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强行分离出魔气，供他们修炼了。”沈明霁在段黎川怀中抬起头闷闷道。
所有魔气都困在段黎川身体里，就算是压不住溢出来魔气，也不够那么多魔修修炼。
非木曾经解释过，大陆如今出现的魔气，会侵染灵台，意识薄弱的，会被魔气占据身体控制入魔。
沈明霁也见过余源初入魔的样子，那是没有理智的。
如今的魔气可没有两百年前的温和。
是不能直接修炼的。
若是没有段黎川主动把炼化后的魔气分离出来供那些入荒原的人修炼……就算是什么天才，在经历过白雾吞噬修为，最虚弱的时候，被魔气占据，也得九死一生吧。
可是，现在连方六左鹤，说书人这些都活了下来。
沈明霁抓住段黎川的袖子，深吸一口气，声音发涩问：“你有没有？”
段黎川他轻轻抚摸着沈明霁后背，无声的安抚，感受着掌心下温暖的体温，以及久久无法平息的颤抖，他无奈叹息，微微低头在沈明霁眉心印下一吻。
唇瓣落在沈明霁眉心时，一段遥远的记忆进入沈明霁脑海。
那是段黎川刚入荒原之时。
在他进来之前，荒原的传闻都是真的。
那日荒原中心出现一个巨大的阵法，段黎川是从高空上的阵法里跌下来的。
他没有灵力，身上仙盟白色的衣袍染了大片的血，是他自己的血。
许是昏迷过去了，他狼狈的趴在冰冷的地面，很久都没动一下，四条泛着荧光的骨链在此刻成了荒原里最为圣洁的存在，也是困住他的枷锁。
良久，段黎川动了，被痛醒的。
身体里的魔气不安分的往外跑，他整个人都被包围在狂暴的魔气里。
一道仿佛来自天外的声音，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入魔吧。”
段黎川艰难地抬起头，他的眼睛被仙盟长老所伤，这会无法视物。
段黎川嘴角微沉：“你是谁？”
那个声音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快死了。”
段黎川哑然，是啊，他修为尽失，过不了多久他会死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荒原。
“你自愿作为魔气的容器，耗尽一身修为驱动神器骨链，吸走大陆所有魔气，那些人却将你抛弃你不恨吗？”
“三千咒印，其中一个可是你最敬仰的师尊亲自打在你身上的啊！”
“入魔吧，我有办法让你最快速度把体内魔气转化为你的修为。”
“获得力量，解开荒原封印，带着你的仇恨，与荒原下的魔修们一起杀出去，杀死那些骗你的人。”
段黎川不为所动，他坐起身，摆出打坐的姿势，任由那道声音在他耳边说什么都依旧坚守道心。
那道声音似乎不懂得累，一直叨叨不停歇：
“你那一百个好友怎么没来救你？”
“他们有什么事，你一向不是去得最快的吗？你出事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任何一个人来？”
“不值得啊！”
段黎川额上青筋暴起，大滴大滴的汗水往下滑，他一边对抗身体里的魔气，耳边还要忍受那道声音。
大概是他太过无动于衷，那道声音安静了一会，再响起时几乎贴在段黎川耳边：
“你若死了，星渊大陆绝对找不出第二个能做容器的，到时魔气之乱再起，无人可阻止，你所要保护的人都会死在魔气中。”
段黎川心神略有震动，狂暴的魔气瞬息钻入灵台，企图操控他的身体。
那道声音蛊惑他，“入魔吧，杀回去。”
段黎川最终还是入魔了。
那道声音教他如何修炼，教他速成，教他用最快的办法转化身体里的魔气，更是教他如何去解开主神下在荒原的封印……
然而段黎川对那声音充耳不闻，他自己一步一步摸索缓慢稳定的转化魔气，所有的术法，都是他自己按着仙修术法转化而来，甚至自己还研究出不一样的术法来。
最开始的一年，只有他一个人。
荒原太孤独了。
那道声音如影随形，让他觉得烦躁，有时候心神也会失守，但他不会允许失控的状态持续太久。
段黎川本以为他会永远一个人在这个暗无天日的荒原待下去。
没想到，第二年进来了一百个人。
他不明情况，观察了那些人很久，看到他们快死了，可他除了一身魔气什么都没有，他救不了他们。
他这个带着满身魔气的人，甚至不敢出现在那些人面前——
魔气，对于如今的大陆人来说，是肮脏的，是祸乱的根源，只会带来灾难，魔修更是该死。
段黎川眼前是一百位将死之人，耳边是一道坚持不懈一有机会就蛊惑他的声音：“你能救他们，只要你将那些魔气分一点给他们，引导他们入魔，他们能活下来。”
段黎川挣扎了许久，还是听了那道声音的话，他给的不是那些未炼化的狂暴魔气，而是他已经炼化的魔气。
那些人最开始排斥厌恶魔气，最后发现魔气在治愈他们的身体，得到好处，可以不用那么快死去，他们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在荒原里主动寻找魔气。
段黎川站在远处注视他们，一百人在他的庇护下活了下来。
他一边自己转化魔气修炼，还得管那一百个人的死活，忙起来好像也没那么孤独了。
一年又一年，转眼他在荒原待了十几年。
他要护的人越来越多。
那道声音消退不久，又出来蛊惑他：“荒原下封印着两百年前大陆所有魔气，你何不按我说的，将身体所有魔气快速转化，然后解开封印哪怕一小部分，你都不用这样强撑着……”
段黎川没有理会那声音，他依旧走着自己的路。
第十九年，荒原里来了一批奇怪的人。他们过了白雾居然还能保留下一部分修为。
段黎川直觉不喜他们，这些人给他的感觉太阴，不像活人。
果然，这些人进来后直奔荒原中心，手中阵盘，更是令段黎川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不能让这些人把阵盘放进去。段黎川当时只有这一个念头。
哪知这些人不畏生死，竟是用命来送阵盘入阵，段黎川没防住漏了几个阵盘到荒原中心那道三千仙盟大能打开的巨阵中。
那一年，段黎川被抽走许多气运。
第二年，仍是一百人，里面几十个都不是正常人，段黎川有所防备，这次没叫他们成功 。
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
段黎川在荒原看到一个熟人——符月栖，慕衡云的徒弟。
她怎会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