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锦跟着倪子洋，倪子洋跟着吴霜，前后三辆车一起回了酒店。
司机还以为是遇上了什么现实里的警匪片大戏，激动得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连钱都没收他的，一个劲让他赶紧执行任务去。
明锦也没时间跟他唠嗑，丢下一张钞票就开门走了。
进门时，倪子洋的身影正好消失在楼道处。
好好的有电梯不走，走楼梯？
他不动声色地左右看了看，确定酒店大厅人来人往，没人注意到自己，这才扶了扶帽子，低着头追上去。
安全通道的某个拐角。
吴霜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身后：“干什么跟着我？”
她今天穿了一身很显身材的黑色连衣裙，还穿了双黑色的公主鞋，手里拿着只不大的包站在台阶上，不管怎么看，都显得十分无害，只有那张冷艳的脸夺目几分。
以倪子洋的角度，一抬头，就能从裙子的间隙里看到她若隐若现的大腿。
被发现了他也不慌，咧嘴一笑，坦荡道：“你今天也不带助理，还穿得这么风/骚，不就是为了勾/引我吗？”
吴霜为他的用词皱了皱眉，冷冷道：“你哪来的脸？”
“装什么啊，你以为你接了部大女主的剧就跟那个姓程的一样，有资本跟我摆脸色了？”倪子洋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上了几步台阶，拽住她的手腕就往这一层的厕所走，并低声警告道，“别出声，不然有你好看。”
吴霜挣扎了两下，被他带着跌跌撞撞地进了厕所。
在对方没看到的地方，她悄悄按开了装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
“啪”一声，厕所门被关上了。
倪子洋抓着她的手腕，将人压在门板上，在她耳边吹了口气，笑道，“我还以为进了组就没法跟你玩了呢，结果这就自己送上门了，真是贴心。”
吴霜转过脸，露出恶心的表情：“谁要跟你玩了？要不是你突然拉我来这……”
“又不是第一次，好吴霜，”他强行将吴霜的下巴掰回来，眼中带着几分兴奋，“你知道我的意思吧？像以前一样，我不会亏待你的。”
吴霜踩了他一脚，脸上尽是厌恶，说出口的话却带着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倪子洋……我们还在剧组。”
倪子洋被踩得痛得手一松，却还在冷笑道：“剧组怎么了，我想要你就要，谁管得着？姓程的玩不了，我还玩不了你了？”
吴霜趁机挣脱了他的禁锢，轻飘飘来了句：“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你怎么回事？”倪子洋越发觉得她说话莫名其妙，皱着眉就要伸手再去抓她，却被她微微侧身躲开了。他略有些恼怒，“别废话了，导演他们马上回来，在这之前，先让我爽一发……啊！！！”
走廊。
明锦眼睁睁看着吴霜被抓进厕所，心中啐了一口，心想这破东西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他本想直接踹门救人，但到底是比以前敏感了些，以防有这两人早就狼狈为奸、而他救错人的尴尬情况，明锦没有轻举妄动。
他走近了些，听见里面传来交谈声。
声音不大，但明锦隔着一层门板听得一清二楚。
越听越愤怒，越听拳头越紧。
混账东西，还想玩弄程先生……他算什么玩意儿？
但没等他动手，里面却先传来一声惨叫。
不像吴霜的声音。
他顿了一下，最终还是先退开了些，躲到了走廊阴影处，观察着厕所分口的动静。
不多时，大约十几秒，门打开了，吴霜拎着一双鞋子和包，光着脚走了出来。
她的头发乱了一些，但只是随意甩了甩头，便拎着鞋子摇曳生姿地走了，走得风情万种，走得扬眉吐气。
而她背后，半晌，倪子洋才顶着一张红肿的猪脸哀叫着走出来，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什么。
从倪子洋身边走过时，明锦压低帽檐，听见他说的是：“贱人……贱人……怎么敢打我的……我一定要你好看！”
明锦有一瞬间仿佛抓住了什么线索，但这感觉稍纵即逝，他思索片刻，决定不想了。
被吴霜打成这样，估计他第二天也很难去剧组拍戏了，更不可能再跟在程亦铭身边献殷勤。
他这时候再把人打一顿，不仅不解气，并且毫无作用，可能还会让倪子洋更愤怒，给吴霜带去大麻烦。
再忍几天……
只要他不再去招惹程先生，他可以忍他忍到拍戏结束。
明锦想着，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把自己心里挥着拳头疯狂叫嚣着要打人的小人压制了下去，等了一会儿，这才坐电梯上了楼。
他想了想，晚上洗完澡，还是咬咬牙把自己听到的事都噼里啪啦打字发给了程亦铭。
用词之恳切，描述之详细，就差直接告诉程亦铭：他不是好人，你别被他骗了！
全然忘了前段时间，还是程亦铭先提醒得他这件事。
许久，才收到回信。
[程先生]：我知道了，不用管。
他眼眸暗淡下来，刚要关上屏幕，又是一声震动。
[程先生]：没直接冲上去揍人，看来这段时间还算有点成长。
[程先生]：做得不错。
明锦沉默片刻，感觉心里止不住地冒粉红泡泡。
我也不想冒泡泡。
可是他夸我做的不错诶！
他往后仰倒，把脸埋在被子里滚了两圈，压抑着激烈的心跳声，又斟酌着打字，问程亦铭今天跟阮易聊了什么。
[程先生]：没什么，早点睡吧。今天的事不要告诉别人。
[程先生]：乖。
明锦被他这一个字哄得晕晕乎乎不知东南西北，耳朵红脖子红地上了床，直接把什么倪子洋阮易的忘到了大西洋。
一夜风平浪静。
第二天片场上，程亦铭有些心不在焉。
编剧叫了他两声，说：“程老师，你没事吧？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程亦铭回过神歉疚地笑笑，摇摇头，见她还想追问，随口问了一句：“倪子洋呢？”
一旁刚到片场不久的刘导闻言，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他说自己身体出了点毛病，去医院了，哎，今天排好的戏份又得改……”
程亦铭想到昨晚明锦和吴霜两人分别发给自己的消息，勾了勾唇。
虽然倪子洋请假了，但今天的戏份却异常顺利，男二和女主的状态尤其好，被刘导连连夸赞了好几次，剧组平日里拍戏时紧绷的氛围也因此轻松了不少。
两人对戏太精彩，作为总编剧灵感频繁迸发，直接现场开始创作了起来，写得神采奕奕，眼睛亮得惊人。
程亦铭对他们的创作过程总是很感兴趣：“王老师在写新的人物小传吗？”
编剧摇摇头，说：“不，是新剧本。”
“嗯？”程亦铭有些诧异，“新剧本，就……现在，这样直接写？”
“那不然呢？”编剧哈哈笑起来，“灵感稍纵即逝，那自然是只要有笔在身边，立刻就要写下来的，等你真正入行了，你就会发现这样的机会有多难得。”
程亦铭受教地点点头，若有所思。
眼下是中场休息时间，他在和编剧交谈的时间里，也注意到阮易今天罕见地没有黏在明锦身边，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想到昨天让Mali查到的那些信息，总觉得哪里不对。
没两分钟，片场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刘导还在监视器前看刚刚的拍摄成果，听见声音抬起头：“怎么了？”
有工作人员从那边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刘导，有，有粉丝来探班。”
刘导眉头一皱，他们拍戏一般不透露剧组位置，但也不免有路人会看到，随手拍摄传到网上去，这就是路透，能带给剧组自然的宣传量，他们也不会去管，甚至乐得配合营销：“谁的？”
“明老师的。”
明锦前段时间还在舆论的风尖浪口，有粉丝知道了他的行程来探班，这倒是不奇怪。
刘导便又松开眉头，挥挥手道：“让副导演一起过去看看，组织好纪律，别打扰了别的剧组。”
“好。”
那名工作人员又去找了明锦，跟他说明了情况，明锦看上去也有些惊讶，但很快回头和小李说了几句什么，随即跟着对方走了。
小李则转了个头，去了商店的方向。
没多久，程亦铭起身，道：“王老师，我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编剧头也不抬：“啊？哦。好好好。”
程亦铭像是随便走走，混在人群里，就跟在明锦身后不远。
对方没有发现他，身上还穿着那身广袖长袍的戏服，假发也没摘，不笑时眉眼间有种锋利得刺人的气势，配上这身装扮，身高腿长的，叫人频频侧目。
那工作人员是个女生，跟他说话说得脸红，像喝了假酒一样眼神飘忽，走到一半才突然想起来：“刘导让我去喊副导演来着！”
明锦不在意道：“那你去吧。人都在景区门口是吗？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女生红着脸跟他再三道歉，又跟他确认了一遍位置，这才转身匆匆忙忙又去叫人了。
明锦加快步子，快要出片场时，忽然察觉到什么一般，视线往后一扫。
恰恰好和人群里的程亦铭对上了眼。
双方都诡异地顿了下，明锦眼睛几乎是立刻就亮了。
那种一直萦绕在他身上沉稳的、锋锐的气势，仿佛不存在一般，一瞬间就从他身上消失得一干二净，剩下的只有一种青涩的、暖融融的少年感。
程亦铭晃神了一瞬间，倏地意识到，对方这种突兀又迅速的改变似乎是他的出现而带来的。
但他只是淡定自若地脱离了人群，走上前来，甚至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平静地问：“怎么不走了？”
明锦却忍不住问：“你……是在跟踪我？”
程亦铭道：“路过。”
明锦：“……”
他当然不信，谁路过能路过到拍摄区门口来？
但程亦铭说地一本正经，出于这段时间习惯性的对他命令的听从，明锦竟然也生出了一股“难道是我想多了”的自我怀疑来。
他“哦”了一声，还是抬步跨过了门槛。
拍摄区外，围着规模不小的粉丝数，隐约还有嘈杂的人声传来，两三个景区保安在艰难地维持着秩序。
程亦铭落后他几步出去，偏了偏头看过去。
明锦要比他高，所以他这个视角，只看到了少年宽厚的肩膀，还有突然激动起来的人群。
“明锦，真的是明锦！”
“锦宝！我们在这！”
“看我！锦宝！我专门买飞机票来看你的！！”
“真人比电视上还帅啊啊啊！这一身是戏服吗，好好看啊……”
“锦宝——”
“他旁边是谁，助理吗？”
“我靠，程亦铭啊，他不是和锦锦关系不好吗……他怎么在这？”
“你傻了，不是跟你说了他们这次在一个剧组，程影帝当实习编剧来着？”
“哦哦哦……”
“……”
明锦不是第一次遇到粉丝探班，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他快步走过去，想让杂乱的人群安静下来。
但听见几个粉丝讨论程亦铭的声音，又下意识回头去看——
他想到，程亦铭和他对外仍然是关系不和的形象，和他一起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
但意外就发生在一瞬间。
几乎是眨眼，好几个人就已经冲过了保安划分的安全线，手里不约而同都拿着装满液体的瓶子，有一个已经冲到了明锦面前，一边尖叫怒骂着“去死吧”，一边将手里的东西朝他泼了过去。
泼出来的液体是透明的，像水，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半圆形的弧线时，又像海边被风吹起的浪花。
明锦本来下意识要躲，想到自己后面还有个程亦铭，又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这一瞬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又或者什么也没想，总之，他没能挪动步子，就这样僵直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瓶子里的液体泼向自己……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拽过他的胳膊，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扑过来的力气太大，明锦被惯性带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直接跌坐在地。
他瞪大眼睛，看见了跪坐在自己身前的人——是程亦铭。
他脸色苍白，眸子里却少见的带了几分愠怒，抓着他胳膊的手不仅没放开，还又紧了几分，甚至少见地爆了粗口。
虽然听上去有气无力，一点气势也没有：“你他娘的有病吧？为什么不躲？！”
明锦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身前的人忽然闭上眼，毫无预兆地倒了下来。
他立刻伸手，接住了程亦铭清瘦的身躯，下一秒，鼻尖闻到了什么味道，身体还没反应过来，脸上的血色却在已经刹那间消退下去。
是血的味道。
凝滞的人群迟来地爆发出了一阵震天的尖叫。
作者有话要说：
等一下——
我知道大家很急，但你们别急，让我先急
火火（咳嗽清嗓）（优雅登场）（突然大叫）（嚎啕大哭）（潸然泪下）（痛哭流涕）：啊！我亲爱的程总！怎么会这样！你千万不要有事啊！！！你出事了明锦这个狗崽子会追杀我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