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几人约定了周末一起去吃香辣虾。
因为曲妍的话触动了大家：“运动会开完就快期中考试了，五月六月过得很快，期末考试再一过，咱们就准高三……”
好了，求别念了。
再念下去就成了最后的疯狂，这顿不吃，接下来一年都将晦暗无光。
吃吃吃。
有聚餐作为动力，运动会的任务也变得没有那么艰巨起来。
如广播稿说的一样，彩旗招展，锣鼓喧天，二中一年一度的春季运动会如期开幕！
“咱们班这个开幕式节目，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贺明明手持助威花，“真，全员上阵。”
运动会开幕式这样的场合，大多是各社团的主场。
如现代舞、体操队等等还会排练出专门的节目进行表演。
去年，甄语跟贺明明是在观众席上惊叹鼓掌的那一波。
今年田老师希望大家全员参与进来，有才艺的展现才艺，纯队列的学生就在表演时手持彩球助威。
忽略了一个问题。
队列可以排练，到了助威的时候，大家节奏感不一样……
很难合拍并整齐。
来都来了，就这样吧！
他们就是这么地异彩纷呈！
甄语硬着头皮和贺明明肩并肩地舞动助威，舞完跟随队列到达位置。
刚站定，周围的同学们忽地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探头一看，乐队表演的舞台主唱换人了，换成了小调儿乐队那位高三学姐！
她能抽出时间回校园演出，是件好事。
问题是，离得近的小调儿乐队成员可以飞快地跑过去……
甄语他们班位置最远，舞台在北，他们在南。
别问，问就是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
演出了，快乐了，嗨过了就疲惫了。
开心是开心的，就是打破了他保持体力的计划。
拔腿就冲向舞台，距离比半条跑道长，他差点腿肚子转筋。
简固看出来了，在大家都坐定之后，从自己的班级悄悄溜过来：“你还好吗？”
“别说话。”甄语绷着脸拒绝关怀，“坐这，给我靠会儿……”
别随便关心他，一被关心他就要找依靠，毫不犹豫！
至于简固占了旁边同学座位的事，希望他的好同学一路挺进决赛直接上领奖台！
对不起，他现在更需要身边是简固。
依靠也依靠不了多大会儿。
八百米被排在了运动的第一天上午，田老师手拿流程表，没多久就负责地发出了提醒，让参赛选手去热身做准备。
真是激动人心令人期待啊。
甄语起身打算去做准备，留意到简固纠结的神色，连忙先发制人：“回你们班去吧！一会儿别去跑道上啊，你又不是接运动员的……”
说着说着他还真担心起来了。
简固不会看他跑得不好就冲下观众席吧？
他得好好注意一下自己的状态。
简固答应了，没走。
甄语刚开始做热身活动，就见这憨憨蹲下了。
一声不吭，开始捏他的腿。
“别！”他大惊失色，“没事都被你捏抽筋了！”
简固仰头看他，眉头皱得贼紧：“抽筋了？疼吗，严重吗？”
甄语无语：“你是怎么理解的……”
他只不过没热身匆忙跑向舞台冲得有点急而已，更多是在为跑步前不能保持体力感觉心累。
他是习惯做好准备的个性。
参加完惊喜演出，状态难免刻意低落一些，主要是为了节约能量。
简固好像误会了。
“我没事，刚就是歇会儿。”他连忙解释，“放心，我能跑，没问题！”
不敢保证名次就是了。
他拍拍简固的肩，表示：“放心，我心里有数，量力而为！”
说是这么说，结果呢？
失策了。
学得两耳不闻窗外事，真的不行。
狄向南他们班的男八百米选手，是狄向南。
他俩还恰恰在一组！
甄语用的是问句，其实很确定：“顺你的心了吧？”
狄向南笑而不答，想来对这个“终极对决”的场面十分满意，比同龄人深一些的眉头都舒展了开来。
甄语当即感受到了挑衅。
他俩气氛就够焦灼了，旁边的同学还火上浇油：“呦，和三届冠军在一组。”
三届冠军狄向南当仁不让地冲那位同学笑了下。
甄语一时忘了这事，现在想起来了。
自从高中入学开始，狄向南始终是个长跑高手。
那又怎样？
来都来了——拿命跑呗。
……
陡然响起的发令枪声，说不上震耳欲聋。
“啪”地就打破了他一直刻意维持的不在意。
甄语其实心知肚明。
好几个人的成绩都差不多，狄向南为什么要拿他当对手？
大约是因为，他和对方的日子过得差不多抠搜。
平心而论，他们家经济条件不算差，他一个月三百块餐费也不算少。
每天三度，足够吃饱。
狄向南是贫困生，即便有爱心人士资助，过得也挺省的。
他和狄向南平时差不多，是彼此班级当中那个从来不和同学们结伴出游的异类。
出不起份子钱。
高中生的生活说不上多么丰富多彩，但绝不是死读书。
他和狄向南在同学们的眼里大概没什么区别。
都是成绩耀眼，口袋空空。
某种意义上，他们是班级生活中的同一类存在。
狄向南的家庭情况他听说过，双亲一位不在了一位天生残障，未来的压力比他大多了。
非要比较的话，他甚至没有迷茫的立场。
狄向南看似并不迷茫，在设定长期目标的时候，立场坚定地说，会选择能多赚钱的专业和职业。
也就是在二中，不会被传得沸沸扬扬、引来其他人侧目。
他不知道别的学校，在二中，既然让大家讲出了目标，老师们都会一视同仁地应对。
无论将来是想为人类进步作出贡献、想为淡水虾繁育出一份力、想成为美食城最受欢迎的卷凉皮老板……都可以说。
有梦想就不该被嘲笑。
进了二中才知道，这里对他们以后的影响将有多巨大。
那么，出了这里呢？
他之前一直没找到人生理想和目标，狄向南就是真的只想赚钱吗？
在这所学校里的时候，狄向南背后的重担或多或少的有托举支撑。
等到满了十八岁，进入大学这个小社会，情况又会变得不一样了。
当他感觉毫无回应的家让自己窒息时，还可以想象一下离开之后的生活。
狄向南恐怕不能。
那些责任，那些“该做的事”，狄向南永远都会背着。
在狄向南眼里，他或许和自己很像。
但他清楚地知道，假如必须比较不可，他拥有的，已经太多了。
他迷茫了太久，就连目标也是在亏欠简固后立下的。
狄向南把这样的他当做对手，他愿意引以为自己的荣幸。
那就——更不能输了！
速度带起风声呼啸，猛烈地自耳边掠过。
同时不断消失的，还有模糊的人群和景色。
他们沿着环型跑道，拼命地向前奔跑，竭力比对方更快一点……
较量不会在今天结束。
跑道终有一个尽头。
第一圈，甄语和狄向南就跑出了当场决斗的气势。
知道的知道他们是在跑八百，不知道的还以为比赛马上结束了。
甄语在努力按川哥嘱咐的方法呼吸，还是觉得胸口要炸了。
在考试成绩上，狄向南追逐他的时候多。
难免就追上他了，乃至超过他一点。
他从来不特地去关心这些，更多是关心全市联考排名。
说一点都不在意，那是假的。
他还没到那种不问俗事、云淡风轻的境界！
他，从没体会过什么叫断层第一。
普通人，普通烦恼，自己能接受的成绩，就是他的高中生活。
要是，好不容易，参加这么一次运动，输了。
还输给狄向南。
原本平静温馨到值得珍惜的生活，都会变得暗淡无光！
那天，他和简固遇到的体育生说“拿命去跑”，可能是夸张。
他今天，就要把夸张化为现实！
……
率先冲线的时候，甄语视野里的跑道画线都像是摇晃的自行车筐……
他年纪还小的时候，第一次学骑车没多久，就被他弟缠着要带。
结果？当然是摔了呗。
甄荣家啊，当时好像就在旁边冷冷地看着。
似乎被吓傻了。
现如今，冲他迎过来的简固，表情那么慌张，大约也被吓傻了。
却给了他一个格外沉稳的支撑。
“你不是说心里有数！”简固双臂接住踉跄几乎不能站立的甄语，“别停别停，慢慢走走，慢慢地……”
他在观众席上看着，人都快疯了！
同学们也跟着燃起了热情，疯狂叫好。
他是疯狂想到终点接人。
经历了一番波折，好歹是赶过来了，不然甄语就得摔扁在这！
就这状态，他们班那个接运动员的学生哪搀得住！
“你真是……”他真是不知道说甄语什么好！
“唔。”甄语被简固连扶带抱地带着往前走，着实有些失落，“我输了。”
简固一怔，以为甄语跑傻了，连忙告诉他：“没有啊，最终排名不知道，但你比狄向南快！”
“你回头看看他！”甄语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指出现实，“他明儿还能跑一千五！”
说不定狄向南保持体力了。
他终究是胜之不武。
简固小心地扶着甄语，扭头稍微看了一眼，实事求是：“我看他也挺累的。”
“才怪！”甄语不信，“狄向南！不共戴天！”
简固感觉这词儿用得不太对劲：“你是为了押韵？”
甄语和狄向南不是已经成为朋友了吗？
跑个八百就深仇大恨了？
“我，缺乏锻炼。”甄语醒悟了，脑力和体力，必须两手抓，“再接再练！”
这还在押韵啊……简固忍不住接了个茬儿：“你，在原地转圈。”
甄语：“……”
怎么，简固以为他没发现？
他发现了，只是没力气去改变。
简固这么大手劲儿，倒是给他带个方向啊。
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