岚霜，墨飞。”
一人一鸟还未靠近，巨兽已经率先开口，他的声音犹如巨石落地，低沉而威严。
墨飞直接打了个寒颤，连忙趴下颤颤巍巍道：“山神大人！”
“山神大人。”岚霜则是笑着上前打招呼，他的表现不同于墨飞的拘谨，而是非常亲近。
“岚霜有事相求！”
寅彦望着眼前二人，沉沉呼出一口气。
他从未自诩过山神的名号，却因种种原因而被广为流传，他是一个卑劣的逃犯，不配被称为神。
“免礼，有何事相求？”
岚霜立刻像献宝一般双手奉上那枚银镯，虔诚道：“岚霜斗胆，想请山神赐我一个庇佑，并附在这枚银镯之上。”
一道金黄灵光闪过，银镯从岚霜手中飘起，随着光芒渐渐暗淡，又平稳回到岚霜手里。
寅彦没有询问岚霜意欲何为，只道：“我已附上一道能保命的术法，关键时刻会自行发动，你记住，但仅能发挥一次作用。”
“多谢山神！”岚霜兴奋至极，深深行了一个大礼。
他的礼物终于完成了最后一步，此刻只差交予暮伶手中。
至于他的心意……他不着急告诉暮伶，反正他们还会一起生活很久，他可以慢慢等待，没有关系。
他已经等了很多年，也不在乎还需要在等多久。
“岚霜在想，他没有修为，不能像暮伶一样拥有漫长的寿命，所以，比起告诉暮伶自己的心意，能陪伴就这样暮伶过完一生也很好。”秦乐游突然道。
“他对暮伶用情如此之深？”江倚年愣了一瞬。
“嗯……暮伶对他有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这种感情……很特别。”
江倚年觉得秦乐游说这句话时的语气有些奇怪，像是在感叹，又像是在思考。
“师尊呢？”秦乐游突然道。
江倚年疑惑一瞬，没听懂他的问题：“什么？”
“如果师尊是岚霜，您会把自己的心意告诉暮伶吗。”
“我……”
这时候，另一边的暮伶突然动了起来，江倚年不由得转移注意力，没来得及回答秦乐游的问题。
暮伶望着眼前的挂画，目光仿佛穿透了画中的景象，回到了遥远的过去。他静静地发呆，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直到最终下定决心，起身走向挂画。
抬手轻轻将挂画取下，露出后面一个被法术所隐藏的暗格。
暮伶深吸一口气，轻轻挥手，解除了暗格上方的隐蔽之术，随着法术的消散，暗格的真实面貌逐渐显露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暗格里的木盒，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轻轻开启木盒的盖子。
木盒内，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块被裁剪下来的布料。这块布料微微发黄，显然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保存。
暮伶轻轻摩挲着布料上那个小小的“孙”字，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
岚霜已经成年，自己是否要给他一个下山的机会，让他自行选择以后的未来。
他原本从未想过这件事，对他而言，十八年只是转眼之间，可岚霜是凡人，他的寿命最多只有不到一百年，未来的人生究会如何，是不是应该问问岚霜的意愿？
暮伶早就在暗地里调查过孙家人，孙家家境富裕，几乎是整个云麓村最奢靡的人家，完全能抚养得起这个孩子，却还是选择将岚霜丢弃。
当时的暮伶也曾对这家人动过杀心，但最终还是下不了手，他不想亲手杀死岚霜的家人。
“暮伶，我回来了。”竹庐外传来一阵轻快的呼喊。
暮伶盖上木盒，却没将它如以往一般藏回暗格。
岚霜兴冲冲的跑了进来，他坐在暮伶身边的竹椅上，双手撑着脸，格外高兴地望着暮伶。
“什么事这么高兴？”暮伶语气平淡，手里默默给岚霜倒了一杯水。
岚霜接过水一口喝完，擦了擦嘴，立刻就想说什么。
“我……”话说到一半，岚霜突然被眼前的木盒所吸引，他好奇地指了指木盒问道：“这是什么？”
暮伶怔住，许多个念头从他脑中浮现，但最终还是咬咬牙，在岚霜面前打开了它。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云麓村，有一户富裕之家，那家人姓孙。”
岚霜听着，心中突然浮现起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他下意识就想拦住暮伶，让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可暮伶只是低着头，继续陈述着过往。
“十八年前，我从雪山脚下将你带回，那时候你尚在襁褓之中，全身上下除了一条被褥，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岚霜嘴唇颤抖道：“你说过……那被褥已经被烧毁了。”
暮伶不看岚霜的眼睛，继续道：“嗯，裁下这块布料后，我确实烧毁了它。”
“够了，不要说了。”岚霜声音沙哑，用手盖住木盒，强迫暮伶不去看。
“而你随身携带的那条被褥上，恰好有一处纹着孙家家纹。”
暮伶轻轻推开岚霜的手，他将布料拿出，如同展示般在岚霜面前摊开，沉声道：“我调查过孙家的事情，十八年前，他们家曾丢失过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而那个孩子，就是你。”
暮伶原以为岚霜会有所触动，却没料到他只是呆呆望着自己，眼神淡然而空洞，似乎对自己的身世没有什么想法。
他不知道暮伶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他只是想来把自己亲手打造的礼物戴在暮伶手腕上。
只要能和眼前这个人生活在一起，亲生父母是谁，他并不在乎啊。
礼物，对，他是来给暮伶送生辰礼物的。
紧接着，岚霜笑了起来，他将布料从暮伶手中轻轻抽走，又放回了那个木盒，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说道：“不说这个，对了，暮伶，我刚才……”
“你想不想下山？”暮伶直接打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