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蒋辽伸手拿书,廉长林仓皇错开手垂到身侧,眼睫颤了几下不知道慌什么没敢跟他对视。

  书架上基本都是他给廉长林买的书,现在只空着小半块地方没摆上,蒋辽在家偶尔会拿书出来翻两下,对这些书都混了个眼熟。

  廉长林自己买回来的书就几本,空白封面的蒋辽没见过,这本好像是他遇到红裳她们那天拿回来的。

  从醉红楼里面带出来的……

  蒋辽看了眼被他攥紧的书,再看他极力掩饰慌乱无措的样子就不难猜出来,里面大概是些有伤风化不该青天白日观看的内容。

  刚才只是被他的反应看的奇怪,并不是非要看这本书,但难得见他一惊一乍心虚难平的,蒋辽就觉得这么放过他好像有点太可惜了。

  所以他收回来的手方向一转往下抓上书角。

  廉长林吓了个惊颤,匆忙抬头看去,同时手里攥紧画册不让他抽走。

  “一本书而已,你都能看就我看不得?”蒋辽直视他闪躲的眼睛,“还是说,里面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廉长林心下一慌,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错乱了几频,蒋辽趁机发力抽走画册。

  不过到手都没拿稳又被廉长林抢了过去,护食一样捏在手里,眼里带气相当不满瞪起眼。

  这就急了。

  蒋辽扫了他一眼,直接开抢。

  再次后退挡开蒋辽的攻击,廉长林刚才的慌乱已经被恼怒取而代之。

  都知道自己不想让他看了还要硬抢,明明对书架里的书都不感兴趣,闲着没事才会翻来看看,什么时候好奇心这么重了。

  你来我往争抢了几个回合,画册封面皱得不成样。

  廉长林如今身手了得能见势从蒋辽手里抢到画册,但在领他入门的师傅面前到底是有差距。

  他的招式都是蒋辽教的,出手习惯蒋辽一清二楚,最后好不容易抢回画册,没等他脱身就被蒋辽一脚踢飞画册,同时被一记擒摁到案桌。

  画册在空中转了几圈稳稳当当落到蒋辽手里。

  要挣脱擒拿术既要比力气还要比技巧,两人力气不算悬殊,廉长林要认真挣开束缚并不是无计可施,更何况比起以前蒋辽现在已经不能轻轻松松压制他。

  但他回头一看画册落在蒋辽手里就急上了,没有章法反手就抢以至于更难挣开身上的束缚。

  就这么怕他打开来看?

  蒋辽高举画册瞥了眼有些气急败坏的廉长林,抬头盯了片刻画册,作势就要翻开探探究竟。

  封面才被掀开一个小角,蒋辽不用回头看都能察觉到廉长林变了脸色。

  厨房的菜差不多能煮了,反正人已经吓唬够了,蒋辽见好就收正要就此打住,廉长林突然疯了似的扳住他的手借力往旁边撞去。

  蒋辽一个踉跄跌进旁边的椅子,廉长林紧跟着欺身而上膝盖抵到椅子,双手分别钳住他的手腕。

  大意失荆州,气头上的廉长林力气惊人,蒋辽挣不脱只能抓紧书不放。

  笑话,就这么被抢回去,他不要面子的?

  两股力量互不相让,蒋辽还念着厨房里的菜,这么僵持下去实在不是办法,想跟廉长林好好商量各退一步,抬眼看到他的表情时突然愣住了。

  廉长林居高临下瞪着他,这幅被惹恼的样子蒋辽一点都不陌生,并且非常的记忆犹新。

  上一次廉长林突然发作,他被咬破嘴角一连多天没法见人。

  那是在醉酒后不清醒的情况下,现在半点酒没沾脑子也清醒的很,但真恼羞成怒了会做出什么来谁也不好说。

  蒋辽从开始心思就不在画册上,分明是故意耍他,到这会儿了廉长林哪里看不出来,他手劲加重牢牢禁锢住蒋辽。

  见他突然发愣,廉长林对上他的眼睛后不可避免的想起了上次,然后视线不由自主下移。

  扫过鼻子最后落到他的下唇,廉长林怔停住,抬眸看了蒋辽一眼,又落回去黯然无声看着那处。

  蒋辽被他看的莫名生出了种名节不保的错觉。

  他挣了挣手反被钳制的更紧,廉长林眉眼压霜沉着脸,看着比上次生气多了。

  蒋辽是没见过廉长林刚才那种反应实在想逗一下,他也是忘了,这是个记仇的主。

  瞥了眼动弹不得的双手,避免这记仇的小青年被气恼了故技重施,蒋辽是不想再经历上次那种无妄之灾,所以松了手劲儿画册转向廉长林。

  面子不面子的又不能当饭吃。

  “不看就不看,你急什么?”他卸了力靠着椅子,“看个鬼故事被吓到不是很正常,笑话一下都不行?”

  廉长林仔细盯着他的脸,愣是没看出来他是不是真这么以为。

  心里并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但画册还在他手上,廉长林半信半疑拿回画册,确认他不会使招搞突袭这才松开他起身退开。

  蒋辽松着手腕起来,手背现在还有点发麻。

  看来廉长林以前是没看过这方面的书。

  鱼水之欢是人之常情,私下看看又不是不行,只能说还是太年轻了,他瞥了眼没气消的廉长林,远离是非走出堂屋。

  屋里安静下来,廉长林思绪回到画册上。

  画册拿回来后他一直没看过,直到刚才过来拿书才突然想起来。

  里面的内容太过颠覆他有史以来的认知,只看了一眼就被吓的不轻,蒋辽又突然进来,他当时极力控制着才没直接把画册扔出去。

  红裳打趣他每次都会适可而止,不可能送他这种……画册……应该是她的婢女拿错了。

  封面上争抢后留下的折痕七零八落,想到刚才蒋辽随意靠着椅背抬头看他,眼神漫不经意,说话时双唇一张一合……廉长林垂下眼睛,内心跟这些折痕一样杂乱无章。

  他低头看着画册,内心短暂挣扎后拿画册进房间放好。

  –

  次日去镇上之前蒋辽和廉长林先去看了想建辣酱坊的地方。

  这处坐落在内村一片田地前面,位置足够大,离得近的只有几间房屋且都在外围,真在这里建坊子不用担心进进出出会影响到村民。

  蒋辽看了一圈四周,对这地方挺满意,他们出来的早现在不方便去找村长,下午特地早点收店回来,不过挺不凑巧,回到村里时齐百德正好有事出去了。

  蒋辽有段时间没进山打猎,趁时间还早就带上工具,出门前问了廉长林,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还记着昨天开他玩笑的仇,并没给面子跟他进山。

  廉长林确实还记着昨天的事,不过记仇倒不至于,没一起去是要去田里看看。

  再者蒋辽难得再去山上打猎,以前他猎完东西喜欢在山上到处转转,现在天气转冷天黑的快,他们要是都进山了就得赶早回来做晚饭,没必要赶着今天一起去。

  田里撒的红花籽基本都起芽了,几块田都查看完,廉长林赶在傍晚前回到家。

  饭烧好用碳火热着,另一边的汤灶添上柴火慢熬,廉长林准备最后一道菜时蒋辽回来了。

  走进后院的脚步声是两个人的,听着不是壮子的走路声也不是李二泉的,廉长林正疑惑时听到说话声传来。

  “辽哥你到镇上开店后都很少进山打猎了,我还想着什么时候有空了跟你讨教呢,今天可算让我碰着了!”

  “你哥打猎的经验比我多,你听他的多练着总没错。”蒋辽取下背篓放进天井,他进山没多久遇到了张家两兄弟,去的地方和他们一样就一道过去了。

  张齐跟张会学射箭半年多箭法还是没长进,张会恨铁不成钢每次说起就来气,下山的时候数落了他一路,张齐听不得他哥总打击他借口来这里躲清净来了。

  “他打猎是不错,可我跟他学射箭都多久了箭法不还是那个样,他还总挑我毛病,显得我什么都干不好一样……辽哥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学打猎啊?”

  蒋辽拿出捆起来的山鸡准备放去鸡舍,回头看去,张齐在天井前找了块地坐下,挺苦恼地盯着前面的地板看。

  “这有什么该不该的,要看你自己想不想学,想的话就继续,射箭要真那么容易学会山上不全是打猎的人。”

  蒋辽接着又说:“不过你要是真不想学,重新做打算就是,不用非死磕着学打猎。”

  “辽哥你说的对,我想了想还是挺喜欢打猎的。”张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一改颓状振奋起来,“辽哥你下回有空去打猎了记得叫上我,刚才在山上你说的那些我一听就会了,要不你教我射箭吧,你比我哥教的管用多了!”

  现在偶尔才进趟山打猎,多带个人不是不行,张齐年纪和廉长林又相仿,他们两人应该能聊得来。

  至于教他射箭,蒋辽是没有收徒的打算,再者也没时间教他。

  张会打猎经验丰富教的肯定不比他差,张齐只学了半年多,坚持学下去箭法长进只是时间问题。

  厨房突然传来一道瓷器摔地的声音,蒋辽顾不上回话扔下山鸡快步走去厨房。

  廉长林半蹲在灶台前,脚边是四分五裂的瓷碗碎片,正伸手去捡。

  蒋辽没来得及开口阻止,就看到一抹鲜红从他指间滴落,接着斑斑点点在地面晕开。

  廉长林回头看自己的手,似乎是没料到瓷片这么锋利,呆呆看着半个手掌被血染红。

  “都碎成这样还不知道拿个扫把来……”蒋辽跨进厨房把还在神游的他拉起来。

  血已经流的一手都是,蒋辽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低头检查他的伤口。

  “长林怎么了!没事吧?”张齐这时才赶到,在门口伸个脑袋看进来。

  廉长林冲他摇了摇头。

  “没事,一点割伤。”廉长林拇指和食指都划了道口子,血一直往外冒,蒋辽轻按伤口止血。

  “没事就好,流这么多血吓我一跳,下回再碰上这样的长林你可别直接上手捡了……”

  张齐打猎受的磕伤碰伤多了去,像这样的小伤都不碍事,外头采点野草就能止血,蒋辽他们又得了赏赐的药材不会没药处理,他最后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辽哥你下回有空了我再跟你讨教啊。”

  “好。”蒋辽应下。

  廉长林手指蜷缩,回头看他。

  张齐出去后,蒋辽松开手伤口又冒出血,他走出厨房廉长林却还站着没动。

  “还傻站着,伤口不用处理了。”蒋辽回头催他。

  在后院给廉长林清洗掉伤口外的血迹,蒋辽回屋拿药瓶给他涂上。指腹断断续续有血渗出来,不知道刚才是怎么拿的碗片竟然能被割出一手血。

  蒋辽低头涂药,并没注意到廉长林完全跟个没事人一样,侧目扫了眼伤口就不再留意,垂眼看着他不知道再想什么。

  药粉来回涂了一遍才止住血,伤口有些深但远不到需要缠纱布的程度。

  廉长林回去厨房,蒋辽把躺在地板上挣扎的山鸡拎进鸡舍,出来洗了手也进去厨房。

  晚上要用的食材都已经准备好,分别罗列在灶台旁边的桌架上。

  蒋辽下厨没有提前备出碗碟的习惯,都是菜煮的差不多了要用时才去碗箩拿盘子。

  廉长林跟他不一样,所有盛菜要用的盘子都会提前拿出来备在一旁。

  蒋辽视线扫过案板上清洗完待用的盘子,再看那些即将下锅的食材,备出来的盘子和几道菜刚好对得上,并没有需要用碗来装的菜。

  他回头看被廉长林扫进撮箕的碎碗:“……你拿个空碗做什么?”

  廉长林提着撮箕走到门口,闻言脚步略顿,停下来面无波澜回头看他。

  蒋辽问完就觉得问的挺多余,也是,既然是空碗想装什么不都行。

  “没事了你拿出去吧,今晚的菜我来煮。”他回头生火热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