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锦说:“我很想你。”

  他说这话时,眸子垂下来,神色专注又温柔,瞳孔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程亦铭从他眼睛里看见自己穿着最常穿的一身西装,半坐在办公桌上,微微仰头看他。

  手边的文件散落了一地。

  明锦吻上来,扣住他的腰,动作是程亦铭没见过的强势霸道。

  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撞碎开来才肯罢休。

  程亦铭仿佛被云雾包裹住,唇齿间偶尔溢出破碎的声响,都被明锦低头用吻堵了回去。

  他的声音清透明亮,带着少年未曾褪去的青涩与青年的沉静,还有几分动情的沙哑:“先生……”

  程亦铭张了张嘴,想说,这种时候就不要这么叫我了。

  但他话没出口,就被狠狠撞碎,重新咽了回去。

  只能在沉浮间,听着他一边又一边,近乎痴迷地在他耳边重复着这个称呼。

  ……

  程亦铭从梦中惊醒。

  他喘着气,半晌才反应过来。

  自己做了个春‘梦。

  对象是明锦,过程是他们的第一晚。

  但地点却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明锦穿着最常穿的白衬衫和灰裤子,而他一身工作服西装。

  两人衣衫齐整,却在梦里……

  程亦铭抬手捂住脸,制止了自己再继续回想下去,掌心下的脸颊却已经滚烫了起来,呼吸也有些急促。

  他又想到了梦里明锦的样子。

  低头一看,程亦铭苦笑了一下。

  看来要洗床单了。

  彻底清醒后,他后知后觉,难得感到有些茫然。

  除了青春期做过几次朦胧的梦以外,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梦遗过了。

  ……现在却因为明锦一个电话而破了戒。

  程亦铭不得不开始正视自己的内心,他严肃地反思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这是正常的吗?

  难道说因为初尝禁果,所以他潜意识里,其实也在渴望做这种事……只是因为他只和明锦做过,所以才代入的是明锦的脸?

  程亦铭双手交叉,坐在沙发上沉思了很久。

  明锦一点经验也没有,q大但活烂,在梦里他却美化了那混乱的一晚……

  他究竟是对这种事产生了兴趣,还是对明锦产生了兴趣?

  其实要验证这个问题的答案,方法很简单,试验一下就行。

  但程亦铭刚想到这里,思绪就被手机闹铃声打断了。

  他看了眼手机屏幕,显示现在是晚上7点。

  明锦的演唱会要开始了。

  程亦铭没买他演唱会的票,但在猕猴桃平台有演唱会的直播。

  他慢吞吞地打开手机软件,点进直播时,正好看见明锦上台。

  镜头拉近,扫到了明锦全身。

  他今天的妆造是杨建安让他的个人工作室为他精心打造的——是的,名气累积到现在,明锦也有了自己的个人工作室。

  上半身是一件银色的衬衫,很骚包地挂着些细碎的亮钻,还有垂下来的流苏,下半身穿了件黑色工装裤,马丁靴裹着他的小腿,衬得他一双腿又长又直。

  黑色碎发垂下来,明锦一张平时很奶狗的帅气脸蛋此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的妆造原因,带了几分阴鸷黑暗的感觉,眸子里是化不开的墨色,仿佛要拉人一起共沉沦。

  只是站在那里,不需要聚光灯,他就已经是全场的焦点了。

  他刚一出场,底下粉丝们激动的应援声就几乎掀翻了整个会场。

  弹幕也瞬间被浪潮淹没。

  【锦宝二十岁生日快乐!根据华国法典,今天开始你就是可以结婚的男人了!】

  【可喜可贺!】

  【卧槽卧槽这腿这脸这身材】

  【今天就是大禹来了,也治不住我的口水[舔屏][舔屏]】

  【必须夸夸工作室做的妆造!锦宝今天好A!!!】

  【前面big胆!你锦哥什么时候不A了?!】

  如果说这时候的观众还算正常,那么在明锦短暂地开口安抚完粉丝的情绪后,一开嗓,全场便诡异地寂静了两秒。

  随即弹幕陷入了又一轮的狂欢热潮。

  程亦铭则是微微一愣。

  不为其他,因为这首歌,是程亦铭写童养媳剧本的时候随手写的。

  上辈子没法继续踏足演艺圈后,他对音乐方面也颇有研究,写首歌不是难事。

  本来是打算拿来当童养媳的主题曲的,但是后来团队里的专业人士先拿了一份乐稿过来,他也就没再提。

  ……那份稿子,他放在哪儿来着?

  怎么被明锦看到了,现在还在生日演唱会上……唱出来?

  【好听爱听!我怎么不知道锦宝唱歌技能也点满了!】

  【这是什么歌!从来没听过!我数十个数,李秘书赶紧给我去查——】

  【这嗓子,这转音,可以去做专业歌手了!】

  【被歌声吸引进来的】

  还有更疯狂的:

  【锦宝,妈妈说我再敢偷看你的直播,就要打断我的腿[流泪]幸好不是胳膊。这样我还能继续给你评论[委屈]】

  【老公第一次看直播不太懂,是不是给你送朵花我们就可以结婚了?那我送三朵!/花/花/花】

  【按照田忌赛马的规矩上流的男人要配下流的我[流泪][流泪][流泪]】

  【我坐在天台上哭了10个小时,崩溃了11次,抽了12根烟,扇了自己13个巴掌,撞了14次墙,出现濒死感15次,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穿裤子?】

  【给锦宝做狗是一种态度!是一种豁达!是看破红尘!是回头是岸!是佛性禅心!是清心寡欲!是一种修养!是一种礼貌!……总而言之,我要给daddy做狗!!!】

  程亦铭:“……”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默然一瞬,选择关掉了这些不堪入目的弹幕。

  演唱会分上下两场,明锦唱完上半场,程亦铭又怀着复杂的心情继续听了他下半场的开头。

  第二首歌,是《童养媳》真正的主题曲。

  是的,虽然说这是明锦的个人演唱会,但程亦铭没和他闹掰的时候,有和他商量过在生日演唱会上唱童养媳主题曲。

  一是没有更好的曲子选择,二是可以借此机会宣传新剧。

  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把他随手写的那首歌放在了第一首来演唱了。

  第二首歌程亦铭没等到他唱完。

  他随便应付了几口晚饭,又去洗了个澡,出来时接到他爹程家主的电话。

  这夫妻俩从上次在他生日时回来看过他一次,之后又满世界地周游去了。

  “还有段时间要过年了,”程家主意有所指,“我们下个月回来,你要不要带……咳,那位回家一趟?”

  程亦铭张了张口,想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这是他一早就准备好的理由,毕竟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和明锦真的在一起。

  可话到嘴边,也许是因为怕听到父母难以置信的斥责或是质问,也许是别的原因……总之,程亦铭沉默了。

  程家主以为他是默认了,和他又聊了几句,这才满意地挂了电话。

  然后程亦铭听见了敲门声。

  门口,送花的小哥把一捧白桔梗送到他怀里,说:“一位姓明的先生要我送过来的。”

  又是花。

  程亦铭有点无奈,但也没为难小哥,收了花回身走了几步,忽然低头,看见了塞在花丛里的一张卡片。

  [先生:

  虽然是我的生日,可我更想和你一起过。虽然你说浪漫在你这里没有用,可我还是觉得,送与不送也是一种态度。

  今天见不到你的话,就让它代替我陪着你吧。

  白桔梗的寓意是从一而终。

  我希望你明白,我也是。]

  “……”

  程亦铭这个人,就是吃软不吃硬。

  明锦来这么一出,搞得他晚上睡前都在反复思索,他今天还没跟明锦说声生日快乐。

  貌似……确实太冷酷无情了一点。

  挣扎再三,他最终还是将话发了过去。

  对方的演唱会大概刚结束,还没时间看手机,程亦铭很久没收到回复,于是关了灯,躺下准备睡觉。

  辗转反侧过许多次,程亦铭打算过两天就实验一下自己的猜想。

  好不容易快睡着了,突然听见手机响了几声。

  似乎是谁发了消息过来。

  程亦铭本应该翻个身继续睡,但他闭着眼顿了片刻,还是打开了手机。

  23:30

  [狗崽子]:才看到消息!谢谢先生!

  [狗崽子]:

  [狗崽子]:先生睡了吗?

  程亦铭在黑暗里看了眼漆黑一片的窗外,敲字:马上睡了。

  对方的消息回的很快,像是守在手机面前:你在床上?

  程亦铭下意识老脸一热,咳了一声,半晌才应:睡觉不在床上在哪里?

  又问:有事?

  [狗崽子]:

  [狗崽子]:没有

  [狗崽子]:那先生睡吧,不打扰你了,晚安/笑

  程亦铭莫名其妙,收了手机,片刻后,听见楼下传来什么动静。

  ……像是汽车引擎的声音。

  他生出一个几乎毫无依据的念头来,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盘踞地越来越深,哪怕他私心里觉得不可能——

  柳州市离金双市不算远也不算近,明锦开完演唱会就晚上10点了,下场之后还有一系列的后续工作要处理,完全没必要大半夜跨越一个市来找他。

  有什么意义呢?

  可即便这样想着,程亦铭还是没能忍住。

  他坐起身时,轻轻“啧”了一声,疑惑自己的不寻常,也为此感到了几分不安。

  他没开灯,来到窗前,拉开窗帘往下看去。

  意料之内又清理之外的,小区路边,光线涣散的路灯下,停了一辆并不起眼的私家车。

  有个人影蹲在旁边,手里提着一个很大的盒子,低头在摆弄手机。

  距离太远,加上那人打扮并不惹眼,程亦铭看不清他的脸和装扮,也看不清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只觉得车很眼熟,像他当初送给明锦的那一辆。

  他有点踌躇,低头摸出手机,给明锦发消息:你在哪?

  程亦铭躲在窗帘后面,几乎很明确,路口的那个人抬头看了一眼之后,又低下头。

  随即他的手机又响了。

  [狗崽子]:嗯?我在酒店

  [狗崽子]:先生是想我了吗?

  [先生]:放屁。

  也不知道是在骂他哪一句话在放屁。

  明锦愣了一下,随即吃吃地闷笑起来。

  先生骂脏话都好可爱。

  [先生]:你抬头。

  明锦唇边笑意一顿。

  程亦铭摁开了灯,他的身影印在床边,颀长显眼。

  下一秒,他看见路边那个人影抬起了头,一双暗沉的眸子仿佛瞬间撞进了零散的星光。

  这一刻,程亦铭隔着六楼高的距离和他遥遥对视,明明是很远的距离,可他就是知道……

  明锦此时口罩下的嘴角,一定是一个笑起来的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