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结束后廉长林就风尘仆仆赶回来,一身风霜比上次还要狼狈,看他唇色发干,回到房间后蒋辽给他倒了杯水。

  廉长林坐在床边,没伸手去接,低头就着他的手把水喝完,抬头看过来。

  眼底乌青,神色疲倦,几夜没合过眼的样子。

  蒋辽默声看了看他,问道:“饿不饿?我让人给你拿吃的过来。”

  廉长林略摇摇头,伸手圈住他的腰,身体靠上前侧脸贴着他腰腹,闭上眼睛彻底放松下来。

  他这次去了快半个月,胡骑并不好解决,事情结束又马不停蹄赶回来,再铁打的身体都会撑不住。

  蒋辽转手把水杯放到桌上,低头给他取下束发冠:“累就先躺床上,想洗澡睡醒再洗。”

  “嗯。”廉长林低声应道。

  将披到他肩上的墨发顺到脑后,蒋辽放下发冠,转头再看,他眼睛闭得很沉,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

  进门没说两句话就睡死过去,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处理了多少事,竟然累成这样。

  蒋辽抬手抚了下他的脸,按着他肩膀往后退开,替他脱掉外衣扶他躺到床上,然后出去端水进来。

  刚才替他脱外衣时蒋辽给他检查了身体,肩膀有几道口子,伤的比较浅伤口的血已经干涸,手臂上的伤口比较严重,还往外渗着血。

  蒋辽给他擦完脸,手也擦拭干净,出去问管事拿来药箱给他上药。

  疗效再好的药粉刺激伤口都会引起疼痛,换在平时廉长林早就蹙眉望过来,现在睡得很沉丝毫没有察觉。

  胡骑对瞭峰地形异常熟悉,眼见占不到上风就下令撤退,廉长林带着北锐军一路周旋追击,同时还要分心去布后面的局,太耗费精力他这觉睡到第二天上午才转醒。

  转眼望了一圈房间,蒋辽不在,外间也没有人。

  这些天一直跑在风沙里,他垂头在床上呆坐了一阵,起身要去喊人备水沐浴,突然看到手臂被仔细包扎过,他醒来没见到人的那点不满,顿时从眉宇间淡去。

  等他洗漱完换好衣服出到外间,老钟正差人送来早点,一道道摆到桌上。

  小米粥熬的浓稠喷香,小笼包蒸的软熟,另外几样糕点都做的别致。

  这些都是以前在家里经常能吃到的早食,来到这边后廉长林一次都没尝到过,他低头看的有些恍神。

  “蒋先生一早起来替您做的,老奴跟他提过,不知道您多久才会醒,他还是都做好了放厨房热着,您醒来想吃了就能吃上。”

  廉长林以前从军营回来,经常都是累的倒头就睡,每次都不让下人打搅等他自己睡醒,醒来后对什么吃食都提不起胃口,老钟是不想蒋辽白忙活这才提醒。

  “他出去了?”廉长林坐下问道。

  “王爷早上派人过来请蒋先生过去,”老钟回道,“说是要跟他商讨蝗灾的事。”

  廉长林拿勺子喝粥,手上动作微顿了顿,问道:“瑞王最近经常喊他过去?”

  平时城里有什么风吹草地,廉长林很快就会得知,这次事情有些棘手,被耽误了回程,手下没来得及过来跟他汇报。

  不过廉长林也能猜测到一些,蒋辽有办法解决蝗灾,肯定会去找瑞王。

  “王爷派人来了几次,请蒋先生去府上,有时候还会邀他去城郊外,到地里看看。”老钟如实回道。

  平时把人喊过去替他干活就算了,现在自己刚回来又把人叫走,廉长林听完神色有些不愉。

  “祝姑娘这些天倒是经常过来。”老钟又道,“前两日还和蒋老板去了椋城那边看铺子。”

  祝篱想到什么就风风火火跑去做,廉长林见怪不怪,然后问道:“他这些天一直忙店铺的事,没歇息过?”

  “是。”老钟回道,“老奴劝过,蒋先生闲不下来,就是闲下来了也会去军营打探您的消息。”

  廉长林神色回霁,拿起小笼包,询问起最近府上的事,听完后让老钟下去,他把早点都吃完,让人备马车前去瑞王府。

  瑞王府后院留了地种植果蔬,廉长林去到王府,随府上的人走过去,听到他正激动对蒋辽说道:“还是你有办法,若是这样照料日后真能提高收成,本王一定重重有赏!”

  萧留说着看到下人领廉长林过来,满是稀奇:“廉小将军平时忙的不见人,请都请不来我瑞王府,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王爷说笑了,末将又不是没来过王爷府上。”廉长林淡然回道,转头看蒋辽。

  他进来后蒋辽就观起他的面色。

  应该起来没多久就过来了,精神已经睡回来,眼底的乌青都淡了几分。

  朝廷去年就发不来军饷,萧留一直忧心于此,之后又是蝗灾四起,到现在事情逐渐解决他才留意到,蒋辽竟然一直住在廉长林府上。

  廉长林娶男妻的事,这边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现在好不容易把人盼来了,自然是看的比谁都紧。

  不过蒋辽才过来他王府多久,凳子都没坐热就跑来跟他要人了。

  看廉长林面上若无其事,萧留笑道:“廉将军,你这大哥本事可不一般,让他以后就留在我府上做事,可不能埋没了。”

  “王爷又说笑了,您府上人才济济,那里需要别人商队老板来帮忙。”廉长林神色淡了些,客气说完转头看蒋辽,示意他过来。

  蒋辽不知道他们怎么回事,说话夹枪带刺的,不过看着关系是不差的,他走过去。

  “吃过了?”他问廉长林。

  “嗯。”廉长林回他,过了片刻又突然说道,“小米粥熬过头了。”

  蒋辽神色不解,半晌后终于看出来,这是不满他出来太久。

  他笑道:“熬过头了又不是不能吃,就是吃不了不是还有别的,那么多还没有你能吃的了。”

  蒋辽听出来了,却没表示要跟他回去,廉长林眉心蹙起更不悦了。

  廉长林平日对谁都很冷淡,难得看到他这种样子,萧留不怕讨嫌又说道:“别的本王就不说了,正好快到饭点了,你们两都留下来用餐。”

  他对廉长林道:“本王很久没跟你喝酒了,趁今天难得都有时间,是得好好喝一回。”

  蒋辽听完很意外,转头看廉长林。

  他这一杯就倒的酒量,竟然能让人惦记着找他喝酒。

  “王爷,末将过来是有要事,下次一定跟王爷好好喝个尽兴。”廉长林听完就回绝道。

  “什么事啊?”萧留不满问道,“连本王的面子都不给。”

  廉长林看着他,一本正经回道:“家事。”

  萧留:“……”

  他这下是凑不起趣了,抬手打发道:“走吧走吧。”

  蒋辽和廉长林坐上马车,廉长林坐在对面,眼睛一直没离开过他,却始终倔着脸就是不先开口。

  哪里还有一点在外面时的将军样。

  马车驶出去一段路,蒋辽问道:“又怎么了?”

  “你说呢。”廉长林让他自己反省。

  “我说什么,我怎么你了。”蒋辽看的好笑。

  “你又扔下我去见别人,我来接你,你还不想走。”廉长林神色冷淡细数他的罪状,“我今天要是不过去,你就跟人把酒言欢,家都不用回了。”

  这倒打一耙的功夫又见长了。

  蒋辽笑道:“你跑出去那么多天,没点音讯,到底谁扔下谁,还又把你扔下……”

  蒋辽说着一顿。

  五年前自己确实是扔下过他。

  廉长林转过脸气哼了一声,声音又低又轻,听的蒋辽又忍不住笑出声。

  廉长林回头看他,倨傲着脸问他认不认。

  “行吧,这事揭过了。”蒋辽问他,“那你就没什么要反省的?”

  廉长林神色茫然。

  回想起来,并没有哪件事值得蒋辽对他兴师问罪的。

  本来是想等他主动跟自己说,现在提醒了他都完全没意识到,蒋辽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起。

  “你府上的女眷,是怎么回事?”

  廉长林一愣,表情愉悦故作不知:“什么女眷?”

  蒋辽看他这样就来气,没再继续问。

  爱说不说吧。

  廉长林笑了笑,不再吊他胃口,回道:“王爷赏的。”

  北锐军将领在军中多次建功立业,朝廷远在天边都能送来很多赏赐,瑞王就在峿城,赏他什么珠宝美人都很正常。

  蒋辽淡淡道:“挺好,李婶这下不用替你操心了。”

  廉长林眼里的笑意更是藏不住,又观了他一阵这才解释起来。

  瑞王打赏过来的人,府上都会出钱让她们另谋出路,有的去了布坊做事,有的自愿留在府上打杂。

  这批送来的人,那天祝篱是要去接她们,她们那时都没决定好,钟叔就多留了她们几天。

  蒋辽了然,想起今天在王府,他问道:“你跟王爷有过节?”

  “没有。”廉长林不解看他。

  “那刚才急着走,连王爷的面子都不给,你这将军派头挺大。”

  廉长林不太想说,还是回道:“他废话太多。”

  萧留一高兴就喜欢打赏别人,刚才看他兴冲冲的,再不走谁知道会塞些什么人给蒋辽。

  他回的敷衍,蒋辽自然不信,突然想起了什么,他问道,“对了,你那酒量,还跟王爷喝酒?”

  “在军营练出来的。”廉长林道,“喝多几次酒量就上去了。”

  “开始喝醉了都谁给你收拾。”

  他那点酒量,一口就醉的不省人事,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我到这边没醉过。”廉长林对他道,“你没在旁边,不敢喝醉。”

  蒋辽哑然看着他。

  廉长林说的是实话。

  边关危险,哪怕是在军营中也不能放松,稍有不慎他就没机会回去见蒋辽。

  所以当时他很清醒,意志占在上头就不会让自己醉过去,久而久之,酒量就提上去了。

  路上经过当铺时廉长林让人停车,他和蒋辽进去店里,了解最近从各地收集到的消息。

  最后两人回到府上已经是傍晚,后厨开始忙活晚饭,两人坐下没多久菜就陆续端上来。

  晚饭后回去房间,蒋辽问起军营的事,廉长林只简单说了几句,没跟他详细多说。

  今天当铺里的人跟他汇报,他没避着自己,现在他有意不让自己跟着操心,蒋辽想了想,暂时没再跟他打听。

  晚上蒋辽洗完澡出来,廉长林一时无事靠坐在床上看书,挽起的袖口露出前臂上的刀伤。

  行军打仗受的伤多了,不致命的伤就都不放在眼里,刚才洗澡没避开水,伤口变得严重。

  昨晚和早上的药都白给他上了。,蒋辽瞥了眼他的伤口,走去外间。

  廉长林今晚没怎么将书看进去,蒋辽出来后他翻了两页就收了起来,抬头见蒋辽提来药箱。

  “不用上药。”他说道。

  军营用药紧张,药都是留给伤势重的人使用,他手上这些伤放着不管几天就能愈合。

  “知道药珍贵就消停点,别给我浪费了。”蒋辽没管他,自顾取出药瓶,低头给他上药包扎。

  廉长林抬眸看着他。

  蒋辽洗完澡只穿着单薄的里衣,露出深陷的锁骨,廉长林定定观了片刻,眸光抬起,扫过脖颈一路往上。

  上完药蒋辽合起药箱,正要拿出去,廉长林突然伸手抓住他手腕。

  他抬头看去,就被廉长林施力拉到床上。

  蒋辽膝盖抵在床榻上,垂眼看他,挑眉道:“就知道搞突袭。”

  “嗯。”廉长林抬头吻他。

  气息越发凌乱,深情处廉长林抱住蒋辽,一个翻身床榻深陷,他低头继续断开的吻。

  没多久,他手撑着床退开,眸色隐忍额头冒出细碎的汗珠,蒋辽望了他一眼,缓了缓气息,坐起来伸手过去。

  廉长林身体发颤,僵停了片刻,有样学样伸出手。

  动作毛躁,蒋辽不自禁仰起脖子,他看得口干舌燥,张嘴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