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宇背对着周复，一时没有说话。
看不到年轻人的表情，周复自嘲地笑笑，“我知道了。对不起，我——”
“你知道什么了！”林浩宇忽得转过身来，对着周复厉声质问：“一直以来都是你自说自话，先把我推开现在又来找我，我什么都还没说呢你就知道了？”
林浩宇语速太快，周复刚听完还没有消化内容，对方就紧接着说道：“我又没说不帮你，我不过是停了那么一下，你不能连考虑的几秒时间都不给我吧，我不得做做样子想一想吗。”
周复滞了一瞬后嘴唇微动，原本还能直视林浩宇的目光忽然闪躲起来，他垂下眼眸，怔怔地望着林浩宇脚下的绿色草皮，轻声说着：“所以你……”
“我答应了，”林浩宇生怕周复反悔一般迅速接过对方的话，“我说话算话肯定帮你，但是……”
“但是？”周复重复着这两个字再看向林浩宇，对方的身影在他眼中迅速扩大。
“但是你不准说走就走，不能再拒绝，”不过是几步路，林浩宇恨不得跑起来，他脑子和脚下都轻飘飘的，好似走在了云端，来在周复身前，一把抓住对方的手，“我对你好不是要你一次次推开我。”
“这里是你学校——”周复慌忙要抽出手来，眼球左右移动示意抓住他手的人放开。
“怕什么，他们看到了又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会因为这个又推开我吧……”林浩宇说到最后，声音竟然有些委屈。
周复感受到林浩宇的情绪，他不再挣动，任由其抓着自己的手。
但他看到周复态度软化，紧接着林浩宇又松开了紧握的手掌，举起来以示无辜，“诶，你可别碰瓷，我是要你喜欢上我，并不是要你牺牲自我。”
这所大学里不下一个操场，而他们所在的东操场并不承接学校的体育活动，只是专供人们锻炼，看台的入口没有上锁。
林浩宇带着周复一前一后拾阶而上，走向最后一层。他只是和人一起走着，嘴角已经止不住地扬起，仿佛将近一个星期失魂落魄的时光都不曾存在过。
看台上人很少，等到了最高处，林浩宇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周复看他动作，什么也没问，便坐在他的身旁。
心里像是开了一朵花，林浩宇美得不行，为了稳住表情，只能专注于操场上或跑或走的人，这才将心中隐藏的疑问道出：“你为什么来我学校啊？”
“你们罗老师带我过来的，他……他许久没见我，约我吃饭。”周复手肘撑在腿上，也看向绿茵场。
“哦，”林浩宇颇有些阴阳怪气，“他约你来的，我还以为你是专程找我的呢。”
周复侧过来看他，犹豫了一下说着：“但我没找他帮忙，我只是告诉他我准备走了。”
“走？你要去哪？”林浩宇撑在身后的手忽然收起，他前倾着望向周复，很是紧张地问。
“我工作不是没了么，本来是要走的，但现在我还是准备留下。”周复也放下撑在腿上的手，看着林浩宇郑重地说：“谢谢你答应帮我，我刚才那么突然地问你，其实挺怕你拒绝的。”
听到这里，林浩宇庆幸自己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如果周复离开了这个城市，他不知道到哪儿才能找到人，而他的初恋也将彻底埋葬。
“我是没想到你会改变主意，之前你态度那么坚决我以为你改口挺难的，所以刚才我没立即答应只是因为吃惊，不是别的，你别多想。”林浩宇解释着，他其实只需要周复往前踏出一步，可这一步他已等了许久。
周复回答道：“嗯，我很感激你。”
“我要的可不是感激，你别只把我当亏欠的对象。”林浩宇直白地说着，“但你也别因为这个就放下身段讨好我，我挺喜欢现在的你的。”
他这么一说，周复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目光又回到操场上。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林浩宇追问着，但他看周复移开了目光，随即改变话题，“你一直盯着台下看，有什么好看的？”
能有他好看吗？林浩宇挫败。
“……都很好看。”周复依旧看着来往穿梭的人群，“你知道我没上过大学，我挺想来这边看看的，只是以前一直没有机会。”
“那你不早说，我带你去，你想看什么？天鹅湖看不看？那里面养了一群天鹅，脾气可臭了，逮着谁咬谁！”林浩宇说着站起身来要向下走去。
周复立即捉住他的手，仰望着人说：“不用，我想在这里多坐坐，可以吗？”
感受到周复掌心的温度，林浩宇心里的情绪攀得更高，他终是忍不住在周复面前露出笑意，满足地坐了回去，守在周复身边，快速地说了一句，“那我陪你吧。”
周复望着台下，林浩宇就盯着周复，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被惊醒的二人摸向口袋，掏出电话来。
一看来电是李群青，林浩宇忽然想起来什么，看周复也举起电话，他悄悄向一旁走过去才接通，“喂——”
“你人在哪儿呢？”
“我在学校啊。”林浩宇答。
对方的声音很沉，“你不在宿舍，是不是又被他迷住了？”
“谁？”
电话那头的人突然发飙——“别给我装傻！我一听你这声音就知道你又屁颠屁颠回去了，你能不能做个人啊林浩宇！我刚被老罗带出去训了那么久，走之前给你说什么了啊，哥？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吗？啊！”
林浩宇是心虚了，他劝着人，“消消气，消消气……你小声一点。”
“林浩宇你真是气死我！枉我对你不离不弃，体贴入微照顾你，还为你挨老罗的教育，结果你恩将仇报——”
林浩宇余光瞥见周复挂了电话，准备向他这边走来时，对着电话那头说：“啊知道了知道了，挂了啊，挂了回头和你说。”
随即切断通话，不给对方一点机会。
林浩宇挂起微笑，朝走过来的周复说道：“怎么了？需不需要我带你去学校别的地方转转？”
“我得赶快回去，中介说今天房东有空，可以签合同，所以我要赶紧走了，下回有机会你再带我参观吧。”周复说着。
“那就是说你还没签合同？”林浩宇眼睛一转，拦住周复的去路，“你都要我帮忙了，不得带我去看看你的新家？你要是跑了怎么办？我去哪找你。”
周复想了想，同意了林浩宇的要求。
结果当天下午，跟着周复去往新小区的林浩宇成功“搞砸”了租房事宜。
林浩宇挺佩服自己的，没想到自己天赋异禀，而且脸皮足够厚。
他跟在周复身后，当着房东和中介的面，对着眼前的一居室一通数落，从户型吐槽到装修风格，连带着周边环境与地段说了个遍，对着合同上的数字问了三遍，话里话外意思都是要价太离谱。
这惹恼了房东不说，连带着中介也下不来台，周复一开始碍于林浩宇要升级为“金主”的淫威没敢反驳，到最后也挂不住脸，连连道歉把林浩宇拽了出去。
搅黄了合同的林浩宇非常得意，他出校门的时候就在网上看好了，就等周复带着他离开。
林浩宇叫上车直接到达目的地，又找来新中介，直奔他看中的房子——一套装修风格很舒适的二居室。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周复进了屋后叹了一口气，“你完全可以先说，我和他们解释我不租了就好。”
“不，”林浩宇说着：“我才不要他们说你改主意不守信之类的，反正我挑的那些问题也没错，是他们搞不定才恼羞成怒不租了，和你没关系。”
可结果还是闹得很难堪啊，周复无奈地想着，不是很理解林浩宇的逻辑。
“你们看，对这套屋子还满意吗？”将他们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的中介尴尬地跟在两人身后，小心翼翼地问着。
林浩宇没作答，转而询问周复的意见，“老板你觉着怎么样？”
眼前的这套房间不论从哪里看都要比他之前看中的好上太多，可周复感觉有些肉疼，“好是好，不过……”
中介刚才听到林浩宇喊周复“老板”，虽然其人穿得一般，但他还是自然跟在了周复身后，听周复这么说，立即接话道：“您觉着哪里还有什么问题吗？我们可以立即联系房东问能不能改一下，而且这楼里还有好几家户型一样的正在出租，实在不满意我们可以继续看看。”
看人这么热情，周复不好直接拒绝，“我们商量一下。”
说罢，他拉着林浩宇走向阳台。
“你觉着哪里不好？”林浩宇问道。
周复看中介转入里屋回避，才回答着：“房子是没多大问题，但是这里应该挺贵的，而且两居室太大了。”
“不大啊，”林浩宇理直气壮地说着：“你觉着没别的问题就行，我也觉着没什么问题。而且这里一点都不大，住我们俩刚刚好。”
“我们？”
“当然，”林浩宇竖起两根指头，“我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