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简固愕然半晌,急冲冲地问:“你怎么会遇上她?”

  “她——你没被欺负吧?”

  这下换甄语怔住了:“你说什么呢。”

  此时他们正在甄语家中。

  两人终归按简固说的,“明天见”了。

  甄语一大早去了学校学习,学着学着,总有点心不在焉。

  他昨晚从甄荣家那个女同学家里出来,回到了家,老是感觉不太放心,跑出去给弟弟打了个电话。

  贺明明和他说过,在平板电脑上可以装电话软件和聊天软件什么的。

  他对这些不熟,不想花时间研究,索性有事还是跑出去打。

  在夜深人静漆黑一团的街道上,灯光明亮的小商店就像从浑浊池底钻出来的大鱼,远远望着就让人惊喜。

  还好开着门了。

  电话通了,他想问问他弟回宿舍了没,和那个同学是怎么回事,平时一块儿玩的人都还友好吗……

  甄荣家说话的声音轻极了,说回宿舍了,舍友休息了,问他有什么事。

  他弟不方便聊天,他便没多问。

  昨晚终究是很在意,今天在学校待了一上午,始终心浮气躁的,索性中午吃完就回了家。

  既然都要回家了,他合该问问简固的复习进度。

  简固可怜巴巴地问他今天在不在学校,是不是没时间一起学习了……

  有。

  那就一块儿学呗,正好他惦记着简固的情况。

  简固来都来了,同样是泓展国际的学生,说不定也是什么圈子里的。

  他问问那个贝若蕙是什么人,总没关系吧?

  没想到简固这么诧异?

  甄语详细解释了下:“我昨天跟我弟去了趟学校,然后送他去和同学见面的地方……”

  “就遇到了贝若蕙,她说是我弟的同班同学。”

  “说来,我送我弟去的那地儿,还以为是什么咖啡厅。”

  “结果她说是自家客厅,哈哈,见世面了。”

  “瑰丽大厦六十七号。”简固大约猜到了甄语说的是什么地方,“是贝若蕙和她双胞胎姐姐贝若棠住的地方。”

  “啊,是名字啊。”甄语恍悟,笑道,“我昨天听一个人喊什么tang小姐,还以为是堂姐的堂。”

  简固几乎九成可以确定:“凌轶?”

  “对,就是叫这个。”甄语点点头,反问,“你认识他们吗?那什么六十七号,你去过?你朋友吗?”

  “不是,平时没交集。”简固略一沉吟,“但我知道。”

  贝家姐妹的曾祖父和祖父都是著名实业家,简固就算素日不和两人来往,也经常听说她们的事。

  贝家底子雄厚到什么程度?即便叶家已然在叶女士带领下成为行业翘楚,谢群峰和贝家的女儿订婚也是高攀了。

  现在是,八年后仍然是。

  贝家姐妹的母亲当年是招赘,他们的父亲是个极谦和能干的人,不仅将企业经营得蒸蒸日上,还扭转了岳父不近人情的行事风格……

  正因为有这个先例,大伙儿猜测着,双胞胎姐妹很可能也会招赘。

  贝若棠和谢群峰订了婚,在有心人眼里,那个“可能”约等于贝若蕙。

  简固是没和她们来往过,但他不傻。

  瑰丽大厦六十七号里来来往往的少年少女们……也有甄荣家吗?

  简固没想到甄荣家和贝若蕙来往得这样近,参与到了对方的小圈子里。

  他们是什么同班同学,上次问的时候还不是!

  他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跟甄语解释。

  凌轶是泓展国际体育单招的学生。

  他能记住这个人的名字,是因为……贝若蕙在学校内外一向高调。

  是玩伴也好,是跟班儿也罢,总归凌轶已经和那位大小姐绑定了,大伙儿都知道。

  “既然你知道——”甄语翻着书,嘀咕,“那我就放心了。”

  简固一愣,下意识问:“为、为什么?”

  “我就是感觉有点奇怪。”甄语转头看向他,“昨天回来老觉着,我弟和这样的同学来往,多少……”

  如果他能找出词语形容心中的微妙,就可以给这种感觉下个结论了。

  有结论,自然就有处理的方法。

  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让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明白你的意思。”简固点点头,“你放心,我来帮你想办法。”

  “啊?”甄语失笑,“想什么办法?”

  “我去找贝若蕙,让她别带甄荣家玩儿了。”简固承诺道,“你放心,甄荣家在学校里,一定会一门心思地好好学习,我会监督他。”

  甄语定定地看着简固,良久才低头笑出了声。

  “你是怎么说出这话来的呀……”还恰恰说中了他这个爱操心的哥哥的想法,“我就说不出来。”

  “你说不出来,是因为尊重你弟弟。”简固严肃地说,“我不用,我来当这个坏人。”

  “怎么又是坏人了。”甄语笑得直摇头,“督促他好好学习,哪能是坏人。”

  他烦什么呢,就是烦自己是不是管太多了。

  作为哥哥,千里迢迢跑去给弟弟装被子可以,要管对方和什么人交朋友,就管得太宽了吧?

  从小父母经常不在家,某种意义上,他是给甄荣家又当爹又当妈。

  既有母亲生活上面面俱到的关心,也像父亲一样期望孩子自己闯出一片天。

  从年龄差不多的心态上来讲,他又十分清楚,小孩儿在高中阶段大多数都不愿意家长管得太多。

  他之前是真有些难以决定,现在听简固这样一说,想法又变了。

  “你别管了,我自己和他说。”麻烦简固算什么事,甄语决定待会儿就找甄荣家聊聊,“我是有点怕管太多他烦,不过,该管的还是得管。”

  怪他瞻前顾后了。

  先前,意识到人与人的参差,他自己调节好了心态。

  轮到弟弟面对,他很怕弟弟不会。

  在那样高高在上的、仿佛繁华都市向其俯首、未来一片坦途的环境里待久了,他怕甄荣家失去脚踏实地的心态。

  那里,和他们身处的将来要面对的,完全是两个世界。

  有什么机会,或是不得不来往的情况下,甄荣家到彼处一游可以,与同学来往嘛,难以避免。

  真要长久地待在里面,他怕他弟待迷了。

  甄荣家是个聪明灵秀的孩子,真要走迷了,过去认识的老师同学说不定都会扼腕惋惜。

  他弟那么优秀,在学业上有长足的发展就够了,就算读的是泓展国际,学习难道就不是最重要的了?

  可能他的想法太土太老派了吧。

  但他就是不能不在乎、不管这事。

  忙着为别人的财富与有荣焉算什么?

  他们明明正处在用自己的双手开辟道路的时刻。

  踏踏实实地,认认真真地,把路修好,将来靠自己创造财富,这才是正经事。

  嗐,一不小心又上升到个人理想高度了。

  等他和他弟谈心的时候,可不能这么上纲上线的。

  甄语想通这点,心情轻松一大块,翻书的动作都轻快了许多。

  他迟迟才注意到简固在看自己。

  “咋?”看他干什么?

  “你不是……”简固斟酌着该怎么说,“不是一定要管他的所有事。”

  甄荣家并不是甄语的弟弟。

  以后也不会是个好弟弟。

  哪怕现在兄弟俩关系不错,甄荣家也假模假式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刻意。

  对他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人比对哥哥还尊敬。

  得知甄荣家和贝若蕙有来往的时候,他甚至不觉得多么意外,只是感觉有些棘手。

  他并不怵于向贝若蕙开口,琢磨了一下,没拿定主意。

  贝若蕙不是傻子,不至于搞出什么麻烦来,最多也就是带着一群跟班儿到处玩儿。

  身边的人同她来往得久了,见惯花花世界,将来却被抛下,想来不会太好受——让甄荣家吃个这种教训,说不定会更老实一些。

  他确定不下来。

  究竟是该快刀斩乱麻,还是该让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甄荣家承担点后果?

  上辈子甄荣家没受到任何影响。

  他先前以为甄荣家和贝若蕙来往不深,只是在学校里于对方的小圈子当中有话语权。

  眼下看来,并不是,都熟门熟路去家里了……

  还是别节外生枝比较合适,返校他就给贝若蕙递句话。

  让她别带甄荣家玩儿了,放他去专心学习。

  甄语听了简固说什么,根本懒得回答。

  听听,多么无忧无虑!

  说不定都没个惦记的事。

  过了会儿,他看着书,懒洋洋地开口:“你们家,就你一个吧?”

  简固愣了下,连忙回答:“还有大哥,我好像说过?”

  “我是说孩子。”甄语白了他一眼,“你大哥多大了!”

  “比我大十岁。”确实不是孩子了,简固感觉自己又被看得幼稚了,“我没——”

  “我不是觉着你幼稚。”甄语一瞬间跟简固心意想通了,很明白对方要说什么,解释,“我是说,你看啊,我是哥哥,你是弟弟。”

  简固没听太懂甄语要表达什么,但忽然发现这是一个好机会:“没有吧,你几月几号生日?”

  他们应该生日相近才对,否则也不太可能在医院被抱错。

  他的出生证明上是甄语的出生日期。

  他想按照那个日子给甄语过生日,但总要铺垫一下。

  机会绝妙!

  “身份证上是四月。”甄语随口答道,“我妈说我生下来半年才报的户口,就这样了。”

  “正好,和我弟差不多,可以一起过生日。”

  简固一时语塞。

  他好像明白上辈子大哥为什么说甄家人匪夷所思、对甄家人那么反感了。

  这算什么?

  甄语礼貌反问:“你几月?”

  简固兴致已经淡了下去:“十一月……”

  甄语:“咱不论这个!”

  差得有点多,他可不想坑自己,立刻把话题拉了回来。

  “你是当人弟弟的,我是当哥的。”

  “咱俩啊,心态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