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优只是来看看。
进了屋,点了灯,检查一番。
有被动静吵醒的店员和客人探头探脑,明优也弹指打出术法,让其他人陷入昏睡。
吉镜很快返回。
还绑来了两个黑衣修士。
把修士扔到地上,吉镜收了剑。
吉瑞上前踹了一脚道:
“你们是什么人!”
修士虽然身穿黑衣,面容倒是干净,看着不像偷鸡摸狗之辈。
但被吉瑞踹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马上招供:
“我们是轩扬派弟子,昨日见到你们一行,认出你们服饰,特此等候。”
吉瑞和吉镜面面相觑,再看穆弈……
他们穿的确实是无双宗服饰,前襟袖口都有无双宗宗徽图案。
“我问的是你们埋伏在此,意欲何为!”
吉瑞剑刃抵上对方侧颈,继续恐吓。
另一个修士吓得发抖,颤巍巍补充说道:
“立、立功。”
不等吉瑞发怒,刚才的修士马上接话:
“掌门有令,无双宗包藏魔修,其心可疑。已废魔修,也需诛之。”
他们办事途径此地,恰逢穆弈一行人。认出其中有一人与掌门所述魔修相似,就想趁夜确认一番,如果真的是魔修,他们下手除之,就是立了一大功。
只是他们见识短浅,低估了吉瑞和吉镜的实力。
还没跑出去多远,就被生擒。
“请道友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修士说完,二人声泪俱下开始求饶。
“晦气。”吉瑞骂了一句,倒是收回了剑。
明优一直默默围观,这时才开口:
“阿弥陀佛,此地不宜久留。”
事实和楚轻云预测的一样,尽管顾贤允暂时留穆弈一命,但其他门派却不会让穆弈活着。
这才刚一露面,就遭来暗算。
现在他们遇到的是两个菜鸟,但以后呢?
如果是暗藏大能呢?
“我们走吧。”吉镜果断道。
客栈是不能住了。
*
弥南山绵延千里,高耸入云,宁福寺坐落其上,外界不得窥探。
只在每日卯时,朝阳露出一线时,山门开启,僧人可凭名碟出入。
吉瑞和吉镜没有对偷袭的修士痛下杀手,而是放了他们。
反正穆弈前往宁福寺的消息,早晚都会传出去,他们也不必赶尽杀绝。
为了避免再生枝节,他们索性来到了山门前等候。
更深露重,为了照顾穆弈,吉瑞还把飞舟拿出来,让穆弈躺着。
穆弈:“……”
再长的黑夜,终有尽头。
山门开启,穆弈就要跟明优进山了。
“师弟……”
吉瑞颇有点舍不得。
“禅师。”
吉镜朝明优一礼:
“师弟是宗主最记挂之人,请禅师护他周全。”
明优并不多言,只是回礼:
“自然。”
吉瑞和吉镜再不放心,也无法忤逆楚轻云的决定。
他们站在山下,目视穆弈的身影消失在层林之中,才收回视线。
吉瑞叨咕道:
“姐,师弟会没事的吧?”
异地而处,他都不能保证自己有穆弈的毅力。
如果是他没了金丹……
他可能没有勇气活下去。
“希望吧。”
吉镜也不敢把话说满。
她转向吉瑞,出了主意:
“你留下来吧。”
吉瑞:“啊?”
吉镜撇了眼山门的方向,坚定道:
“我们昨天下榻的是离宁福寺最近的城镇,日后师弟入住宁福寺的消息一定会传出去,届时定然有人对他不利。你留下来,随时注意着,一来暗中保护师弟,二来也能及时发现异样,及时禀报宗主。”
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行!”吉瑞果断答应。
另一边,上山的路并不好走。
拒绝了明优背和搀扶,穆弈一步一步,缓慢前行。
明优也耐心十足,陪着穆弈步行往上。
两人从天明,走到傍晚。
“师叔!”
小和尚看见明优,兴奋地迎了上来。
明优也笑着打招呼,介绍道:
“乐光,这是穆弈。”
小和尚才十岁出头,个子不高,仰着头打量穆弈。
明优修为在身,爬山爬一天也不累。
穆弈却没修为又有伤,累得够呛。
但他不想被人看出,于是控制着呼吸,不让自己气喘吁吁。
只能“嗯”了一声,当做回应。
“施主。”
小和尚还是很有礼貌的。
“小友,师父已经给你安排了住处,跟我来吧。”
明优接着道。
两人一天无话,这会儿才算真正开始交流。
穆弈:“劳烦大师。”
明优嗤笑,摇着头道:“贫僧真不是大师,到了这里,小友切勿再折煞贫僧了。”
见穆弈茫然,明优说:“直接叫贫僧法号就好。”
穆弈只好点点头:
“明优。”
两人稍作歇息,就告别了小和尚乐光。
寺里多数僧人都集中住在佛殿附近,但明优没有带穆弈去佛殿,而是去了一个偏僻处。
一个小院伫立其中,竹影摇曳,安静雅致。
“小友不是佛修,自然无需礼佛,你暂时在此处休息,明日方丈会来看望。”
穆弈虽然心灰意冷,但基本礼数还是有的。
闻言赶紧摇头:“不能麻烦方丈,我可以亲自前往道谢。”
明优却没有跟穆弈掰扯,而是转移话题:
“小友为何一直不问贫僧,为何贫僧要接你来此?”
*
楚轻云翘首以盼,终于等到吉镜回归。
“如何?”他遣退其他人,单独问吉镜。
“回宗主。”
吉镜行礼,把这一路见闻告知楚轻云。
遇袭。
在楚轻云意料之中。
“弟子令吉瑞守在当地了。”
吉镜最后说道。
“甚好。”楚轻云很是赞同。
两人说完话,楚轻云让吉镜去休息。
然后他才拿出是沈辰帆发来的传讯。
沈辰帆邀他见面,他担心着穆弈,就一直没回。
现下穆弈入山,他也能安心片刻。
所以有闲心回复沈辰帆。
没有等到第二天,当晚沈辰帆就来了。
上次分别,两人并不愉快。
只是多年友情,哪怕裂成蛛网,依旧有宗门关系连在一起。
沈辰帆是一个人来的,还带来了一壶好酒。
乍一相见,不免尴尬。
尤其沈辰帆。
做了这么多年盟主,受世人俯首膜拜。
在楚轻云面前,却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还是楚轻云先破冰:
“只带酒,不带点心?”
沈辰帆马上堆笑:
“带了的,你最喜欢的花糕。”
两人相聚观云亭,夜风习习,月色怡人。
楚轻云嫌月华太冷,点了几盏暖灯,把亭内照得明亮。
吃了口糕点,他才问沈辰帆:
“是专门看我,还是有事要议?”
“都有。”
沈辰帆在楚轻云面前不用摆架子,所以直接问道:
“穆弈如何了?”
人能活命他知道,但他走后,就再无消息。
回去后,沈辰帆也缕清了思绪。
前世顾贤允谋害楚轻云,而穆弈救之。
所以楚轻云今世收其为徒,意欲报恩。
他自己,因为轻信顾贤允,在前世还曾捅了穆弈一剑。
楚轻云也因此记恨在心,导致了上次与他翻脸。
沈辰帆反思一番,楚轻云未与他决裂,已算顾念旧情。
他实在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沈辰帆的心情千回百转,楚轻云则给出回答:
“金丹已碎,回天乏力。”
“唉。”
沈辰帆叹了口气,安慰楚轻云:
“你也别太忧虑。你,已经做的很好。”
无双宗宗主之徒,身份地位,华袍加身,以他看来,楚轻云有在全力付出。
现在的结果,尽管惨痛,却也不怪楚轻云。
但楚轻云摇摇头:
“你不懂。”
沈辰帆:“……”
楚轻云的心情,确实无法为外人道。
穆弈离开后,他脑海里一直回荡那句“无情”。
穆弈的质问言犹在耳,楚轻云却至今想不出答案。
他当然有情。
与沈辰帆一起长大,与虞恒斗嘴调笑,他对他们,都有手足之情;
他对顾贤允也有过情,为其倾囊相助、铺路架桥,爱之深、恨之切;
他对吉瑞吉镜当然不必说,虽然不说一手带大,但他们之间也是亲人般的存在,他护他们成长,他们回以忠诚;
还有长老们,还有无双宗,还有这滚滚红尘……
他贪恋一切。
但他也知道,穆弈问的是什么情。
那他有吗?
他与穆弈肌肤相亲,他对穆弈的一片真心,到底是什么?
楚轻云越想越乱,索性不急于想通,转移话题开口:
“现在外面,是不是很乱?”
如果不乱,沈辰帆看上去不会这么累。
“嗯。”
沈辰帆点头。
“岂止是乱。”
随着记忆的复苏,曾经被沈辰帆压下去的声音,不仅死灰复燃,还纷纷倒戈。
仙盟中已有数个门派上报,请求恢复海川院在仙盟中的牛耳之权。
呼声之高,大有分裂仙盟的架势。
楚轻云抿了口酒:
“然后呢?”
这同样在他意料之中。
沈辰帆苦笑:
“还有魔修。”
“最近几个月,入魔人数较多,你也知道。但顾贤允提议,不能再对魔修赶尽杀绝。”
“他要为魔修,创一条活路。”
“支持他的人,非常多。”
楚轻云:“……”
这倒令他意外了。
沈辰帆同他一样意外,因为前世的顾贤允,并没有这一提倡。
“剑灵呢?”
楚轻云问:
“我说过,他的剑灵附身到上官冰身上了。”
沈辰帆无奈地摇头:
“不知。对外他只说徒弟重伤未愈,连我也见不到人。”
说完两人同时沉默。
历经两世,他们终于在这一刻达成一致。
却也对顾贤允起势毫无对策。
这时,吉镜前来:
“宗主,顾掌院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