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人经常到边关来犯,士兵守城越来越严,商队这次进城就费了很大功夫。”

  廉长林能轻易找到商队落脚的地方,现在动静这么大,商队进城他不可能不知道,知道的话不会不给他送信。

  何况商队又特地等在驿站,他再怎么都会让人传个话,蒋辽正想着,听到赵潭又继续道。

  “我们还打听到消息,全国多地一直天灾不断,朝廷银库紧张,早就发不出边关的军饷,这些年驻北军一直都是自给自足。”

  北疆去年就小范围闹起蝗灾。

  如今蝗灾越来越严重,胡人又频繁来犯,驻北军处境严峻,廉长林来不及给他寄信,多半是遇上事情让他无暇顾及其他,或者,根本就走不开身。

  商队每年前往北疆两次,等秋收后会再次集队出发,现在正值秋收期间。

  蒋辽没多加思考心下就做出决定,对赵潭道:“你明天召集商队的人,看最快能召集多少人手,这趟我带队过去。”

  说完拿出地图,规划起路线。

  这些年蒋辽刻意忙个不停,不止李婶,身边的人全都看在眼里。

  这边所有事情都已经稳定下来,可以不用他亲自坐镇盯着,赵潭知道他听完边关的消息肯定会坐不住,所以一回来就让人去通知他。

  “行,这会儿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召集他们。”赵潭问,“是不是还要运粮过去?”

  他们回程时北疆已经很混乱,一路上都不安全,何况是运送粮食,更需要多加派人手。

  蒋辽点点头:“这趟回来的人都留下,剩下的队伍,除了赶不过来的,全都召集起来。”

  说完继续看地图。

  商队常年往全国各地运货,现在留在商行的人手没有多少。

  时间太紧队伍要是凑不齐,看来得去跟郑武借人。他的赌坊一直培养打手,向来不缺人。

  通往北疆的行商要道都是固定的,最快抵达边关的路线,快马加鞭都要三个多月,运送粮食行程会再延长,蒋辽要策划出更近的路线。

  去年赵潭和罗英事情成了后,他带队行商的次数就减少了,今年跑完这趟以后都不跑远地,有他留下看着商行,蒋辽很放心。

  别的地方都培养了人接手,他过去都吩咐完,开始着手带队赶赴边关。

  余枫的消息很灵通,粮食抢收完蒋辽让人整粮装车,他就带人运药过来。

  出手阔绰,整整两大马车,连车带人都给他留下了。

  “你这次过去,有多少人手跟着?”已经装捆好的马车一字排开,目测过去有近百辆,余枫看完回头问他。

  北疆闹灾严重,不仅是盗贼,就是流民走投无路之下会哄抢都是必定的,粮食会有所损失避不可免,但他马车上的药事关重大,不能出任何闪失。

  “这几百号人大都长年走商,又有拳脚在身,送货没出过差错。”蒋辽回道,“你要是不放心,就给我多找些人来,当然,没点身手的就别送来了。”

  收到边关的消息余枫确实担忧,蒋辽能明白就好,看他着急出发,余枫猜测他这趟应该不只是运粮走商那么简单。

  下次见面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了,余枫笑道:“有你这话就行,东西要是没安全送到,回来记得赔钱给我。”

  蒋辽也笑道:“行。”

  以前商队前往北疆,选的都是相对安全的道路,所以费时会更久。

  蒋辽现在带队走的,是经深思熟虑后定下、以前从没走过的路线,不出意外能赶在三个月抵达北疆。

  路上环境险峻,商队解决了多批想要抢夺粮食的流寇。

  避免耽误进程,队伍每到一处地方休整时都不会停留太久,马不停蹄终于在三个月后到达北疆,又一刻不停歇继续奔赴边关。

  这边的情况比几个月前要更严峻。

  田地寸草不生,屋舍十室九空,入目全是荒凉。

  入夜,看着前面望不到边际的荒原残壁,蒋辽让商队就地生火,停歇休整。

  安排完守夜的人手,他检查了一圈队伍,继续坐到岩石上,望向远处的夜景。

  玉笛置在手上轻转,尾部的流苏被夜风吹抚,缠上指间。

  “什么人!出来!”守在队伍后面的人突然警惕呵斥。

  蒋辽收起玉笛走过去。

  “蒋哥,是个小孩儿。”杨六说道。

  男孩灰头土脸,眼睛无力垂着,直勾勾盯着马车木架上没吃完的干粮。

  “别,别杀他,几位大人饶命啊……”一个中年男人从断壁后面赶过来,把小孩拉走,身后踉跄跑来的女人紧紧抱住儿子,惊恐万状看着商队。

  他们躲在远处的断壁后面,是想等商队离开再出去,儿子饿太久了,远远闻到食物的味道忍不住跑了出去。

  跟他们一起的人陆续走出来,一共十几人,都衣着破烂身形消瘦,脸上干扁饿的不成人样。

  商队没对他儿子怎么样,又看他们不像坏人,男人壮着胆子讨求:“几位大老爷,我们几天吃过东西了,连水都没得进过一口,求你们,给我们点吃的吧……”

  一帮人都跟着跪下求给口吃的。

  过来后这样的流民见的多了,各有各的惨,但藏着歹心的流民他们不是没遇到过,杨六询问:“蒋哥,您看……”

  蒋辽看向他们身后,附近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他回头吩咐:“拿水和干粮给他们。”

  “谢谢,谢谢大老爷……”女人激动接住馒头,颤着手递给自己儿子,小孩抱着馒头吃的狼吞虎咽。

  等他们吃的差不多都恢复了点力气,蒋辽问道:“你们是从哪里出来的?”

  中年男人脸色变得更苦了,回道:“我们家,是在椋城外边儿的小村,今年遇上蝗灾,地里的庄稼全给糟蹋没了。”

  “胡冦又过来抢夺,村里好多人都给害死了,我们只好出来往南边去,找个安稳点儿的地方讨生活。”

  他们走了半个月,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就剩这十多口人。

  “你们离城里那么近,官府没出兵捉拿胡冦?”商队的人问。

  “哎,”男人叹气道,“胡冦出来害人都没个章法,城里出兵也抓不住,他们都只想守着城里边的人,哪里会管我们外边的老百姓……”

  椋城是边关第三道防线,胡冦竟然已经作乱到那边,百姓流离失所无处安身,边关的形势远比看到的要严峻。

  没等天亮,蒋辽继续带队出发,越过荒芜沙地直奔目的地峿城。

  峿城几百里外,刚结束一场战乱的军队正火速班师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