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薄情【完结】>第73章 隐晦动情

  兵荒马乱的一晚。

  洗胃后迟尧蔫儿哒哒地躺在病床上,手背扎着针,大脑昏沉缓不过劲儿来。

  他觉得陆鸣大题小做,看伍子胥鹌鹑一样缩在病房角落,实在有些不体面。

  迟尧扯扯床边面无表情坐着的陆鸣的衣袖,小声嘀咕:“不关他的事,时间晚了,让他先回去。”

  迟尧不放心上的态度刺痛了陆鸣的神经,男人转过头看他,下颌呈现紧绷且深刻的弧度,眉头紧蹙,目光闪动,分明愠怒却强忍下来,因此说话时一字一句,格外缓慢又清晰。

  “你知不知道,要是你再多喝几杯,或者度数高些,你可能会死。”

  死。

  一个极为陌生又稀松平常的字眼。

  迟尧沉默下来,视线落在左手手背不断输送药液的针头,似是发呆。

  “我……我之前吃药喝酒都没事的……”迟尧的解释略显苍白。

  陆鸣表情凝滞了两秒,额角青筋暴起,忍了又忍,咬牙切齿:“你他妈还有之前?”

  迟尧被吓得往后缩,小声道:“在国外的时候……也没有喝很多。”

  伍子胥见情况不对,快步插进两人中间,挡住病床上的迟尧。

  伍子胥:“骂什么脏话?!这么凶干嘛?而且,尧尧的事儿你没资格置喙吧?”

  “哦?”陆鸣冷笑,对迟尧他能忍,对别人就不用了,抬手把伍子胥推了个趔趄,“我是迟尧正经的男朋友,在这里的人,好像是你没资格管我和迟尧之间的事吧?你明知道阿尧在服药,还带他泡吧,我没揍你已经仁至义尽。”

  陆鸣眼见一袋药液快见底,没理伍子胥,伸手按了床边的铃,回头时伍子胥还杵在原地,满脸不可置信得盯着迟尧,仿佛他俩的恋爱关系像什么惊天秘闻。

  陆鸣清楚,这段恋爱是他好不容易求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伍子胥精准戳中痛点,看得他心烦,一个眼刀扫过去:“滚。”

  伍子胥自知理亏,麻溜滚了,带门前欲言又止地看了眼病床上的迟尧,不可避免也看见了握住迟尧手掌不停摩挲的陆鸣。

  说真的,挺碍眼。

  他从前觉得迟尧跟祁青聿在一起都比跟陆鸣在一起来得好,可偏偏祁家害死了迟尧父母。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喜欢陆鸣。

  本就打定主意给迟尧再介绍新人,玩就玩吧,情场浪子总比三年沉寂,一场恋爱都没谈好——这不像他。

  结果他喜欢的小白菜居然还是被陆鸣拱了!一次不够,还拱两次!

  病房中,气氛并不如伍子胥所想的好。

  陆鸣抓着他扎针的那只手揉搓,炽热体温如潮水蔓延过来将他包裹。

  迟尧以为陆鸣消气了,可对方开口却是责备:“你能不能对自己上点心?琼斯开药的时候难道没提醒过你?”

  “……我忘记了。”

  迟尧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委屈,遗忘难道是他希望的吗?

  最严重那段时他只有吃了药才能睡着,记忆消退头晕脑胀总比整夜失眠来得好。

  “叩叩——”

  门响得刚好,迟尧看过去一眼又飞快垂眸,盯着面前散发着淡淡消毒水味的白被子沉默下来。

  白衣护士看过床尾挂的板子,说后面没有药了,过来替他拔针。

  拔针前陆鸣问:“输完液可以回家修养吗?”

  没等护士应是,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年轻的男声:“暂时住院两天吧,避免意外,需要观察一下有无其他反应。”

  护士瞪大眼睛盯着祁医生,满脸惊讶。

  这位祁医生算是院里的风云人物。

  外科专业技术过硬,身高腿长人也长得帅气,仅仅入职两年便深得副院长喜爱,大家都在讨论应该任职期满四年后祁医师就要升主治了。

  明明这么厉害,又看过床尾的护理记录,不会不清楚病人情况,祁医师为什么说还需要住院观察?

  难道还有别的问题?

  小护士不敢多问,接收到祁医生的眼神后转身离开。

  祁誉骄接替小护士的位置给迟尧拔针,按住手背针孔止血。

  这一幕似曾相识。

  “三年前你感冒发烧,我好像也给你挂过水。”

  陆鸣:“按够了吗?”

  祁誉骄一怔,只得松开手让陆鸣来按止血棉。

  于是陆鸣坐过来,隐隐挡住了他和迟尧对视的角度。

  盯着陆鸣后背看了几秒,祁誉骄眸中闪过犹豫。

  他或许应该感谢这个表哥,雷霆手段处理祁家,唯独看在以往交情放过了他。

  他游离在祁家边缘,或多或少知道祁家的打算。

  在此之前,祁誉骄来这一趟除了探望迟尧,还想给陆鸣提个醒。

  但就方才的某个瞬间,他产生了极为消极的念头:提醒什么,是死是活跟他有什么关系?

  哈,果然。

  流着同一血脉的哥哥弟弟不可能本性南辕北辙,祁青聿也好,陆鸣也罢。

  他想,他自己应该也是有病的。

  祁誉骄:“表哥,最近祁青聿联系过你吗?”他突然问道。

  陆鸣刚要回答,祁誉骄却打断他,猛地往门口走了几步,又回头嘱咐迟尧:“这几天多喝水,一天内不要服药,好好休息。”

  说罢快步离开,“砰”地带上门,像是不敢与他们对视。

  迟尧满脑子都是那句“一天内不要服药”,没太留意到祁誉骄的异常。

  给他洗胃的医生同样说过,看来今晚上吃不了药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真的不能吃药吗?”迟尧叹息似的低语。

  整宿无法合眼入睡,精神紧绷如下一刻就要断掉的琴弦的感觉他不想再尝。

  陆鸣仿佛没听见他的话,松开按压住止血棉的手,盯着那枚颜色略深的,像耳洞一样的针孔,然后像从前热恋期那样一根根把玩他的手指,直至温暖。

  他们在安静的病房中无言对坐良久。

  陆鸣突然说:“我好想跟你结婚啊。”

  迟尧被这种突然吓了一跳。

  心脏像被装进祭祀神明的皮面大鼓里不停敲打,砰砰砰,咚咚咚——

  他在一片眩晕中,被侵占了地盘。

  陆鸣熟门熟路爬上病床,像在家里一样,挤进被子,抱住他,低低唤他阿尧。

  “你知不知道,我说结婚的时候你犹豫了。”他在这一秒想了许多。

  他好喜欢迟尧纠结取舍而犹豫的那几个瞬间。

  欲言又止,举棋不定。

  仿佛,迟尧也曾隐晦地动过某些情。

  这些终究只是他的猜想,迟尧像被踩中尾巴猫,炸起毛,背过身体低声警告:“滚下去,这可不是在家。”

  “就是因为不在家。”陆鸣从背后含住他耳垂,因那些不切实际的猜想而控制不住地兴奋,小孩子一样玩闹:“你不许我睡主卧,但这里不是主卧。”

  迟尧拿他没办法。

  若是祁誉骄知道自己想法设法多留迟尧的两天反而让陆鸣得偿所愿,大抵仅剩的内疚都会消散,甚至盼望着祁家早日动手,铲除祸害。

  迟尧以为自己会睁眼熬到天亮。

  但事实相反。

  刚开始僵硬紧绷的身体逐渐在陆鸣的安抚下放松,陆鸣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聊着天。

  天南海北什么都聊,大多是这三年陆鸣出差所遇的人事物,挺有意思。

  原来这三年来他跑了这么多地方,他迟钝地想着,应该问问陆鸣当初为什么突然宣布退役,再问问早餐好喝的鸡丝粥是哪家的外卖……

  陆鸣嗓音条件好,压低声音说话时更磁性,略带颗粒感,像砂纸摩挲的白噪音,也像父母在讲睡前故事。

  迟尧竟然感觉有些困倦,在陆鸣讲起北方某地一场盛大的雪时,眼皮耷拉,陷入黑沉梦境。

  作者有话说:

  偷偷黑化的祁青聿:我像阴沟里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