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鹿岛响希与麻仓干久的相遇也是发生在差不多六七年前的事了,加上除了给他和蓝染普及了一些通灵人之间的常识,外加向蓝染传授了不少通灵人常见的修炼方法,麻仓干久对自己的私事没说起太多——就算有在说多半也都是在狠狠炫耀麻仓叶这个可爱的儿子,所以鹿岛响希能回想起来的有关对方的事迹真不算多。

  出乎意料的是,即使鹿岛响希对麻仓干久的回忆除了那张令人印象深刻的鸦天狗面具,就是对方爽朗奔放的性格和不拘小节的作风,除此之外能提供的细节少之又少,麻仓叶也只是笑着说了句:“是吗……这么说老爸他还挺精神的嘛。”

  接着就没再打算追问什么。

  如此洒脱的姿态倒是引起了鹿岛响希的好奇。

  “叶你之前有说,干久先生在你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家了对吧?你不想见到他吗?”鹿岛响希问。

  “小时候的确有过很想见到他的时候。”

  麻仓叶诚实地回答。

  “我猜这里有个‘不过’?”鹿岛响希挑眉。

  麻仓叶顿时笑了。

  “不愧是响希前辈。”

  ……也不知道他在不愧些什么。

  ——顺便一提,因为麻仓干久这个“缘分纽带”的存在,麻仓叶迅速地改了口,对鹿岛响希的称呼从之前略显生疏的“鹿岛前辈”,变成了眼下更加亲近的“响希前辈”。

  “的确有个‘不过’。”麻仓叶笑道,“——不过我还有爷爷奶奶。他们曾经在我说想见爸爸的时候告诉过我,爸爸之所以需要经常奔波在外,是为了保护我、保护妈妈,也是为了保护爷爷和奶奶。”

  “如果是这样的话,”麻仓叶说着,抬头望向头顶那片在城市中极为罕见的闪烁着璀璨星光的美丽星空,“那我想,我大概可以忍耐对他的思念。”

  “……了不起。”鹿岛响希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虽然干久先生偶尔会给人一种不太正经的感觉,但他其实非常可靠。尽管记忆已经很久远了,可他那个时候对我和我的同伴说起‘可爱的儿子’时的语气,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如果一定有什么理由让他不得不抛下那样可爱的孩子时常奔波在外的话,我相信你爷爷奶奶所说的那个,就是最可能的答案。”

  “不用这么严肃啦,前辈。”麻仓叶有点不好意思地抬手搔了搔脸颊,“我并没有怀疑过这件事……好吧,我承认偶尔会有那么一点点怀疑。”

  但是,今天能认识响希前辈,能从前辈口中听说有关老爸的消息——虽然真的只有那么一点点……

  这真的是太好了。

  “很高兴认识你,前辈。”

  少年眼睛亮晶晶的,看向鹿岛响希的目光中,满满都是快乐与真诚。

  “和我们一起来开宴会吧——直到天亮!”

  “那可不行。”鹿岛响希毫不客气地举起双手,在身前比了个大大的“×”,“我明天要带两个妹妹去看电影,今晚可不能通宵。”

  “诶——前辈有妹妹吗?而且还有两个?”

  “是啊,其中之一还和我是双胞胎——怎么样?羡慕吗?小鬼?”

  “才不羡慕呢!我也有像是妹妹一样的存在。”

  “像是又不是就是,你输了。”

  “哇……好幼稚的胜负。话说前辈你这算是欺负人吧?”

  “只是说出客观事实而已。”

  “好赖皮……话说前辈的妹妹们也是通灵人吗?”

  “嗯?不是哦。”

  “连双胞胎的那个也不是?”

  “也不是。”

  “…………”

  “?怎么了?”

  因为麻仓叶突然的沉默,鹿岛响希有些奇怪地看向他:

  “叶?”

  “……什么啊。这不是比我还惨吗。”

  麻仓叶小声说道。

  “所以,前辈是家里唯一一个能看到灵的人吗?”

  啊……原来是在在意这个?

  鹿岛响希看着突然变得有些消沉的少年,猜到对方是因为什么而在消沉,不禁扬了扬嘴角。

  这孩子性格可真温柔啊。

  他想。

  果然是麻仓干久的孩子。

  鹿岛响希揉了揉少年的脑袋。

  “我的确是家里唯一一个能看到灵的人。不过不管叶你在脑补什么,那都没有发生在我身上。”

  当然,也不能完全说是没有。

  只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太久,曾经那些不太愉快的、而且只发生了那么短暂的一小段时间的往事,事到如今鹿岛响希根本连回忆都已经回忆不起来。

  但唯有一点可以确定——

  “我的童年过得可一点都不惨。”

  鹿岛响希露出一个许久未见、肆意而张狂的笑容。

  “正相反,小鬼。”

  他说。

  ——他的童年,岂止是用一句“波澜壮阔,惊心动魄”可以形容?

  ……

  ……

  这天晚上,虽说没有通宵,鹿岛响希和夏油杰却在首塚桥墓园待到了很晚。

  和麻仓叶之间的交流进行得十分愉快——远超原本预料地愉快。

  这孩子不止像保龄球馆的灵们说的那样十分擅长和灵打交道。

  “这不是也很擅长和人相处嘛,你这小子。”鹿岛响希使劲揉着麻仓叶的脑袋。

  “其实我很不擅长啦……”麻仓叶边摆出一张生无可恋的无奈脸,边纵容地放任了鹿岛响希的举动,“因为是响希前辈,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是吗?那我可真看不出来。”

  ——只不过是一起待了半个晚上,鹿岛响希和麻仓叶却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彼此相处时感觉舒服极了。

  也是因为麻仓叶是这样一个奇特的孩子,鹿岛响希原本没打算问出口的问题,在两人随意的交谈中,也自然而然被问了出来。

  “说起来,你和阿弥陀丸是怎么回事?我之前有听说哦,你打算邀请他成为你的持有灵。”

  鹿岛响希问这话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就在两人旁边不远的地方喝着酒的阿弥陀丸,被其他灵热情地拉走的夏油杰,还有看似热闹地享受着宴会,实则都竖着耳朵听着他们两个之间谈话的附近的灵们,在鹿岛响希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都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麻仓叶对此恍若未觉。

  “对啊,”他坦然答道,“我之前因为意外与阿弥陀丸临时结下了契约,一起进行过战斗。那时的感觉棒极了,是我至今为止作为通灵人的生涯中,感觉最酣畅淋漓的一次。那之后我就在想,如果这样的体验一生只有一次的话,那也太可惜了。”

  “所以我就想邀请他成为我的持有灵。”

  “而且越是了解阿弥陀丸,我越是觉得他就是我想要的伙伴。虽然我来到东京的目的之一就是寻找强力的灵作为自己的持有灵,但在遇见阿弥陀丸以后我就知道,即使今后有比他更强大的灵出现在我面前,对我来说,也不会比阿弥陀丸更加合适了。”

  麻仓叶微笑着道。

  下一秒,他转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脸已经红成一片的银发武士之灵:

  “所以,阿弥陀丸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成为我的持有灵?明明那天你也和我一样很享受那场战斗……”

  “我都说了,我不会接受你的邀请。”名为阿弥陀丸的武士之灵叹了口气,“你还真是不肯死心啊,通灵人。”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的邀请呢?”麻仓叶问。

  阿弥陀丸犹豫了一下,迎着人类少年写满坚持的目光,终究敌不过对方眼中的执着,垂下眼睛,低声回答:

  “因为我在等人。”

  等不到那个人,他哪里都不会去。

  “等人?”麻仓叶歪头,“你在等什么人?”

  “一个你不认识的人。”阿弥陀丸拒绝更加深入地讨论这个话题。

  “你不告诉我我怎么会认识?”麻仓叶抗议,“别那么顽固,跟我说说看嘛!”

  “…………”阿弥陀丸用沉默表示拒绝。

  麻仓叶一点也不为他的拒绝感到沮丧,“总有一天你会告诉我的!”他自信满满地宣言。

  看着麻仓叶锲而不舍“纠缠”阿弥陀丸的样子,鹿岛响希忍不住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年轻真好啊。”

  他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

  “当年我追着杰,邀请你成为我的伙伴的时候,也是这么执着而真诚呢。”

  鹿岛响希语气里充满怀念。

  只是在旁边喝着酒,没想到这也能被卷进来的夏油杰:……?

  不是,你管那叫“执着而真诚”?

  明明就是死缠烂打,撒泼打滚,威胁与软磨硬泡齐上好吧?

  就因为知道自己磨不赢蓝染先生,轮到来磨他的时候,从一开始就使尽了全力……

  托这一做法的福,夏油杰即使早就认可了鹿岛响希已经是自己的朋友,仍然时不时会用一种看熊孩子的眼光看待对方。

  ——没办法,谁让他养的美美子和菜菜子不管在外人面前有多嚣张,在他面前都是乖小孩的样子?

  夏油杰还是继五条悟之后,第一次知道一个人能难搞到这种程度……

  尤其和五条悟那种因为成长环境特殊而在刚开始踏入五条家之外的世界的时候,带着种无常识且理所当然的熊不同,鹿岛响希熊起来那真是浑然天成,熊且自知。

  一定要说的话,还是他这种熊法更气人一点。

  证据就是已经被五条悟磨得对熊孩子有了一定免疫力的夏油杰在面对鹿岛响希的时候,都好几次没忍住被气得脑袋嗡嗡直响……

  看着周围一群人听到鹿岛响希的话以后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因为回想起往事而不禁有些火大的夏油杰,忍不住朝某人翻了个白眼——

  还真是没和蓝染先生学到一点好的啊,小希这个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