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隔得远,说的也小声,但遥云却有一副好耳朵,将他们之间的谈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心中有了成算,面上不显,继续指点余冬槿骑马技巧。

  余冬槿点点头,在遥云放开手后,带着些忐忑的拉着马儿的缰绳,带着点兴奋,在马场里小跑了起来。

  先缓慢的跑了一小段,他胆子大了点,一挥缰绳叫马儿跑快了起来。

  那头被两位先生抱着的无病和一边被乔思教着骑马的从从看见他这么快就把马儿骑的飞快,都心里羡慕。

  无病咿咿呀呀的指着小爹,喊着:“哒哒哒!啊!”一副也很想试试的模样。

  周尔哈哈笑,捏住他的小手,“你现在可还不能骑,你这小胳膊小腿的,需得还得再长长呢。”

  马上,牵着缰绳挥舞的余冬槿很兴奋,但又不免有点紧张,不过因为有遥云一直看着他的缘故,紧张之余又觉安心,知晓自己定然不会有事,又大着胆子将缰绳挥舞的勤快了些。

  遥云笑看着,缓步跟在他后面,看马儿载着他跑,也警示着马儿。

  一整个下午,他们便是在马场上度过的。

  从从也在乔思的指导下将骑马学会了,他本就家学渊源,虽然不记得了,不过儿时也是被家里长辈带着在马儿背上玩儿过的,对骑马射箭等活动还保留着一定的潜意识,所以做起来挺熟。

  马场里也有靶子,有弓箭,余冬槿射箭就十分不行了,尽管有遥云教导,他还是比不过拿着小弓的从从像模像样。

  一向灵巧的手忽然变得特别笨不说,眼神都感觉没那么好使儿了,几次射箭几次没中,搞得他很是懊恼。

  余冬槿悻悻然,放下弓箭:“算了,你来,我是真学不会!”

  从从一直关注着伯叔和小叔的情况呢,见此情景,忍不住在一旁捂嘴噗噗笑。

  遥云也无奈了,接过弓箭,给了他一个你好好看着的眼神,然后在余冬槿瞬间变得期待的目光下,腰背挺直,步伐稳健,一边迈步一边将剩下的箭矢一一射出,将几个箭靶的红心都给填满了。

  前头回头看的,拿着小弓的从从满脸倾佩,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小弓,又看了看乔思,得了几句指点,拉开小弓,也对准了前面的靶心。

  玩到了时辰,晚饭吃的简单,但也是周尔三人没吃过的,是用余冬槿他们从留云带来的砂锅做的煲仔饭。

  做饭的材料一部分也是他们在车上一起带过来的,有腊肠、风干鸡、咸排骨、干松毛菌和各类干菜,鲜菜则是遥云到附近农家里买的,现摘的,都很水灵。

  余冬槿用带来的肉煲了三锅口味不同的饭,出餐时,腊味的香味扑的满院都是,还飘出去老远,惹得远处的书院内院都躁动了起来,久久不停。

  看着那被腊汁、酱色与油脂侵染,颜色变得浓重的饭粒被余冬槿翻起、搅拌,周尔不太庄重的咽了下口水,“香啊!真是香啊!这般,又是我从未尝过的吃法,真是……”

  余冬槿笑了,待遥云将青菜酱瓜还有霉豆腐端上来,把拌好的饭一人给盛了一碗,“好了,先生们快尝尝吧!”

  几人包括从从,立即迫不及待的拿起了碗筷,埋头开吃。

  当然,无病那份是鸡蛋米粥,小家伙可还不能吃这类硬米饭呢。

  余冬槿也许久没吃过煲仔饭了,他给自己和遥云留了他觉得最好吃的那部分,一半煲仔饭底部的大片锅巴,抹上一层薄薄的豆腐乳,包上酱瓜和青菜,他首先给遥云咬了一口,眼睛亮亮,“怎么样,好吃不?”

  遥云看着他的眼睛,品味着嘴巴里咸香微辣的味道,点头,“好吃!”

  一旁的从从看的眼馋,但他不能吃辣,便夹起饭里的小片锅巴,尝了尝,感觉也美滋滋,顿时喜欢上了。

  周尔见了,连忙也好奇的去看那碟红彤彤的豆腐乳,问余冬槿,“这是何物?”

  余冬槿咽下口中的锅巴,给三位没见过豆腐乳的京城人介绍起来:“是由豆腐发酵而来的一种食物,裹了黄酒和辣椒粉,吃起来口感很特别,先生们先少点一些试试,看看合不合口味。”

  周尔身先士卒,立即用公筷夹了一筷子放到饭上,点了一点尝了一口,“嘶,辣!”他道,但眼睛却很亮,忍着辣味居然又尝了一口,“唔,好吃啊!嘶哈嘶哈,快!你们也尝尝!”

  周散比较谨慎,不过见他明明吃的面红耳赤的,但依旧提着筷子不肯放弃,最后还无师自通了,只取一点点,配着饭一起吃的操作,便如法炮制,也取了一筷子这模样质感都很奇怪的“豆腐”放到饭上,配着饭细细品尝了起来。

  而乔思动作比他更快,且乔思更能吃辣,显然是爱极了这味道,半块吃完了又夹了一块,豆腐乳配鲜香美味的腊味煲仔饭,吃的喷香无比。

  余冬槿和遥云你一口我一口的把锅巴吃完,又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起了饭,余冬槿一边吃一边给专注吃肉的从从夹了一筷子青菜,提醒他要均衡饮食,然后对三位先生笑着开口:“这酱瓜也不错,不是我做的,是我从留云带来的,邻居家做的,这是他们家的老手艺了,你们也尝尝,很是脆爽。”

  没错,这酱瓜正是刘成家送的,一坛子压的实实的,口味脆脆咸咸,微酸,用来开胃最好不过。

  三位先生也尝了,都点头,“倒是不错。”

  晚饭大家又吃多了,于是吃完了饭,一伙人坐在树下,喝茶消食。

  是山楂茶,余冬槿煮的,还加了梅子干,放了糖,酸酸甜甜的,从从特别特别喜欢。

  余冬槿:“只能喝一杯,喝多了睡不着。”

  从从乖乖点头,珍惜小口小口的抿,在无病羡慕的目光下,无病这小家伙自然只能喝白水。

  喝完茶预备散场的时候,夜幕已经西垂。

  这会儿无病已经熟睡,从从也困倦了,遥云给俩孩子洗了澡,让他们先进屋睡了。

  余冬槿还不困,正和好奇的周尔先生说着豆腐乳的做法和吃法。

  “若是不吃辣的,只需裹上盐水白酒封坛便可,滋味同样是好的,只是我喜欢辣的,便没有做不辣的,先生若是喜欢但又怕辣,可以用这法子做不辣的。不过一定要记住,那发出的毛毛若是有异,并非白色的,那可一定不能吃,有毒。”

  周尔捋了把胡须,道:“奇妙,没想到这看似普普通通的豆腐,还能被如此这般做成这样的美味。”

  周散跟着点头。

  聊完了天,几人各自回院,洗漱睡觉。

  半夜,朦朦胧胧中,余冬槿好像听见了马蹄踏地的声音,他揉了揉眼睛,在遥云怀里抬起头来。

  却见遥云人是清醒的,在黑夜里睁着一双锐眼,一边小声地安抚着他,一边警惕的盯视着窗外。

  余冬槿迷迷糊糊的,“怎么了呀?”

  遥云:“隔壁院子有人来找,十来匹马,来的都是精兵。”

  余冬槿还在迷糊,闻言:“啊?”了一声,试图强打起精神看看去。

  遥云:“你继续睡,我施了法,再不会有人能吵到你了。”

  余冬槿点头,他确实是困了,点点头说了声:“好。”然后就又闭上了眼睛,挨着里头的两个孩子再次入眠。

  遥云轻轻拍着他的背,将他哄的睡熟了,在他额角落下一吻,这才起身穿衣,来到了院中。

  月儿被乌云遮去,今夜的天格外的黑沉。

  周尔站在院内,隔着院门,脸上没什么表情,开口:“二小子,你倒是终于不装了。我知道你来此是想要什么,但当年之事,也并非只有我与你三叔知晓,你何必如此苦苦追寻?”

  马上,二皇子穿着一身玄衣,苍白的脸上是一片漠然,他嘴上开口先是客气的见礼:“常策见过二皇叔三皇叔,还有秦将军。”

  随后的语气依旧客气无比:“什么当年之事?当年能有什么事?我此番来寻二位皇叔,可不是为了这个。皇叔有所不知,父皇这回病虽然已经勉强好了,可大约是之前病的久了,如今脑子竟然愈发糊涂,竟说什么要寻元后幼子立做太子……”

  他笑了笑,“元后?母后明明芳华早逝,生前除了四弟外并未留下一儿半女,四弟都薨了,她哪来还有儿子?呵,我看着这分明是父皇缠绵于病榻时,做过的美梦罢了,将梦当真,何其荒唐,皇叔您说,是也不是?”

  周尔未有开口。

  周散沉声开口:“你与你大哥,真是愈发张扬了。”

  二皇子收起脸上的笑容,“怎会?我们只是担心父皇,怕父皇染上心病罢了,这身病还有可医,可一但患上了心病,那可就不好医了。父皇如此,还需寻人开解,两位皇叔,常策恳请二位与我回京,好好劝劝父皇,也叫我与大哥安安心。”

  周散冷笑一声,没留情面的一语点破:“和你入京?真要和你入京,能不能见到皇上,还不是你说的算?我与你二皇叔虽然如今已无兵无权,但也不是傻子。”

  二皇子也不恼,反而指着乔思道:“两位皇叔哪里无兵无权,秦将军不是伴在你们身侧么?我看将军手底下的兵,想必就在不远处吧?此番前来,为了绕过那些兵卒,可叫我费了好大一番力气。”

  乔思,也就是秦将军握着一柄枪,没有说话。

  遥云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

  看来京中皇帝的情形并不明朗,甚至于唐黎是否真的治好了皇帝的病都不好说。

  但看大皇子二皇子这般,想来是急了。

  而那位皇后幼子……遥云掐指算了算,已经明白了过来,他接着又算了算,算出结果后叹了口气,今天这摊子事,看来还是得管。

  他转过身,果然看见披着外衣的余冬槿揉着眼睛走了出来,迷糊的开口:“你在外面干嘛呢?我就说摸半天都没摸着,吓了我一跳……”

  那头,二皇子一牵马绳,给了他们这头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