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寻味楼的东家少爷在李家杂食铺子外头摆着的小桌上吃完了午饭,看余冬槿忙,干脆自个儿进屋重新搬了张靠背椅出去,一如既往的不着急走,就坐在铺子前头和人闲聊。

  他不为别的,就是想再磨磨余冬槿,不指望他愿意卖方子,就只是想买他家的辣椒油。

  他家那小厮和主人一样不要脸,人还挺勤快,自家少爷没说,就去和刘成抢活干,帮忙收碗擦桌子的,面对余冬槿时那笑容谄媚得很,也是位忠仆。

  余冬槿瞧着,笑眯眯的观察了下,最后等人不多的时候,和今天依旧没有达成心愿,提着香肠唉声叹气准备离开的刘少爷说:“刘少爷,我明天请您吃饭吧?吃晚饭,您可以带董少爷和您这小厮一起来,今天也辛苦他了。”

  刘少爷那白胖脸上,本来就圆溜溜的一双大眼睛瞪的更圆了,随即他嘴巴咧的大大的,喜得一双大眼都眯成了缝,连连点头:“成,成!我明天一定过来!”

  今天香肠与烧肉上市,卖的很是火爆,因为数量不多,后来的基本都没买到,比如刘少爷,他就只买到了两根香肠,烧肉余冬槿做的不多,轮到他的时候,早已经售卖一空了。

  待最后一点汤都被打完,余冬槿甩甩手脚,一屁股坐在屋里的凳子上,赶紧歇一歇,“真是,生意太好也是一种负担啊!”

  一旁正在洗抹布的刘成听了:“哥,你怎么能这么觉得呢!”身为一个在城里长大,自小家里就是做生意的娃,店里生意好,他可高兴着呢,身上再累那心里也舒坦。

  余冬槿伸出手被遥云拉着站起来,说:“好吧,生意好是好事。阿云你去买两份馄饨,我再做两份米皮,咱们今天中午就吃这个。”

  刘成挠挠头,“哥你还给我管饭啊?”之前没说过这一点,他和爹妈想的都是,既然工资这么高,离家又这么近,那回去吃就是了,谁知道店里居然还给他管饭。

  余冬槿笑了,“我这可是买吃食的地方,饭都不管也太不讲理了吧?早饭是管不了的,我和你遥云哥大部分时候都懒得弄,但午饭晚饭没有特殊情况,你就在我们这边吃,省的你爹妈还要给你留饭。”

  因为做的是吃食买卖,虽然他家生意火爆,准备的东西很快就能卖光,可即便如此,他们现在吃饭比起以前还是要晚一些,中午要到一点多,下午得到七点,可刘家做的是酱料生意,都是按时吃饭的,如果不给这孩子管饭,他家就要单独留他的饭,这何必呢,不如一起吃算了,他又不是供不起。

  刘成忙道:“那遥云哥你买一份馄饨就行了,我家肯定给我留饭菜了,我端过来和你们一起吃。”

  余冬槿:“行,怪我之前没和你说明白,你回去和你爹娘说下,以后就别给你留饭了。”

  刘成点头,“好嘞。”他高兴得很,因为他觉得铺子里的东西比家里的好吃!

  刘成比出去买馄饨的遥云要回来的快,他端着一盘子看着就知道是额外给他留出来的菜和一大钵饭,乐呵呵的和看着那钵米饭十分惊讶的余冬槿说:“我娘听说咱们还没吃饭,就给我装了好多饭,就是给我留的菜不多,但是我奶奶给我拿了酱瓜。”

  余冬槿哭笑不得,“这还买啥馄饨啊。”这么多饭,再配上他家剩的凉拌木耳,还有他刚做好的米皮,已经完全够吃了。

  而且还有就是,他去把之前偷偷藏在柜台下的烧肉和香肠拿了出来,和刘成说:“我还准备了这个呢,咱们今天中午吃的够丰盛的。”

  看着那香肠和烧肉,刘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家日子过的其实不算太差,但平日里也不会总是吃肉的,店里卖的这以前从没见过的香肠看着肉墩墩的,想想就肯定好吃,而烧肉更不用说,他都听客人们夸了,就没有不说好的,皮酥肉嫩十分可口,也是以前大伙儿从未尝过的味道。

  但虽然馋,刘成吞掉了口中的唾沫,还是说:“不,不然留着卖钱吧,咱们吃这些就够了!”

  这香肠和烧肉都不便宜,他冬槿哥定的价,一根不大的香肠和一块和香肠烧肉差不多长的,都要八文钱,刘成觉得很贵,这可是配菜呢,单吃可填不饱肚子。

  余冬槿才不肯:“不行,自己也得尝尝。”虽然在做好的时候他就尝过了,但怎么着都得在吃饭的时候正经吃一顿啊,不然他多亏啊。

  待遥云回来,就看见桌上摆满了吃的,刘家的饭菜、热腾腾的米皮、凉拌木耳、切好的蒸香肠和烧肉。

  他把馄饨放到桌上,道:“这么多饭。”

  余冬槿拉他坐到自己旁边,说:“是啊,咱们都多吃点!”

  吃完饭,下午又忙了一下午,第二天做完中午的生意,余冬槿就做出了通知,今晚掌柜的有事,晚上店不开门,惹的客人们又是一阵不满。

  只有刘少爷乐滋滋的,还和余冬槿打听他们今晚吃啥,他是不是要卖自己辣椒油了。

  余冬槿没答话,只是笑而不语。

  这天中午,李家杂食铺子的三人没有在家吃饭,余冬槿带着遥云还有刘成,去了满香楼。

  刘成挺忐忑,跟在自家两个掌柜的后头,忍了忍没忍住,说:“冬槿哥,那满香楼很贵的,不然我回家吃好了……”

  余冬槿大气摆手,“你哥我有钱着呢,别慌!快挺直腰杆儿,咱们今天去吃顿好的。”主要是,他都问过遥云了,晓得了在满香楼的菜价,他们三个这一顿,顶多也就是二两银子,虽然也挺肉疼的吧,但是余冬槿还是花得起的!

  都赚了钱了,该花就花呗,这也是去打听情报的,去瞧瞧这满香楼之所以比寻味楼开得好,具体是好在了哪里,菜色到底怎么样!

  刘成闻言,顿时学着他冬槿哥把腰背挺直了,眼睛也放亮了。

  然后到了地方,余冬槿就惊了。

  好家伙,搁着打对台呢。

  遥云都没告诉他,这满香楼与寻味楼,都开在正街也就算了,还开在面对面!

  余冬槿左看看右看看,满香楼在左寻味楼在右,两边门头都很气派,还都是二层楼。只不过,寻味楼的门匾与装潢瞧着略朴实些,而满香楼则华丽一些,招牌都带着花边,瞧着比较新潮。

  也是,寻味楼在本地是老店了,而满香楼才开不到两年,自然是有差别的。

  余冬槿忍不住感叹:“这还真是,故意的吧?”他怀疑满香楼是故意开在寻味楼对面,和人打对台的,这就是搞寻味楼心态啊。

  我就在你对面,然后我家生意比你家好,你说你气不气?

  这寻味楼里的掌柜和伙计每日见了,心里肯定不好受,长此以往,寻味楼要是不能突破,肯定得出大问题啊。

  正这么想着,之前在余冬槿家吃完了饭小胖子刘少爷,带着随小厮愁眉苦脸的从自家店里出来了。

  余冬槿还没瞧见他,他就想看见了站在正街上,正观察着满香楼的余冬槿。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们三个除了刘成,余冬槿与遥云都太显眼了,两人长得好不说,余冬槿皮肤白,而遥云的个子高,他站在这南方城市的街上,简直就是鹤立鸡群,而且路上还有牵着阿娘不小心抬眼看见了他,瘪嘴不高兴的小孩呢……

  待余冬槿转头和刘少爷对上视线,他已经朝他们小跑着过来了,到了近前,他便高兴的问他们:“余掌柜遥掌柜!你们在这儿干嘛呢?吃了没?来我店里吃点儿?我请客!”

  余冬槿今天是来打探敌情的,肯定是要在满香楼吃的,但又不知道怎么对着寻味楼的东家少爷说这件事,一时卡壳,“这……”

  遥云见余冬槿不知道怎么说,便瞥了这白胖的刘少爷一眼,直接开口道:“我们得去满香楼。”

  刘少爷本来高高兴兴的一张脸顿时化成了个窝瓜,哼哼:“满香楼有什么好的,他们家就是小偷!”

  小偷?余冬槿来了兴致,“这怎么说?”

  刘少爷嘴巴翘得多高,都能挂油壶,他看了看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道:“这里不好说话,走吧,我请你们吃,满香楼就满香楼吧。”

  这也行,余冬槿拉着遥云带着刘成,跟上了这位少爷的脚步。

  进去之后,那招待客人的小二明显认识这位对家的少爷,脸上满是无法掩饰的诧异,另一位机灵许多的小二见了,连忙把他挤开,装不认识笑着上来问:“几位客官好啊,快请进来坐!”

  刘少爷又是一声哼,道:“给我安排个靠窗的雅间。”

  小二笑着道:“好嘞,几位客官还请随我上楼。”

  上了楼进了雅间,小二便给他们报菜名,余冬槿听着,觉着这小二还挺好的,机灵又敏锐,口齿特别清晰,脸上的笑也很可亲。哎,可恶,这样可恨的店,怎么配得上这样的小二呢!

  于是待他报完菜名,余冬槿也没说要吃啥,先问:“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在这里上了多久的工了?”

  这小二微微一愣,随后立马又笑答:“小子名叫陈谦,刚满十五,今年刚来的满香楼。”

  余冬槿点头,夸了句:“这名字好听。”然后才问刘少爷,“你知道他家好吃的招牌菜是哪几样不?”

  刘少爷便点了:“葱烧鸭、酿鱼头、小炒酱肉丝、辣味丸子,再来一道白玉粉丝汤,就这些,叫你们店里最好的大师傅来做,他要问为什么,你就说来吃的是我刘阳。”

  然后又问余冬槿三人:“要不要酒和点心?”

  余冬槿感觉怪怪的,不过说:“都要。”他都得尝尝。

  刘少爷又和小二道:“酒要你们店上好的春日醉,点心要一道冬融雪,也要你们大师傅来做。”

  小二闻言面不改色,笑着应了下去。

  看小二下去了,余冬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刘少爷您这是?”

  刘阳摆手,“余掌柜就别叫我少爷了,就叫我大名就行了。”然后才和余冬槿解释:“其实,这家店的大师傅,以前是我爷爷的关门弟子。”他说完这句话,像是想起了往事,面色变得不太好看。

  余冬槿顿时傻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