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那份悸动, 朗阅然缓缓向着司书黎靠近。
司书黎的脸逐渐放大，朗阅然甚至能清晰地看见他睫毛轻颤的幅度。
司书黎屏住呼吸。
唇瓣即将触碰的瞬间，远处的黑暗中突兀传来尖叫。
暧昧的气氛瞬间挥散一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窸窸窣窣声，太累太疲又因为朗阅然两人的出现而放松紧绷神经的林梓安一群人在睡梦中翻身。
司书黎放开朗阅然, 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你有线索吗？”朗阅然把脚从凳子上放下。
司书黎轻轻摇头，“这副本很奇怪。”
这一点在他们找到林梓安一群人却发现进不来时就已经知道，进来这里之后，那种感觉更加强烈。
这副本里的阴气非常浓郁，算得上是他被拉进副本二十多年来遇见过最浓郁的一个。
这副本也非常安静，安静得异常。
副本中充满阴气，阴气则是由各种负面情绪形成，所以哪怕危险度再低的副本都肯定是负面的痛苦的, 但这些在这副本里却都感觉不到。
“不要离我太远。”司书黎看向朗阅然。
朗阅然现在不能受任何伤，否则会直接加速死亡。
“好。”朗阅然听话。
两人说话间, 后方的建筑中再次传来动静。
有什么人被找到，对上那些鬼，一群人分散开来在医院中逃窜, 但鬼越来越多医院空间却有限，那些人很快分别被抓住, 惨叫声此起彼伏。
听着那声音，屋内两个并未睡着的新人缩了缩脖子，脸上都是不安。
朗阅然察觉动静看去。
两个新人一男一女, 女的年纪稍大四十来岁，男的二十出头。
被注视, 男的白着脸看来, 欲言又止。
朗阅然收回视线, 起身跟着司书黎到一旁空着的地方坐下，调整了个姿势靠着司书黎闭目养神。
屋子长期堆放杂物，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味，朗阅然把鼻子藏在司书黎衣服里。
虽然已经知道这副本的时间有问题，但他们依然无办法得知现在具体过去多久，也就更加无法得知这副本到底还有多久才会结束，保存好体力变得尤为重要。
时间流逝，外面时不时就会传来动静，有时远有时近。
就这样持续了大概三个多小时后，大概是鬼的数量超过人类，临界点突破，动静响起得越来越频繁。
随着声音再次传来，屋内睡着的一群人中渐渐有人苏醒。
醒来，一群人并未起身，确认安全后依旧躺在地上闭目养神。
大半人苏醒时，那两个新人中年纪较小的男人忍不住开了口，“……不管他们吗？”
屋内一群醒着的人都睁开眼看去。
被注视，见众人完全不准备起身，那人面上都是不赞同，“再这么下去，他们都会死的。”
他看向朗阅然和司书黎，朗阅然两人和林梓安他们明显不同，那些鬼在他们面前几乎不堪一击，只要他们两个愿意出手肯定能救不少人。
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
“那些鬼杀不死。”广百新道。
“可是——”
“门在那边。”广百新打断。
那人瞬间不再说话，只一张脸白了青青了白。
广百新不再搭理，闭上眼继续休息。
屋里其他人亦是如此。
这样的质问这些年来他们没少听，早就已经麻木。
如果能救他们当然会救，之前五天他们一直在做，但自从他和容白舒试图控制住情况让所有人待在原地这些人却只知道逃跑后，事情就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
那时候死掉的人加起来也才二十多个，只要所有人听话，他们就有机会把那些鬼全部抓起来。
可一旦众人散开，那事情就变得不再可控。
现在他们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已经死掉，还活着的人也不可能因为他们一句话就乖乖出来集合，总不能让他们在现在这种混乱之下以身犯险挨着屋子检查抓鬼。
屋内再次安静。
朗阅然换了个姿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
他动作间医院中再次传来尖叫，这一次声音距离他们很近，就在他们所在这栋楼楼上。
被发现的几人试图抵住房门，门外的东西力气很大，连同他们和房门一起撞开。
黑暗中能清楚听见那几人跌倒和木门落地的声音。
屋里仅剩下几个还睡着的人也被这动静吵醒，纷纷紧张地看着头顶上方。
声音很快平息，一群人随之放松。
无人再睡，一群人索性从地上坐起来。
睡了一觉，众人都精神不少。
他们的食物和水昨天就已经消耗完，现在距离最后一顿已经过去二十多个小时，不少人都有了饥饿感。
“咔。”
众人正忙碌，门外就突然传来一声脆响。
屋里一群人如同被按下暂停键，所有人动作都在同时停下。
下一刻，一群人纷纷转头看向门口。
门外寂静无声。
屏息等待片刻，没等来任何动静，一群人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咔……”
众人一口气正卡在喉咙里准备吐出，那动静就再次传来，这次几乎贴着门响起。
所有人皆是一顿，下一刻纷纷掏出武器严阵以待。
缩在角落的两个新人也跟着起身，第一次经历这些的他们脸上皆是恐惧。
“……有人吗？”门外传来一声微弱的询问。
听见声音，两个新人皆是一愣，下一刻都松了口气。
屋内，朗阅然一群人一动不动。
“咔。”
门把手被转动，门外的东西试图开门。
房门不只是从里面上锁，他们把屋里的杂物都堆在了门口，房门推不开。
“有人吗……求求你们了，救救我……”门外的声音大了些，语气也变得更为焦急，语调中还带着明显的哭腔。
这一次他们听清，门外应该是个女人，她被吓得不轻。
容白舒一群人皱着眉头思索片刻，纷纷看向司书黎。
司书黎眉头也皱起。
“要不……”两个新人中之前说话那男人开口。
一群人并未搭理，只看着司书黎。
司书黎盯着门口看了片刻，不确定地轻轻摇头。
自从变成鬼后他就能分辨出人和鬼，如果有鬼出现也能第一时间察觉，但这副本里他感觉不到恶意，也就没办法准确分辨是人是鬼。
见状，容白舒一群人不动。
“咔咔。”门外的人焦急地转动门把手，哭音和哀求更重，“他们会杀了我的……”
人群后有人向着门口走去，动作的是两个新人中年轻的那个男人。
旁边另一人愣了下后试图制止，对方侧身躲开。
来到门前，男人指指窗户，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可以先看看。”
窗户和门前都堆满杂物，窗户那边东西稍少，只要离开部分就能看见外面。
门外那人还在，不想被发现她压低声音，从屋里只隐约听见些许抽泣。
容白舒一群人看向朗阅然和司书黎。
朗阅然看看窗口再看看门口，点头。
对方如果一直不走，真吸引来鬼，他们一样会被发现。
那新人眼睛一亮，连忙上前搬东西。
见朗阅然点头，容白舒一群人也上前帮忙。
一群人竭尽全力小心动作，两分钟后，窗口的位置被挪开一条缝。
站在最前面的那新人直接朝着窗口贴近，要从窗户边看向门口。
门外的人似乎察觉到动静，也朝着这边看来。
“是人——”看清外面那张哭得惨白的脸，窗口那新人露出笑容，但不等他话说完，什么东西就穿过窗户刺穿他的喉咙贯穿至脑后。
下一刻，他被拉向窗外。
放在窗口的杂物以及玻璃硬生生被撞开，噼里啪啦滚作一地。
司书黎跨前一步护住朗阅然，同时朝着外面看去。
漆黑的走廊中，一个明显是玩家的女人白着一张脸贴着窗户而站。
对面的墙壁上，一个体型发生明显变化如同蜥蜴的鬼正兴奋地看着自己舌头上挂着的尸体。
“别让他进来！”陈艾瑾第一个反应过来冲向窗户试图把洞堵起来。
寸板头一群人抬起放在地上的桌子试图用它挡住洞口。
桌子才靠近，一条红色带血的东西就刺穿它带着它向着窗外而去，老化的桌子直接断成两块飞了出去。
碎屑飞溅，一群人不得不抬手护脸。
混乱之中，那舌头再次穿过窗户射入屋内，这一次它向着容白舒而去。
朗阅然跨前一步，手中斧头狠狠落下，“砰。”
舌头被斩断。
吃痛，那鬼尖叫一声缩回舌头。
避开碎屑，一群人再看向窗外时，窗外已经又出现十好几道身影，这里已经不能再待。
“走。”司书黎第一个踩着杂物向着窗外跑去。
他一出去，好几道身影就扑向他。
司书黎眼中红光浮现，不等那些鬼靠近就把他们全部打飞出去。
站稳，司书黎回头。
朗阅然第二个出来，他看向门边敲门的那人，对方明显是人，但刚刚那长舌头鬼却并没攻击她。
那鬼在用人钓鱼。
紧随其后出来的林梓安一群人也发现这点，眼中都是不可思议，聪明的鬼他们不是没见过，但这副本那些鬼都是才刚死没多久的。
“这边。”所有人都出来后，楚青钰带头向着左侧楼内更深的地方跑去。
这栋楼比其它楼大，更适合藏人。
一群人快速跟上。
敲门那人也跟着跑。
就这片刻，被司书黎打飞的那些鬼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全数追了上来。
一群人跑至楼梯口，楚青钰带头向着楼上而去。
跑至二楼时，一群人朝着楼外看了眼。
和之前不同，如今楼里楼外到处都是崭新的血泊和寻找走动的怪异身影。
如果说之前这医院就如同地狱，那如今这地狱就如同活了过来。
002.
“司书黎。”
一群人跑过二楼时，后方追来那群鬼已经到他们身后。
朗阅然和司书黎同时回头。
无形的力量在楼道中如同一只巨大的手张开然后猛地攥紧，无数道身影在那力量之下被捏得血肉模糊。
速度快闪躲过的几道身影也没能避免，朗阅然熟练地补刀。
瞬间解决所有鬼，两人同时回头向上跑。
跑上三楼，楚青钰毫不犹豫地向着走廊中而去，要从另外一侧楼梯下楼。
这栋楼宽，一左一右两道楼梯。
他们速度极快，几乎眨眼瞬间就穿过整条走廊。
眼见前方马上就是楼道，走廊尽头就突然探出一个脑袋。
不等众人看清，那鬼就吐出舌头。
跑在前方的楚青钰、林梓安几人反应速度极快侧身躲过，舌头穿过人群，径直刺入之前敲门那新人腹部。
那人愣了下，还未来得及露出惊恐的表情，人就飞向走廊尽头外的空中。
楚青钰立刻向着楼下而去，一群人跟上。
朗阅然和司书黎跑在最后，他们跑进楼道中时那鬼舌头再次刺来。
司书黎直接把他从墙上拉了下来捏烂扔了出去。
做完这些，司书黎正准备加速，就发现前方楚青钰一群人都停下。
楼道下方，二楼走廊中，一只明显要比其他鬼高大得多的鬼正低头啃食地上的尸体，听见动静，他抬头看来。
看见送上门的他们，他裂开嘴露出笑容。
朗阅然跨前两步向着下方跳去的同时斧头舞动，百多斤的斧头狠狠砸在那鬼脑门上，那鬼在重力之下双膝一软跪地，地面随之颤动。
那鬼并未因此脑袋开花，他已经不在普通鬼行列。
无须眼神，朗阅然立刻向着旁边让开，他动作的同时无形的力量袭来，直接把那鬼连同他身后的墙壁打飞出去。
一群人快速向楼下跑去。
后方，之前上楼时被朗阅然和司书黎打飞那些鬼已经恢复身体追来。
“去后面。”陈艾瑾道。
冲到底楼，一群人无视操场上听见动静向着这边而来的那些声音，快速向着后面几栋楼跑去。
“刚刚那鬼是不是进化了？”一边跑许世月一边回头看去。
刚刚被朗阅然打了一斧头的那鬼已经爬了起来，他的体型远比其他鬼大十分醒目，速度也远比其他鬼要快得多，仅片刻就已经追到他们后面两米处。
“那会吐舌头的鬼很聪明能控制人。”容白舒咬紧牙关加速前冲。
“这副本搞什么？”
“他们不是才刚死没多久？”
副本中并不只有制造副本的鬼并不稀奇，但一个是体能上的进化，一个是能“控制人”似乎已经觉醒理智，这副本中的鬼进化的速度未免太快。
“制造这副本那鬼在帮忙。这副本阴气本来就很重，死了人之后就更重，他没有控制那些阴气，而是让它们被这些鬼吸收。”司书黎回首把后方追来的一群鬼全部扇飞出去的同时道。
“他就是故意的。”林梓安道。
自打他们被拉进副本到现在就一次都没见过那鬼，之前他们还疑惑，但现在回头看去，对方明显就是有意为之。
先是让他们以为就算熬过五天也出不去，让他们彻底绝望，然后制造一场杀戮让他们分崩离析，紧接着再看着他们一个个被那些鬼杀死。
甚至在这过程中不断煽风点火，让那些鬼不断变强，让他们这些老玩家都只能绝望死去。
这整个医院就是一个巨大的游乐场，而对方之所以做这一切，甚至都已经不再是为了吞噬阴气，倒更像是一场恶劣的玩笑。
他就是单纯想看他们挣扎着绝望着惨死。
“他肯定在什么地方看着。”易中南说话间转动脑袋朝着周围看去，要寻找那个和他们不同和医院有关的人。
既然特意安排了这么盛大的游戏，那对方肯定会近距离观看享受。
容白舒一群人也跟着动作。
这次被拉进副本的一共一百七八十人，现在死掉的最少都有一百多个，放眼望去四周皆是人影。
那种人数，就算所有人一动不动让他们找也得找半天，这样匆匆一瞥毫无意义。
“这边。”楚青钰带头向着旁边一栋楼而去。
一群人全数跟上。
就这片刻他们身后已经跟了三四十道人影，他们冲进楼道后楼道立刻被挤满。
朗阅然一群人趁机拉开距离。
楚青钰并没找地方躲藏，而是直接向着顶楼跑去。
六层高的楼，一群人一分钟就跑到头。
顶楼房门锁着，一群人堵在楼道中。
朗阅然快速穿过人群用斧头撬开门。
一群人鱼贯而入。
最后一个人也上到楼顶后，一群人赶紧把门关上。
屋顶空无一人，一群人快速散开从高处俯视寻找。
黑色的天幕笼罩整个医院，他们就像被囚禁在牢笼中的小鸟，而那些蹒跚漫步在医院中的恶鬼则是饿疯了的肉食动物，他们红着眼追杀。
“你那边有吗？”
“没看见。”
一圈看去，入目的全部都是和他们相差不大的，不见任何穿着病服或者白大褂的身影。
“他也有可能不穿校服或者白大褂。”
“那这还怎么找？”
“会不会是这医院本身？”易中南道。
一群人都看去。
“会不会他的附灵物就是这医院，他故意把医院暴露在我们面前，这样我们反而不会怀疑到它。而且这医院这么大，一般人根本没办法破坏，可以说是无解——”易中南脑子飞速运转。
司书黎抬手间，双眼猩红如血。
“啪——”
他视线的尽头，对面那栋楼在他动作之下楼上楼下所有玻璃瞬间炸裂，紧接着无形的力量随着他身周的阴气开始舞动逐渐收紧。
墙壁皲裂，走廊折断，钢筋铁骨的盒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捏得变形破碎。
大楼破裂倾倒，司书黎收回视线，“不是。”
易中南刚刚还飞速运转的大脑卡壳，半天才憋出一句，“……也可能是其它楼。”
司书黎幽幽看去，似乎在思考要不要把所有楼都捏碎。
林梓安深呼吸，集中注意力，大脑也飞速运转，“会不会在我们接触过的东西里？”
这副本似乎不会重置，所有有用的线索都被摆在了明面上，之前他们被这震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些东西上。
现在想想，这也很有可能是对方有意为之。
把东西摆到他们面前，他们反而会看不见。
有那么瞬间，林梓安好像抓住了些什么，但不等她细想那种感觉就消散无踪。
旁边楚青钰一群人已经接着她的话讨论下去。
“不是没有可能。”
“那现在怎么办？要去把那些东西找出来全部烧了吗？”
一群人看向四周，随着司书黎捏碎一栋楼，不少鬼都注意到楼顶的他们，正向着他们这边而来。
并不是每一只鬼都能爬墙，更多的鬼进入他们所在这栋楼中，广百新队里几人见状连忙回去堵门。
这种情况下，他们根本没有机会烧掉所有东西。
“我觉得这可能性不大。如果附灵物真的在那些东西里，那还不如什么都不做就让它们到处都是，故意摆在一起反而画蛇添足。”许世月道。
广百新赞同，“我们绝不是第一批被拉进这里的玩家，就算我们没想到烧掉它们其他人肯定能想到，这太危险。”
林梓安看去，那种好像抓住点什么的感觉再次袭来。
“小心。”不知是谁提醒一句。
朗阅然只觉身后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回头的同时手中斧头舞动。
他速度极快，不等从边缘爬上来的鬼扑来斧头就砸向对方脑袋，直接把对方锤飞出去。
几乎是同时，屋顶边缘不断有身影涌现。
广百新队里几人堵住的铁门门后朗阅然也传来撞击声。
他们被包围。
朗阅然手中斧头虎虎生风，他兴致勃勃。
“朗阅然。”司书黎开口。
朗阅然现在不能受伤。
朗阅然乖乖向着司书黎跑去，临跑动间不忘顺手锤了旁边一只鬼一斧头。
司书黎眉眼柔和几分，眼神无奈，“不要离我太远。”
“哦……”朗阅然偷瞥旁边从边缘冒头的鬼，想敲。
司书黎看向周围林梓安一群人，叮嘱一句，“看着他。”
说话间，司书黎双眼再次猩红如血。
大量的无形的力量自他身周涌开，铺天盖地向着其余那几栋楼而去，既然找不到，那他就把这整个副本都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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