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导拍电视剧向来讲究速度，从不浪费时间，这一点从明锦被选中后几天就做开机仪式来看就能看出来了。
因此没过几天，剧组就正式开拍。
程亦铭作为临时加入剧组的编外人员，坐在监视器边和导演一起等待观察演员们的表演。
今天要拍的第一场戏就在横店，是男女主初见的场景，明锦作为男二也需要出场。
程亦铭低头看了眼剧本，又看了眼换完衣服出来，一身绛紫色长袍、头戴玉冠长身玉立的明锦，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这样意气风发、带着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青涩与未尽的少年气的人，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也很耀眼。
娱乐圈里从来不缺美女帅哥，但能从中脱颖而出，做到短短一年就有人不惜代价要全网黑他，明锦这张脸和狼狗一样勾人的身材要占据大部分功劳。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大概说的就是明锦了。
不止是他和一些犯花痴的工作人员，就连两个主演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落在明锦身上。
程亦铭摩挲了下剧本边缘，想到这，又收回了视线。
——明锦发现，自己对程亦铭的目光好像格外敏感。
在他看过来时，明锦就已经感觉到了。
但为了防止被人看见……也因为心里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他克制住了，没有回视过去。仿佛注意不到周围狂热窥视的视线一般，静静地坐到一边，只等自己上场。
知上九万里改编成剧后，名叫《九万里》。
女主杨知舒，十八岁那年，因为容貌魅丽出色，被府中大人看中，献给了当朝摄政王——也就是明锦所饰演的男二做小妾。
被送过去之前，她也试着逃跑过，却被打断了一只手，奄奄一息地从府门一侧被抬了进去。
多年人下人的折磨经历堆积到此时，她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冲动之下当晚就想跳湖自杀，是摄政王拦下了她。
他那时正与太子一同在湖边垂钓，压根不知道府中被人多塞进来了一个小妾。
杨知舒摆脱了专门看守她的小厮，浑浑噩噩的从房间里跑出来，毫不犹豫地跳进了后院的湖中。
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湖边一抹绛紫色的衣角。
摄政王无意中瞥见这一幕，令人救下了她。
太子就站在一旁，看着浑身湿透被捞上来、趴在地上的杨知舒，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同时扭头笑着对摄政王调侃道：“王爷好福气，府中竟有这等妙人。”
摄政王并不理会，放下垂钓的东西，起身来到冻得发抖的杨知舒面前，没有表情，声音也轻得没有任何情绪：“缘何投湖？”
刚刚清醒过来的杨知舒闭上了眼。
她一心求死，但也很聪明，她知道这次投湖不成，撒谎或者讲出真正自尽的原因都不能在这位权倾天下的王爷面前讨好，甚至可能遭遇一些更痛苦的折磨，这是她不愿意面对的。
既然死不成，那就拼一把。
她狠下心，顷刻之间便做了决定，一抬头，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来，并同时伸手抓住对方的衣摆，低声道：“妾有罪，惊扰王爷和贵客垂钓雅兴……求王爷恕罪。”
见她的目光根本没有分给自己一星半点，太子脸上的笑容一僵，眸底划过几分阴暗。
监视器后的刘导微微皱眉，却没有喊停。
摄政王顿了顿，退后一步，避开了她抓住自己衣摆的手，淡淡道：“姑娘自重，本王并不认识你。”
杨知舒一愣：“王爷……”
太子笑着正要说话，摄政王却已经转身，将身上的披肩脱了下来，让身旁的管家盖到对方身上。
虽然举动温柔，但却头也不回，声音冷淡：“将这位姑娘好生安置照顾，查清来历，过段时间送回去吧。”
杨知舒愣愣地看了眼落在身上的披肩，要出口的言语通通全部咽了下去，看着摄政王远去的背影，有些出神。
太子最后瞥了杨知舒一眼，笑嘻嘻地跟了上去：“王爷，你当真不认识这姑娘？”
“不认识。”
“不认识又如何，看上了便收下呗。”
“殿下莫要打趣臣。”
“……”
杨知舒在管家的搀扶下慢慢起身，看着两人离开，轻声呢喃般问：“跟在王爷身边的那位是……”
管家没有责怪她的多嘴，笑着回道：“那是当朝太子殿下。”
杨知舒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
她垂眸想，果然，只有位高权重的人才能站在一起。
这是男女主的第一次见面，但剧本要求的是女主只对身为男二的摄政王印象深刻……明锦很明显做到了这点。
一旦入戏，他周身的气质立刻就沉淀了下来，仿佛瞬间就变了一个人一般，短短几句话的时间，他明明和倪子洋站在一起，可程亦铭竟然只能看到他的存在。
仿佛周边所有人都成了陪衬，在他的光芒之下黯然失色。
程亦铭内心有种隐秘的满意，微微眯起了眼。
真是多亏他，才没埋没了这颗明珠。
这场戏的镜头最后停在了女主的脸部特写上。
刘导暗暗点头，喊了声“cut”后便起身拍掌道：“不错，这场大家表现都很好，倪子洋表情可以再收敛一点，不用那么明显，像明锦做的就很好——行了，大家稍作休息，准备下一场吧。”
倪子洋顿了下，随即笑着应是，似乎并不在意，甚至一边下场一边对明锦道：“现在的新人演员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我确实比不过——明老师，有空不如一起讨论一下剧本？”
明锦本想拒绝，但感觉到程亦铭又将目光投了过来，明锦刚到喉咙口的话又卡了一下，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程亦铭正倾耳听着刘导对他倾囊相授关于拍戏的技巧，余光瞥见两人似乎“相谈甚欢”的这一幕，表情不变，捏着剧本边缘的手指却极轻地摩挲了一下。
但心里想的完全不是明锦认为的那样。
明锦来剧组这几天，虽然表面上不明显，但程亦铭看得分明，以前最不拘小节广好交友的一个人，现在看谁都带着警惕的意味。
像只一有人靠近就张开刺的刺猬。
程亦铭原本还担心这次事故会不会让他变得过度孤僻起来……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现在怎么突然又愿意和剧组的人打好关系了？
……
虽说没有明锦表现亮眼，但男女主演技也都是不错的，明锦更不用说，一天的戏很快顺利拍完，几乎没有几次ng。
刘导也十分满意，提前收了工。
回酒店之前，刘导接了个电话，回来后表情有点古怪，朝明锦几个演员的车看了一眼，随后笑着请程亦铭和她上了同一辆车。
知道她肯定是有事要说，程亦铭也没推辞，两人上车后很快扬长而去。
剧组的人早在程亦铭进组时就知道他是剧组里的投资商，不收钱来学习导演和编剧的，因此也没人对他进组一事有意见。
但听说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导演恭恭敬敬地请他上车又是一回事。
导演的车开走后，明锦带着小李独自上了剧组的一辆车，开始闭目养神。
小李坐在旁边悄悄地对他拍照，再上传围脖营业。
和他们坐同一辆车的司机叫张远，坐在驾驶座上跟小李搭话，大概怕被明锦听见，声音很小：“诶，小李，听说程老师转行要做导演，你也是乘上娱乐的，你听说过什么风声没？”
小李迷惑道：“什么风声？”
张远絮絮叨叨说：“原因啊！他干嘛放着好好的总裁不当，来做新手导演？而且看着根本就不像是来做学生的，你看导演对他那个态度……我听人猜，他是包/养了什么人，用这个借口来剧组里给小情人撑腰的。你觉得呢？”
小李嘴角一抽，下意识想去看旁边的明锦，又怕对方看出什么，生生忍住了：“我觉得……程总不是这种人吧。”
但是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猜的其实……八/九不离十？
那位小情人，现在不就坐在她旁边吗？
明锦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忍了下，没开口。
“哎，你又没怎么接触过你们大老板，你说的不算。”
张远大手一挥，又兴致勃勃地接着揣测说：“会不会是吴霜啊？你看她长那么漂亮，之前一直演女二号，怎么在刘导这部剧里突然就变成女一了呢？哦对了，演女二的那位也有可能……”
……不行。
忍不了了。
“你想被辞退的话，明天这段话的录音就会出现在刘导的手机里，”明锦睁开眼，冷冷打断了对方的嘀咕声，“程总是什么样的人，轮得到你来揣测？”
张远吓了一跳，闻言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驳道：“你不是跟他关系很差吗？”
不然他怎么敢跟他的助理吐槽这种事？
“关系差也不会私底下胡乱揣摩他的私生活，”明锦的声音冷得掉冰渣子，“你刚刚说的这些话，传出去是多大的影响你自己不清楚吗？”
“既然知道是猜的，那就不要拿到明面上来说，”明锦点了点太阳穴的位置，哼道，“说话之前，先过过脑子。”
张远尴尬地张张嘴，讪讪道：“行吧行吧，是我说错话了。”
这人怎么好像和传闻中不一样？不是说他面冷心热，很平易近人吗？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
……话说明锦现在也是乘上娱乐的人了，虽然大家都说他们有矛盾，但他怎么就和程亦铭一样，恰好也进了这部剧的剧组呢？
张远脑子里有道灵光一闪而过，但后视镜里明锦冰冷的眼神刺得他一个激灵，很快就忘了自己刚刚是想到了什么。
另一边，程亦铭将视线从后视镜上收回来，对上刘导调侃的目光，淡定地推了推眼镜：“刘导，是投资上出了什么事吗？”
刘导不知道他在看谁，只以为他是看上了剧组里哪个演员，但从先前商量投资时的相处来看，她知道程亦铭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也不会不分轻重在拍摄期间爆出和演员谈恋爱的事。
因此立刻就被他这话转移了注意力，皱眉道：“有一位投资商大头打电话来，说愿意加大投资力度，但要求是……要把男二的角色让给他们的人。”
带资进组换角色？
程亦铭微微挑眉，他这双眸子总裹着一层琉璃般的朦胧，也因此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谁？”
“没说是谁。”
刘导注意着他的表情，她听说过程亦铭和明锦的矛盾，怕他真的会顺势同意将人换掉，斟酌道：
“我看明锦这孩子演技不错，很有潜力，当时试镜时我和原作者都对他很满意……而且眼下已经开拍了，如果立刻换角色恐怕不能服众。”
“不用担心，”程亦铭看出她的心思，安抚性地笑笑，“我没说同意。”
这部剧投资商中给钱最多的就是他，也正因此，刘导哪怕是给面子，也需要咨询他的意见。
他如果执意要换，刘导就算心中不满，也没办法说什么。
除非还有其他投资商这个时候愿意顶替程亦铭，来投资这部剧。
闻言，刘导有些诧异：“那您的意思是？”
“对方加了多少钱？”
刘导比了个手势：“这个数。”
九万里毕竟是古装剧，越多投资越精细，呈现出来的作品也越好，这也是刘导没有立刻拒绝的原因之一。
程亦铭沉吟片刻，有点肉痛。
也不是没钱，纯粹就是钱花的太快了，肉痛。
半晌，他还是叹了口气，道：“乘上愿意在他的价钱上再加一倍投资……麻烦刘导回绝一下了。”
刘导立刻喜笑颜开，一时都没意识到，他竟然在为了“让明锦的角色保存下来”而出钱和另一个投资商打擂台：“还是程总大方，这是当然！都听您的！”
程亦铭微笑，一路维持着风度翩翩的模样，直到下了车回到酒店，才慢吞吞摸出手机，给明锦发了条消息。
日月星光：。
半分钟后，对面回了个“？”。
日月星光：有人要花钱买你的角色。
明锦坐直身，眉头皱起来，猜到导演请他离开后大概就是为了这件事。
他这段时间也没得罪过什么人……难道是传播他黑料的幕后黑手？
半晌，明锦犹豫着发出去一句：什么意思？
日月星光：放心，角色还在，我加了三十万，把你的角色“买”回来了。
于是明锦眉头不自觉立刻又松懈了些。
相处这么长时间，他也算明白了程亦铭的一点习性，知道对他来说，钱是很重要的存在。
可他愿意为了自己花钱消灾。
明锦的心不由砰砰砰地跳起来：……所以？
日月星光：所以你要努力干活啊。
日月星光：要是不努力一点，都对不起我花出去的钱。
程亦铭又发了个死亡微笑的黄豆表情过去，随口调侃完，便收起手机，回房间处理公务去了。
全然不管还在回来的路上、刚帮他说了话却莫名挨了一顿批的明锦有多无辜。
他程亦铭做的好事，从来没有闷声吞进肚子里的道理。
明锦眨眨眼，盯着这段对话看了半天，才发现旁边的小李一直看着自己。
他收起手机：“看我干什么？”
“没有，就是有点好奇明哥你在和谁聊天，”小李尴尬地收回目光，指了指嘴角，“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明锦立刻抬手摸了下唇，意识到自己竟然是笑着的。
……可恶。
才不是被这个男人竟然为自己花这么多钱保角色的事情感动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财迷程总：（西子捧心状）钱啊！都是钱啊！
＊修改了程总花钱消灾后的反应
＊修改了小狗崽子知道程总花钱消灾后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