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再快点！
坐在出租车里，林浩宇心里不停念叨。他虽没出声，频繁查看时间的动作已经将他出卖。
司机开得很快，但林浩宇还是觉着不够，他怕来不及。
说好了他下课后来找周复，没想到社团会议能绊住他的脚步。加入社团本是为了消磨时间，他不准备去参会，但……
都怪李群青！现在十一点了，他今天还能不能赶去“约会”了？
是了，他把和周复的见面定义为“约会”。
在林浩宇看来两者性质差不多，毕竟他每次都挺守约的。
本想直接拐到周复所在的小区，快到达时，林浩宇又看了一眼手机，抬头却瞥见窗外错过去熟悉的身影，来不及反应，林浩宇忽然高声道：“停车！停车停车师父！”
林浩宇跳下车整理好衣服才向回走，站定在路边，望到那正在缭缭白雾间忙活的人。
“……你，你出摊了？”林浩宇走近后，朝周复说着。
他有些不可思议，昨天晚上发生了那么多事，今天周复竟然还能出摊？！
林浩宇大为震撼。
周复停下手中的动作，若无其事地抬眼瞧了林浩宇一下，便又继续起来，“再不工作没钱了。”
面前的人和平日里表现得没什么异常，虽然说这样也挺好，昭示昨晚的事可能未对周复产生多大影响，但正是这样才更叫人担心。
万一是强装镇定呢？
林浩宇犹豫着道：“老板，要不……要不你还是多歇歇？你这样我——”
没等他说完，周复的目光再次锁住他，眉尾上挑，仿佛在说：你在逗我。
有了昨夜的记忆，林浩宇硬生生从对方这表情里看出一点风情，嘴皮更不利索，“我，那个，我……那我先点两碗馄饨一笼包子！”
话音落，轮到周复惊讶，“点这么多吃的完吗？我不用你送钱。”
“怎么会吃不完？我一下课就被拉去开会了，一直到十点多都没吃饭，现在特别饿。”林浩宇解释着，“所以快点啊老板！”
夜深了，这个点人很稀少，只有两位食客坐在边角的桌旁，周复很快端上热气腾腾的馄饨。
“怎么才一碗？”林浩宇疑问。
周复放下碗后没有离开，反而在他对面坐下，听到问句后说着：“说了不用送钱，这碗算我请你。”
“才一碗，好小气。”林浩宇抓起勺子后嘟囔着说道。
周复皱眉，“你可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我能请你不错了。”
“乐明丰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林浩宇以为周复精神状态不稳定，没留意这话呢。
今天他特地搜了搜乐明丰，才发现他们曾在一场聚会上有过一面之缘，且这位文化传媒公司的经理早在三年前就已经结婚。
直觉告诉他周复是被骗了，就凭短短的几次接触，林浩宇敢打包票，周复肯定不会主动做出破坏别人的家庭的事。
可他刚问出这句，周复本还算轻松的神色突然沉下，偏头看向一旁。
深知自己说错话了，林浩宇暗骂自己没脑子，低头舀起一大勺馄饨往嘴里送。
余光里瞄见林浩宇的动作，周复连忙说：“小心——”
“呼！！！”
最后一个“烫”字还没来得及出口，林浩宇已经口呼白气，涌出一汪眼泪。
褪去昨晚一闪而过的“英雄”光环，林浩宇还是那个蠢学生。
周复无奈，起身去给林浩宇找凉水，恰好最后一桌顾客也来结账。
摊子上除了他和林浩宇，再没有其他人了，周复索性直接关火，结束今日的工作。
等林浩宇喝下水降了温，才又涨红着脸说道：“不好意思老板，我不该提的。”
“没事，”周复说着抽出一根烟在指尖摆弄，对这个话题兴致不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要是太在意，我就不用活了。”
你昨天晚上可不是这样的，是谁崩溃得要“献身”啊。林浩宇想着，直直盯住周复。
都掏出火机了，周复感受到对面的灼灼目光后忽地顿住，双指夹着细长的烟身抬手示意，问道：“……介意吗？”
“不，”林浩宇学着周复说道：“太在意我就不用活了。”
他鼻音较周复重些，同样的话从林浩宇嘴里说出来更像赌气，惹来周复一声轻笑，人随即垂下眸子点燃香烟。
白雾氤氲，萦绕在周复眉目间，低垂的眼眸更显得狭长，眼尾的一点弧度又撩动林浩宇的神经。
胡椒粉的辛辣还在刺激口腔，现在林浩宇连心都被人影响，正剧烈跳动着。
好像他们相遇的那晚。
“昨晚的事，很抱歉。”周复呼出白烟，弹了一指烟灰，他没有看向林浩宇，夹着烟的手支起下巴，闲话一样聊着：“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对你做出错误的举动。”
遇上那种事，谁都很难控制得了自己的情绪吧。林浩宇还没说话，就又听对面传来声音。
“不过我还是劝你离开。”
今晚谈话的氛围很是舒服，他们像朋友一样交谈，周复有求必应，还对着他笑了，林浩宇以为经历过昨晚，对方的态度终于有所改变，突然听到这句，他还没反应过来，话就脱口而出：“为什么又拒绝我！”
“昨晚你不都看见了，我不是什么好人。”周复无所谓道。
林浩宇倒比他还激动地辩解：“我是看见了，但那不是你的错，你才是受害者！”
“你知道什么，就敢这样肯定？”周复问完，未知的谜团让林浩宇哑然，一时间唯有不时路过的汽车发出呼啸。
“好，我们先不提这个。”周复说着移动凳子凑近林浩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滤嘴，迎面对林浩宇吐出烟圈。
“咳咳——”没有防备的林浩宇被吐了一脸烟气，顿时呛住了，低下头咳嗽许久，咳得眼前模糊一片，才听到头顶传来周复低沉的话语——
“你看，你不介意，却适应不了，没必要强迫自己。”
林浩宇略微有些许生气，不是因为别的，他气的是周复以偏概全，用偶然的事来预测未来，历经过昨晚的事，他才不会轻易被打倒。
至少不能再被周复的气势压制。
林浩宇想着，顺势凑到周复的手旁，探头就着对方的手叼起滤嘴，深吸了一口——结果成功咳得更厉害了。
鼻息的温度不算高，周复却被如同被烫到了掌心猛然缩回手，再见林浩宇要把肺咳出来的架势，忍不住给了人一个暴栗，怒气噌噌上涨，“你是不是傻！不会吸就别逞强，你这样做给谁看呢？”
林浩宇揉了下被打到的地方，随即昂头用一双还萦绕着水光的眼睛直视周复，赤裸裸说着：“我就是想告诉你我适应得了，昨晚我可是对着你硬了！”
绕是周复都奔三了，在随时可能会有人经过的户外，听到这么直白的话也有些不好意思，好在光线暗，叫人看不清脸色变化，他连忙抬起夹着香烟的手，挡住微微发烫的脸。
“我对你有感觉，所以你的话不成立。”止住咳嗽的林浩宇唇齿间还留着挥之不去的烟草气息，不带一丝犹豫地继续说着。
他哪里只是有感觉，他感觉强烈极了，今天一天都在后悔为什么昨晚为自己那一点“微不可计”的自尊心而错失良机。
林浩宇的话太有蛊惑性，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烟燃到根部，逐渐熄灭，周复动了动发烫的手指，等心情平复下来才委婉说道：“你太冲动了，你还看不清楚，这条路很难走。”
“是啊，很难，目前已经很难走了。”林浩宇凝视周复的侧脸，他意有所指，点头应道：“不过路是我自己选的，先要试试，才知道结果。”
“我不是劝你，只是摊开来讲，如果你半途想要放弃呢？试一试，对谁都不好。”周复扔掉指间的烟头，样子颇有落寞的意味。
等不到周复回头，林浩宇便主动绕过去，坐在人的对面，寻找到周复的视线后郑重说道：“但如果你在终点，我一定不会跑一半就离开。”
这双眼睛像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水，从中能看到自己落在湖面的影子，伴随林浩宇刚说出口的情话，周复慌了神。
直觉告诉他不该陷入这一双深潭，可人却像被蛊惑，移不开视线，也没有再回应。
凌晨的钟声传来，频闪的红色灯光印在林浩宇脸侧，像在散发警报信号，直到绿灯长久地亮起，周复才反应过来，迅速转开头结束这段对视。
“凌晨了，还不赶紧回去？”周复问道。
打定主意要耍无赖，林浩宇夸张地回他：“不会吧老板！我可是花了将近一百块才到这里的，你不会吝啬到就请我吃一碗馄饨吧？”
“我没让你来。”周复拉远与人的距离，一脸抗拒，“而且，你花了快一百？”
“嗯！”林浩宇肯定得很快。
浪费。周复摇摇头，感慨林浩宇还真是少爷做派。
“所以，你不会让我流落街头吧？”林浩宇看周复摇头，连忙恳求。
“花多少是你自找的，我为什么要负责。”周复站起身后，看林浩宇瞬间耷拉下去的脑袋，骤然想起今早上他看到林浩宇扶着墙站起身的艰难模样，还是不忍心地补充道：“想要留宿，先帮忙收摊。”
林浩宇一听，重新来了兴致：“好啊，这活儿我熟！”
他只帮忙收拾过两三次桌椅板凳就敢说自己熟悉，是十足的乐天派。周复看着人手忙脚乱，无声叹息。
而等到了出租屋，林浩宇才真正展现出他的“实力”。
木门周复白天里找人修好了，林浩宇摸着钉好的门框，不禁感慨：“这太快了吧，我以为我那一脚要修好久呢。”
“还好。”周复在他身后白了其一眼，分不清这位大学生到底是单纯的感慨，还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
卫生间很小，仅能容纳一人，周复赶人先去洗澡，林浩宇却一反常态有些不愿意，直到周复第三遍催他，林浩宇才先行进去。
只是轮到周复洗完出来准备躺下时，他忽然发现放在对面卧室的床褥不翼而飞。
能做出这种事的，唯有……
“对面的东西呢？”周复闪身进入卧室，质问已经躺在床上的林浩宇。
“你刚不是说那边是人渣住过的屋子吗？咱们再去多不合适。”林浩宇说着。
“所以呢？”
“所以我看这张床够大了，我们今晚都睡这边——”林浩宇正说着，周复便不再废话，掐起被子离开，他连忙从床上爬起，边追人边说：“我不会做什么的！真的，老板你相信——”
“嘭！”林浩宇差点碰上关合的门，摸了摸晚一秒就会遭殃的鼻子尖，灰溜溜地挪回到床上。
周复以为这次和之前一样，林浩宇留宿一晚便会离开。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周三林浩宇没课。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重申，吸烟有害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