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上午最后一节课所在的教学楼距离食堂比较近,两人下午都满课,中午就在食堂吃比较方便。

  苏晏早早到食堂排队买饭,没一会江夜安就到了,找个地方占位置。

  江夜安找的位置是食堂一个角落,附近人不多。

  苏晏一手一个餐盘过来,江夜安伸手去接。

  两个餐盘里都有一碗汤,苏晏就这么一路走过来摇摇晃晃的汤也没撒出去。

  苏晏正要动筷子,江夜安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苏晏。

  “什么?”

  江夜安:“看看喜不喜欢。”

  苏晏打开盒子,里面竟然放着一个紫砂壶。

  一开始苏晏还以为是江夜安从大龙云岭老宅给带出来的古董,那得价值连城,但看了一会发现颜色和手感都不像古董,他好歹也跟不少古董打过交道,这点眼力还有,这东西瞧着就很新,不过确实很漂亮,颜色跟他店里被打碎的那只很像。

  苏晏摸着摸着,突然发现茶壶底有些凸起感。

  翻过来一看,壶底有个“安”字。

  苏晏惊讶地看着江夜安:“这该不会……是你做的?”

  江夜安点头:“在老宅做的。”

  苏晏确定没跟江夜安说过自己喜欢那只紫砂壶,江夜安什么时候看出来的?还又特意给他做了一只。

  看着手中小巧的紫砂壶,这才是真正价值连城的宝贝!苏晏决定了,以后就用这紫砂壶泡茶,不泡茶的时候就擦干净了放枕头边,睡觉都得对着它!

  吃完饭回宿舍休息,齐钰给苏晏打电话:“听说清明节你铺子差点让人砸了,还是江夜安摆平的。”

  苏晏白眼:“什么听说,不就是南迦告诉你的么!”

  齐钰:“听南迦说的也是听说啊!哈哈哈!”

  听着齐钰无情的嘲笑,苏晏很不得劲儿:“你很闲是吧?该查的都查完了是吧?怎么丁憬还没下台?”

  齐钰:“那么大一个官儿要扳倒也需要过程和时间好吗?不过你放心,调查已经有眉目了。上面已经引起重视,调查力度正在加大,证据也搜集到了一些,不过为了能一击即中还得再等等。就是有个情况比较麻烦。”

  苏晏:“什么情况?”

  齐钰:“丁憬牵头老城区开发,有一条街道的房子要进行拆迁。其实老城区开发是好事,不管丁憬是不是好人,这个项目确实是好项目,本就该进行。不过据我所知那条街道有个钉子户,不愿意搬,我担心丁憬会不会因为被调查而着急做出实际成绩,会进行暴力拆迁。”

  征地拆迁遇到钉子户很正常,原因各种各样,有些可以被理解,甚至能让人感到同情,但有些就纯粹为了钱。前两年还有过一个钉子户上过新闻,十多平米的毛坯房,要价一千万才肯同意拆除。

  但其实对钉子户确实可以申请强制拆迁,只不过强拆有非常严格的条件限制。

  法律规定,被征收人在法定期限内不申请行政复议或者不提起行政诉讼,在补偿决定规定的期限内又不搬迁的,由作出房屋征收决定的市、县级人民政府依法申请人民法院强制执行。

  又或者还可以申请行政裁决,这主要针对没有达成拆迁补偿安置协议的。

  但说到底,政府做工作,还是希望能做得好看些,不跟老百姓起冲突,所以才会花费大量的人力、精力甚至财力。

  不过丁憬要是急于完成这个拆迁项目,对方又不肯退一步,确实有可能造成麻烦。

  苏晏:“那钉子户什么情况,为什么不同意拆迁?”

  齐钰叹气:“也是个可怜人。户主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叫文宝。智商有问题。五年前三岁的儿子在门口丢了,老婆当时就跟他离婚了。孩子奶奶一直自责,觉得是自己没照看好孙子,一年后病逝了。孩子爷爷两年后得了老年痴呆,也走丢了,就剩下文宝自己,每天干点力气活儿打零工赚钱吃饭,一有时间就坐家门口。他不愿意拆迁就是因为他要等自己父亲和儿子回来,说他们一定会回来,家里要是拆了那等父亲和儿子回来就找不到家了。”

  苏晏听着,心里不住泛酸。

  他最怕遇上这种情况。

  遇上坏人,他还有的是办法对付,可遇到这种苦命人,又能怎么办?政府拆迁是为了推动城区的发展建设,是从整个区域利益最大化考虑出发,因为他这一个钉子户拆迁受阻,耽搁的不仅仅是一点时间那么简单。可对方的情况又实在令人同情。

  周日下午,苏晏准备去老城区买点东西。

  前两天选修课上老师简单讲述了如何修复受潮受损的古董卷轴的方法,其中要用到一种很少见的丝绸,这种专门作为制作画布而生产的特殊的丝绸市面上极为少见,老师介绍他可以到老城区的一家店铺够买。

  买完丝绸,苏晏才发现这里距离之前齐钰说的要拆迁的那条街道不远,他就打算过去看看。

  刚进街道就瞧见前面不远处围了不少人。

  苏晏抬头一看,前面是一栋已经废弃的工厂宿舍楼,一个男人整站在楼顶。

  苏晏赶紧走过去问围观的人:“这什么情况?”

  一个围观大妈说:“有人要跳楼!”

  苏晏:“怎么回事?为什么跳楼?”

  另一个男人说:“那是个傻子!脑子有问题!家就住前头,家里房子要拆迁,天大的好事非不乐意,给多少钱都不行,就守着那破房子!现在还要跳楼威胁!”

  “就是!给钱都不要,一栋破房子有啥用!傻子就是傻子!”

  “这里又没有政府的人,他威胁谁啊!真跳了也没人搭理他!”

  “我看他就是吓唬吓唬人,哪有那个胆子真跳!”

  ……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说着,竟然少有人表示同情,多数人都是看热闹,要不就是说他傻!

  苏晏的火气蹭蹭往上涨,立马掏出手机报警。

  电话刚接通,那边一听苏晏说的情况,语气立马变了,扔下一句“已经出警”就挂了电话。

  苏晏傻眼,怎么这样?

  等了五分钟还没见警察来,苏晏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又赶紧给齐钰打电话。

  没过一会有警车过来,苏晏一看竟然还是齐钰先到。

  齐钰还带来了谈判专家,救生防护垫充气需要时间,现在就需要谈判专家先把人稳住,当然最好的结果就是能将人劝下来。

  谈判专家已经在上面跟文宝谈话,苏晏和齐钰能在对讲机中听到谈判过程。

  文宝很一根筋,一开始不管谈判专家说什么,他就一个要求,不没能拆房子。后面好不容易才算打开了话头。

  文宝说话很慢,对他而言组织好语言说话并不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谈判专家也不能做主拆迁,更不能说谎答应,只能说会帮忙争取。文宝却不满意这个结果。

  “你们说、说争取……都是……骗我的!我知道,你们就是……想让我下去,下去就……就拆了!你们答应我,不、不能拆。”

  谈判专家:“就算答应你不拆,你也得下来签合同不是?拆房子是有原因的,你要是不想拆,那就跟领导说出你的原因啊,也许你说了领导就答应了呢!”

  文宝:“我说了,他们、他们不答应!反正……不能拆!”

  谈判专家:“你先下来,下来我们陪你一个跟领导谈,我们的专业就是谈判,可以帮你。”

  文宝的态度似乎终于有了一丝软化。

  “那、那让领导上来!上来!”

  苏晏听着,问齐钰:“没给拆迁办打电话吗?”

  齐钰:“打了,但那边接电话的人说这次的拆迁项目是新上任的领导负责,但对方的电话没人接,暂时联系不上。”

  苏晏:“这样的拆迁项目不可能是最近的才规划的,怎么会让一个新上任的负责人接手,能不能查到这个负责人是谁?”

  齐钰立刻打电话去查的。

  不到一分钟查出结果,新上任的拆迁办主任竟然是之前从国土规划局辞职的苏泰明。

  苏晏冷笑,“我之前还想着他背后的人虽然护短但好歹还算拎得清,知道让苏泰明辞职,没想到就是换个地方另起炉灶!”

  齐钰:“强制拆迁的提案在审核中,但通过的概率不大。”

  苏晏:“苏泰明没使什么手段促进提案通过?”

  齐钰摇头,“目前一切都是按规章制度办事。”

  楼顶的情况不太乐观。

  之前进行拆迁动员时苏泰明来过这里,还是家家户户亲自走访,所以文宝认识苏泰明,也坚定地相信苏泰明才是在拆迁这件事上真正说话有用的人,所以他要见的领导就是苏泰明,别人不行。

  可这会又联系不上人,文宝显得有些暴躁。

  苏晏想起文宝不愿意拆迁的原因,借助对讲机告诉谈判专家,并表示可以帮忙联系公益组织帮助文宝寻找父亲和儿子。

  谈判专家舌灿莲花,跟文宝保证只要他愿意下来,他们不仅会帮他跟拆迁办的领导谈判,还会找很多人帮助他寻找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