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木脸上有些伤痕，但并不妨碍认出他，只是当初那种明媚终是被磨灭了。
沈明霁手指攥紧衣袖，压抑着情绪，被仙盟送进来的无一不是气运强的，他们被以各种理由弄进来，另一大半则是将死之人顶替天才。
而真正大恶之人无一个被送来荒原，大概早在被发现时就被杀死了吧。
为何要如此？
每年一百人，为何偏偏是未做过恶事的一百人？
段黎川察觉到沈明霁的异样，手悄悄伸进沈明霁衣袖中，与他十指紧扣，捏了捏他的手指，传音道：“有些事，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手掌传递过来的温度，让沈明霁稍稍安心，压下心头思绪，“你去做你的事吧，我一会去找你。”
段黎川打量他几眼，沈明霁面上看不出什么来，灵线传递过来的情绪他能感受到是真的没事了，抽回手，“好。”
段黎川走后，沈明霁看向非木，缓了口气道：“东西呢？”
有个声音告诉非木，若在荒原见到穿白衣红衣的两人，只要将目的和盘托出就能活。
非木双眸紧紧盯着沈明霁，他已经别无他法，若是这一线生机是假的，他变成鬼，也得从地狱爬起来，找到那群人……
非木取出阵盘，交到沈明霁面前。
沈明霁接过阵盘，垂眸打量，阵盘中困着一团被强行捏和的气运。
灵宗是灵阵师汇聚之地，大陆强的灵阵师几乎都在灵宗。仙盟手里能有这样多困住他人气运的邪阵，不知灵宗是否参与其中？
这些事不是现在的沈明霁能解决的，宗门和他都还太弱。
他压下重重疑问，收好阵盘，看向非木，“愿意跟我回去吗？我可以护你成长起来，让你以后能去做你想做的事。”他声音清冷，语气却透着柔和。
非木愣愣地抬眸看他，大概是没想到眼前这个表面看起来比那位更不好相处的人，内里并没想象中那么冷淡。
“愿意。”非木沙哑着嗓音回答。
只要能活，就有希望。
沈明霁把非木带去容樾的山峰，杨云霞正要乘坐白鹤去第四山峰，看到沈明霁带这么个人来，她立即走过去，“师尊，这是今年进来的师弟吗？他伤得好重。”
杨云霞在荒原待了几年，方方面面都有增长，先前被仙盟送进来的人，赵老闭关的时候，都是由她来治疗。
杨云霞看到沈明霁带非木过来，就主动道：“师尊放心，交给我吧。”
自己徒弟医术什么水平，沈明霁清楚，他自然是放心的。
安排好非木，沈明霁收回神识，用本体去找段黎川。
找到人的时候，段黎川刚咔嚓了两个人，沈明霁问道：“多少了？”
“七十五。”段黎川眼睑微抬，靠近沈明霁，露出点笑来，“再等我一会就回去了。”
沈明霁：“那些阵盘呢？”
段黎川：“都收着呢。”
从前段黎川只觉得这些阵盘不是好东西，下意识不想那些人如愿，就都毁去，如今看沈明霁似乎想留着研究，也就全部完完整整收起来了。
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段黎川就察觉到他的气运被七十多个阵盘一点点吸收，令他很不舒服。
段黎川心中升起警惕，不动声色朝沈明霁伸手，语调随意道：“明霁，你那个阵盘也放我这吧，反正其他都在我这。”
沈明霁手里只有一个阵盘，没受到影响，但他精通阵法，这种邪阵能吸走别人气运，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沈明霁静静看着段黎川，道：“那为什么不是你把阵盘都交到我这来？”
段黎川一噎，随即笑起来，“瞒不过你。”容樾这些年是沈明霁教的，他刚刚居然把这茬忘了。
最终两人都没要到对方的阵盘，这东西拿久了不好，他们两人分开行动，很快把那些人手里的阵盘夺过来。
沈明霁原本是想活捉几个人的，但那些人跟死侍一样，落到他手里，撑着他们不死的那口气自己就散了。
“这情形倒让我想起一件事。”段黎川目光幽沉：“百年前，我带人灭掉一个邪修门派，那个门派抓修者炼制傀儡，不过那些傀儡远没有现在这些人这样灵活。”
沈明霁眸光沉下，“那个门派有漏网之鱼？”
“不可能有。”段黎川回忆了下道：“当时我带的一百余人，足足蹲守他们一年，暗中与他们作对，把他们所有人的关系都查清才动的手，连半成品的傀儡都烧尽了。”
“你带去的是你那一百个好友吗？”沈明霁皱眉，他不想怀疑段黎川带去的人，但愿是他想多了。
段黎川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沉声道：“衡云他们不会留下傀儡炼制之法。”
一时半刻得不到答案，两人沉默了会回到宗门。
沈明霁在主峰大殿里摆上阵法，把所有阵盘全部放进去。
两人围着阵盘思考。
沈明霁：“每年仙盟送进来几十个阵盘，每个都满载气运，阵盘被你毁去，气运四散于荒原，按理说，这次进来的几十个阵盘应该能吸引这些散开的气运过来，怎么一点都没有呢？”
不仅阵盘没吸过来一点气运，沈明霁在荒原待了这么久，也没见到无主的气运，这些气运哪去了？
沈明霁想不通，看向段黎川问道：“我一直想问，你靠什么辨别仙盟的人？”
段黎川：“他们给我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像是不该存在于世。
说起这个感觉，这是段黎川从小就有的能力。
段黎川微蹙着眉，说起这个，他想起百年前第一次见到沈齐的感觉——不该存在于世上，不像个人，像傀儡，没有自我思维的傀儡。
最初，段黎川找到沈齐的时候，他是极不情愿带这个人回仙盟的，若不是古仙钟家推衍出他二人注定命运交缠，若不是那小子多次舍命相护，他绝对不会将人带在身边。
后来，大概是在段黎川身边待久了，沈齐渐渐有了点人性，但那只是在段黎川面前。
段黎川出事之前，还让那一百人帮忙瞒着，给那人安排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