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犹如惊雷,轰地一声在明锦耳边炸开。

  他一时整个人都凝滞在了原地。

  程亦铭却像是早有所料,见状眼底神色淡漠了几分,低声问:“很惊讶吗?”

  “可是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啊……不然,怎么可能会有这样一个人,和你所有的喜恶爱好都如出一辙呢?”

  “当然是因为我就是未来的你。”

  明锦如溺水之人一般,骤然回神,抓着他手臂的指节紧了紧,眼眸晦暗如深:“那你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

  “我当时并不打算那么快和你在一起的,我给过你机会拒绝,本打算坦白后再任由你自己选择去留,但……”

  程亦铭低头撬开他的牙关,和他沉沦着接吻,又分开。

  他慢条斯理地舔了舔唇,笑意微微:

  “但谁让你当初那么心急呢?”

  “现在你人都是我的了,你要的安全感,我都可以给你,你刚刚还自己亲口跟我说,因为知道我喜欢你而感到高兴——但要是因为听到这件事而后悔了,想跑……”

  程亦铭微微一笑,“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很久的沉默之后,在暧昧交融的黏腻声响中,回应他的,是明锦喘了口气、伸手扣住他后脑勺的动作。

  他又凶又狠,急切地回吻着。

  程亦铭挣脱不开,被吻得几近窒息,迷迷糊糊间,指尖在他脸颊上触到了一点冰凉的痕迹。

  明锦哭了。

  但这次并非是因为痛苦和不安,而是欣喜。

  这下换成程亦铭愣在了原地:“你——”

  “先生,”明锦坐起身,靠着程亦铭的肩窝,紧紧搂着他,声音是毫不掩饰的喜悦,还隐约带了几分啜泣,“我还以为我猜错了。”

  程亦铭不解:“猜?”

  明锦轻柔地吻了吻他的脖颈,嗅着他身上的冷松香,沉醉地闭上眼。

  一派沉沦之态。

  他的笑一路从嗓子里震颤出来,带动着程亦铭和他肌肤相贴的胸膛都感受到了这种震动。

  仿佛心跳共振。

  他说:“我一直觉得这个想法荒唐离奇……但又克制不住地去猜,猜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接近我。”

  “我总觉得你很熟悉……像我认识很久的人,和以前的那个‘程亦铭’一点也不像,想到这,就更加害怕。”

  他说到这顿了顿,声音低下来。

  “我无时无刻都在想,如果哪天你倦了,烦了,觉得我不新鲜了,按照你说的那句,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到时候你要离开我,我又该怎么办。”

  “可是——”

  “可是现在我知道,你就是我、你只是为了我而接近我——”

  他喟叹地笑起来:“你让我怎能不高兴?”

  程亦铭垂眼,从喉间溢出几分破碎的声音,一时没能开口接话。

  他向来冷淡的神态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能染上几分不同的颜色。

  沉沦,隐忍或是被激得脸色一片空白的迷茫……

  明锦都为之而兴奋着。

  程亦铭抓着他的宽阔的肩膀,断断续续地问:“高兴什么?”

  “任何人都有可能离开我,家人、朋友……甚至‘程亦铭’,”明锦笑着,在他耳边喃喃道,“但‘我’不会,对吗?”

  程亦铭迟缓了几秒,才明白明锦在说什么。

  他闷笑一声,没说对,也没说不对。

  反而问:“我说对又怎样?你信吗?”

  “世事无常,我今天告诉你对,明天说不定就会有意外发生……你愿意为了我一句话去赌吗?”

  明锦却笃定地说:“先生向来说到做到。”

  程亦铭眼睫微微颤动着,在对方狂风暴雨的攻‘势中,声音也不再能维持平静,浮出了一点隐隐的喘息:“——可如果我做不到呢?”

  明锦眼也不眨,“如果你做不到,那就我来。”

  反正,他们是同一个人。

  谁兑现承诺,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是的……

  他们是一个人。

  程亦铭终于松下了一口悬吊在心口许久的气,整个人也松了下来,倒头靠在明锦怀里。

  他眼尾泛红,浑身都在为这场酣畅淋漓的情‘事而细细发着抖,却仍然有心思露出一个堪称愉悦的笑来。

  说实话,在此之前,他其实设想过很多次,明锦知道真相后的反应。

  却唯独没有想到过这种最出乎意料、又最在情理之中的态度。

  毕竟没有什么,比“他就是明锦”这件事,更能让明锦安心了。

  ——明锦疯,疯到用自残来博取他的同情。

  但没关系,程亦铭不在乎。

  因为程亦铭也疯。

  他们都是疯子,是孤注一掷的赌徒。

  也是彼此生命里最璀璨、最深刻的一道光亮。

  没有人比他们更契合自己了。

  灵魂同出一处,连这身血肉也早已适应了对方的温度。谁是谁,谁或谁,爱与痴缠……都无关紧要。

  因为已经分不开了。

  因为他们本就天生一对。

  ……

  明锦体力惊人,今晚又格外有兴致,拽着他又胡闹了许久。

  程亦铭迷迷糊糊间,还不忘抓着他的手臂问:“你胳膊洗了吗?”

  既然已经互通心意,明锦哪能不明白他这是在吃醋。

  先生嘴上说不在乎,但心里总归还是不舒服的。

  明锦一边低声笑着哄人说“洗了”,一边又跟他闹到了后半夜,这才又抱着人去清洗了一番,回到房间睡下。

  程亦铭任他摆布,看着像是睡着了。

  但明锦刚把他轻手轻脚地抱到床上,就听见他开口道:“我警告你。”

  明锦动作一顿,低头看他。

  程亦铭眼睛仍然闭着,声音轻却不容置疑:“你自残的事……还有上次的事情,我不计较,不代表我可以容忍它们发生第二次。”

  “你最好给我管好你的胳膊……还有你身上每个地方。”

  他慢慢睁眼,眸子里闪烁着清明的光亮,一字一句道,“再有下次,不管是自残还是和谁牵手、搂搂抱抱……也不管是什么理由,到时候我亲手砍了你这条手臂。”

  明锦抿唇,却并没有如程亦铭意想中那般露出恐惧或者其他神色,反而低头亲了他一口,顺从地笑道:“好。我知道了。”

  程亦铭被他亲得下意识偏了偏头,因为熬夜宣y头痛得很,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白了他一眼:“我说要砍了你的手臂,你傻乐什么?”

  明锦毫不犹豫:“这说明你在乎我啊。”

  程亦铭:“……”

  他很早就有这个疑问了——他到底是怎么把这孩子一步步教成现在这个恋爱脑的?

  “既然知道你在乎我,我就不会再做出这种事。”

  明锦得意地提了提唇角,并不知道程亦铭心里在吐槽什么,很认真地注视着他。

  他轻声道,“如果我真的做了……那我就亲自拿刀给你砍。”

  程亦铭哼了一声,总算勉强满意,翻过身去闭眼睡觉了。

  明锦于是也躺上床,伸手抱住他,小心翼翼地将人圈进了自己怀里。

  “累。”

  程亦铭闭着眼,声音有些沙哑的疲惫,“你手横在我脖子下面,不嫌硌得慌吗?”

  “没关系。”明锦小声道,“不抱着的话……会失眠的。”

  程亦铭明明没睁眼看他,心却仿佛被他软趴趴地捏了一下。

  酸酸涩涩的。

  ……又装可怜。

  程亦铭轻轻叹口气,干脆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躺着,不再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举动。

  明锦满意地蹭了蹭他的鬓角,抱着他沉沉睡去。

  这大概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了。

  第二天早晨,他察觉到怀里空空荡荡,立刻惊醒过来,一身冷汗唰地就下来了,张口就要叫“先生”。

  然而下一秒,程亦铭的身影从卫生间里踏出来,叼着牙刷瞅了他一眼:“醒了?”

  他头发这段时间都没剪,长了很多,眼下拿了个皮筋半扎了起来,睡衣松散,白皙的脖颈上,一眼就能看见暧昧的红痕。

  越是这样懒散不设防的神态,越让人有种将他揉进怀里狠狠撕碎的美感。

  明锦晃了下神,喉咙里的声音瞬间又咽下去。

  他下意识露出笑,傻乐着下床,踩着拖鞋跑过去,将人抱了个满怀。

  程亦铭也不推开他,只是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一大早的,又抽什么风?”

  “没有,”明锦想亲他,看他在刷牙,最后把吻落在了程亦铭脸颊边,视线从他脖子上一扫而过,眼神微暗,“昨晚太不真实了……我好怕那只是我的一场梦。”

  “不是梦。”

  “嗯。”

  “……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程亦铭忍了又忍,等到刷完牙,吐了口漱口水,才转头看了他一眼,“飞机要赶九点的,你还洗不洗漱了?”

  明锦忙不迭点头:“洗!”

  他美得整个人都在冒泡,刷牙洗脸都要黏黏糊糊地贴着程亦铭,时不时还要瞥他一眼,眼里带着与往常都不同的光亮。

  程亦铭被他盯得有点发毛:“……能别看了吗?”

  明锦眨巴了下眼睛,眼看着又要撇嘴:“可是昨晚是你说,我要的安全感都给我的。现在我只是多看几眼你,先生就不愿意了吗……”

  “……”

  程亦铭真是服了他了。

  他把毛巾往他脸上轻轻一拍,挡住这张惯会装无辜的脸,道:“算了……到了节目组,记得把眼神给我收敛点。”

  这么露骨,跟要吃了他一样……他是不介意,但要是让观众的火眼金睛发现不对了,够他们一壶吃的。

  明锦笑意微敛。

  程亦铭从镜子里瞥见他欲言又止的神色,把毛巾挂回去,淡定道:“我是不是说过,既然是恋人,就要彼此坦诚?”

  明锦自然听得懂他的意思,闻言“嗯”了一声,看着却有些丧啦吧唧的,试探道:“我是想说……这节目能不去吗?”

  程亦铭顿住步子,疑惑地挑眉,表情是大写的一行字:你在说什么屁话?

  他钱都投进去了,不进去给自己谋个利、宣传一下新剧,岂不是很亏?

  明锦垂头丧气:“好吧。我也只是随口一说。”

  程亦铭想了想,不明白他之前答应的时候答应得好好的,怎么现在又不肯去了。

  想来想去,只能归咎为小男生的脑回路果然还是和他这种三十岁老男人不同了。

  于是程亦铭在心里叹了口气,招了招手。

  明锦立刻低头凑过来。

  程亦铭在对方脑袋上揉了一把,轻声说:“但你要是实在不想去,也行,我去跟导演说一声就可以。”

  这总够纵容他了吧?

  然而明锦脸色一黑:“那怎么行!”

  程亦铭:“……”

  见他面露不解,明锦立刻又换上气哼哼的表情,埋头在他肩颈处蹭了蹭:“我不去,先生不就要选别人当恋人了?”

  “你昨晚答应我的,你忘了吗?”

  程亦铭默了默,心想昨晚答应的有点多,他确实一时没记起来。

  不过这话肯定是不能说的。

  明锦现在愿意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这是好事,总比闷在心里好。

  他猜来猜去也怪累的,还是打直球更让人舒服。

  想到这,程亦铭看了眼时间,又把像考拉一样黏着自己的人从身上扒拉下来:“那还不赶紧换衣服?”

  谈个恋爱,真是黏糊死了。

  程亦铭这样想着,却在明锦即便离开还要恋恋不舍亲他一下再走时,无意识地勾了勾唇角。

  ……算了。

  也就他自己受得了明锦这个黏糊劲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