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固?”曲善扬声喊着简固的名字,“走了简固,看什么呢。”

  “啊,简固啊。”曲善的朋友听着刚认出来似的,“哈哈,你也在这呢。”

  简固的脑袋一团乱麻,被两人接连喊了几声也没清醒过来,跟着走到门外,另一道声线成功惊醒了他。

  “简固?”不远处,开了一道缝的门内,甄语探出了头,“真是你?”

  甄语隐约听到有人喊“简固”的时候还有点不可置信。

  简固不是回家了吗?

  怎么可能有人隔墙喊简固?

  他觉着自己可能幻听了,还是打开门看了看,结果,在邻居门口看到了简固。

  什么情况啊?

  日头西斜,夕阳为附近并不高大的房屋提供了一个美轮美奂的背景。

  景物明亮而朦胧,在这样的坏境下,甄语从门口探出头来,白净灵动可爱,原本是个很美好的情景才对。

  简固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他几乎可以肯定,甄语昨晚见到了出事的那个人。

  如果甄语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行,他不能让甄语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从成哥家出来了?”甄语走出家门,蹙眉看着眼前的简固和陌生人们,“你们又是谁?”

  “我、我我,我想——”简固觉着自己不能让另两人先说话,急中生智,“我想买下你隔壁的房子,来、在、在看房。”

  话出口他就知道自己是智商短路了。

  不仅有人下意识发出了“啊”的质疑声,甄语也脸上一片空白,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哈哈。”曲善举起双手往旁边挪了挪,“我是司机!”

  “我……”亲自来员工家打包东西的好老板拎着包,“我是拎包的。”

  简固:“……”

  怎么说呢,谢谢大家?

  甄语脑子里简直一片空白。

  他看出简固是在信口胡诌了,这人根本就不会撒谎,心理活动几乎全写在了脸上。

  然而,一瞬间,很短很短的一瞬,他觉着,简固也不是干不出来这种事。

  面前除了司机就是拎包的,还有许川在,难道,是真的?

  司机不是方叔吗?

  甄语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艰难地问:“你——你看房,我成哥呢?他不在?”

  “总该出来送送吧?”

  编吧,他倒要看看简固怎么编才能编圆。

  得,简固脸上的心理活动只剩三个字了:怎么办!

  他就不明白了,究竟是什么情况,能让简固出现在他们家隔壁,还要谎称买房?

  有比买房更离谱的事?

  比简固这样的少爷跑来买一平房还离谱?

  简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察觉到甄语怔愣过后眼神中的戏谑,发现对方没有生气,多少松了口气。

  成哥去哪了,成哥……

  “你说原房主啊,他那个,身体不舒服。”曲善乐呵地开口了,“上医院去了,我们简少安排拎包的兄弟去看他呢。”

  “是吧?兄弟!”他说着话拍了拍哥们,“你拿的东西不就是要给人送医院去吗!”

  “是……”他朋友茫然地接过了这个话头,“林有成进医院了,我正准备去给他送东西。”

  甄语看出两人说的是真话,顿时更茫然了。

  成哥进医院了,和简固有什么关系?

  简固总不能是真要在这买房吧!

  神经病啊!

  简固被甄语用纳闷的眼神盯着,选择有所保留地说了实话:“我刚才胡说的。”

  “我看出来了。”甄语无奈,“所以你在这是干吗呢?”

  “这是善哥,是我发小曲惪的哥哥。”简固介绍了一下曲善,又说,“这是善哥的朋友,是成哥的老板。”

  怎么就“成哥”了,跟着谁喊呢。甄语白了简固一眼:“说重点。”

  “我准备走的时候遇到了善哥。”简固隐去了中间一系列复杂的心理活动,只说结果,“听他说送朋友来取东西,就想着帮帮忙,有什么沉的搭把手……”

  “拿东西去医院有什么沉的?”甄语感觉这件事说不通,“你搭把手把大衣柜搬过去,医院也得让你进啊。”

  “哈哈哈。”曲善笑了起来,被几人一看,解释,“这兄弟还挺幽默。”

  简固一脑门儿冷汗,就怕甄语听说邻居入院的实情,恨不能现在就把这件事圆上:“我就是热心,想得多,你知道我的。”

  甄语叹气:“我可太知道你了。”

  他可不觉得简固是个爱管闲事的性格。

  上次简固和叶冠面对面,他就看出来了。

  在不对付的人跟前,简固其实挺冷的,脸一板,眼神都犀利了百倍。

  在他面前又怂又乖,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眼下是有点怪了……

  “我没干什么不好的事,也没要买房。”简固感觉自己快坚持不住了,“你放心。”

  “成哥不舒服进医院了,是什么时候的事?”甄语心平气和地问,“是昨晚吗?我好像听到附近有什么动静了。”

  他也许能猜到一些。

  昨晚他莫名兴奋和激动,没有注意到成哥的异常。

  现在回想一下,成哥的精神状态明显很不对劲。

  他之所以没多想,主要因为满脑子都是联系简固。

  再者,自从成哥回来,他们遇到过一两次,成哥总是很疲惫的模样,聊两句,只说是打游戏熬夜熬得。

  他昨晚真没多想,后来也没出门去看。

  看来,住院的原因,不单单是身体不舒服。

  简固张口想回答,发觉甄语已经想到了,便闭上嘴沉重地点了点头。

  也是,甄语这么聪明,怎么会联想不到?

  谢谢善哥和朋友没有拆他的台,他自己酿成的局面,接下来就自己解释……

  “我能去看看他吗?”有了孟舒然的先例,甄语遇到这样的事已经不会慌乱了,“您是成哥的老板?他怎么样,可以探望吗?”

  被点名的老板迟疑地说:“可以——吧。”

  甄语发现对方眼神瞟着简固,单刀直入:“我是成哥的邻居,能不能麻烦您,给我留个陪床人员的电话?还有哪间医院、哪个病房。”

  “我回头再看什么时候去。”他决定先把简固之外的人请走,“您有什么事,先去忙您的吧。”

  对方果然松了口气:“好好,我给你说啊。”

  甄语立刻细细记了下来。

  对方顾虑简固,简固怕他,那他完全可以出来主持大局。

  没一会儿,巷子里就安静了。

  “说吧,你在这干吗?”甄语盯着简固,“在这不能说就进去说,关上门说。”

  他说这话时看了眼许川,基本确信对方也不知情。

  是简固不知道犯了什么疯。

  怎么了这是,忽然之间的。

  甄语都亮明车马了,简固实在是不敢继续说谎,于是小声道:“我怕你知道了,心里不好受。”

  甄语蹙眉问:“我心里不好受什么?”

  “你昨晚上,不是见过他了吗……”难道不会后悔自己没发现什么异样?简固可不相信甄语这么冷血,“应该就是在那之后,他自己叫了救护车。”

  “嗯。”甄语沉吟了一下,“你知道具体情况吗?”

  “我不太清楚,没、没来得及问。”简固说,“我在街口遇到的他们,听说这件事,就想跟过来看看。”

  然后,他发现,甄荣家上辈子把自己喊到了隔壁……

  现在这件事没那么重要,他可以慢慢想。

  刚才他已经因为霹雳一下脑子不转撒下弥天大谎了。

  还是赶快别想甄荣家了,否则不知道还能说出什么来!

  “行,那我回头问问知情的人。”甄语点点头,想说简固可以回家了,接触到对方担心的眼神,觉着还是应该解释一下,“你说的那种感觉,我有,但不是——不好受。”

  他与孟舒然接触着,知道对方由于心理上的问题都发生了什么、在哪些方面不受控、也想让自己好起来,却无能为力……

  已经不会为此不好受了。

  用不好受的心情,不好受的精神面貌,去面对本来就痛苦的人,是想让对方感受到什么?

  如果一味地为了自己同样无能为力而难过,再怎么压抑,也会在对方面前流露出来。

  他会在开始就把情绪导向别的方向。

  “我很生气。”甄语对简固说,“我会想好好问问,是什么人让他们变成了这样,或者在他们情绪很危险的时候推了一把。”

  他会直接生气,无论对伤害孟舒然的那个什么发小,还是对导致成哥这样的不明原因。

  他生气的时候,看上去应该很精神。

  总比见到他们就止不住心酸要精神一些。

  他不想给他们带来多余的压力。

  当然了,人的感受不可能这样简单。

  想生气就生气,一点都不难过……根本不可能。

  希望简固能明白他的意思吧,不要摆出那副泪眼八叉的模样了。

  这也就是面对他,如果是面对真正身处绝望当中的人——简固传达给人的情绪不一样,说不定还挺治愈的。

  可能也不是不行、不是不好。

  是他不太行,不知该如何是好,只会用“生气”代替。

  “甄语……”简固明白甄语的想法了,刹那间忽地感觉到,这不是对方第一次经历类似的事,“你……”

  他想到了孟舒然。

  为什么之前没注意到?

  过分纤瘦的体格,眉宇间忧郁的神情,大部分情况下勉强的笑容,偶尔不想说话,写字时因为打颤比较缓慢,等等等等,回想起来,很明显不只是身体上的问题。

  上辈子,会不会,孟舒然不单单是因为身体不好……

  他怎么会没注意到,没听说过,之前也没发现呢?

  甄语看着简固向自己伸出手,顿时像被烫到一般转开了视线,抬手挡住他、推了推:“走吧你!”

  得,没推动。

  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