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那笑意一瞬即逝，连沈明霁都没捕捉到，或者看到也并不在意。
“ 紫山沈家，善术法与剑术，倒不完全与外界断开联系，每隔段时间，都有弟子隐藏身份下山入世悟道。”段黎川看向沈明霁，目光清明：“所以你是为渡劫升仙之事才来荒原？”
沈明霁来荒原之事，困扰段黎川许久，他不想在猜下去。
沈明霁：……？
虽然他这具身体确实是古仙沈家出来的，可这为了破境来荒原，段黎川是怎么得出来的。
沈明霁不想解释。
“不是吗？”段黎川周身气息一寸寸冷下，他唇角还笑着：“那便是答应了仙盟什么条件？”
他目光一眨不眨盯着沈明霁，莫名阴冷，甚至那种杀意又来了。
沈明霁想到仙盟那些人要他换个身份，跟什么少盟主在一起。
仙盟少盟主是个男的，沈明霁在仙牢里蹲了一年连少盟主的面都没见过。哪有人追人是把人送进牢里，人家不同意就要人家去死的。
他略微皱眉，排斥道：“我不可能答应他们。”
段黎川忽然愉悦的笑起来，“不为破境，不受仙盟所托，你来荒原莫不是为了跟我——”
沈明霁定定的看着他，眸中无波无澜。
段黎川接着道：“跟我作伴。”
沈明霁：……
段黎川还盯着他，沈明霁索性道：“你说是就当是吧。”
段黎川这下子安静了，他懒散地靠在椅背上，脑袋微垂，眼皮半开半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累了想要小歇一会。
沈明霁最喜欢这份安静，自然不去打扰他。
上上个月，沈明霁签出第三座光秃秃的山。
上个月，沈明霁签出一座九层藏书楼。
楼里藏功法秘籍，奇闻异录，大陆历史，医学典籍等各类型的书都能找出来。沈明霁在一楼的书架上还发现有话本，就常往那边跑。
他刚起身要过去，段黎川也有了动作。
他要跟就跟，沈明霁一向是不会阻止的。
段黎川一路跟到第三山峰，跟进藏书楼，轻车熟路走到一排书架前，抽出沈明霁上次看的话本。
只见封面刻着《古仙沈家剑仙与红尘女修的虐情》段黎川挑了下眉，翻开第一页，扫了眼稀奇道：“沈滼易，我记得他成名几百年，一心剑道，竟也有人为他写话本。”
写的还是他与女修。
百年前，段黎川没进荒原时，常听人说，沈家这位剑仙是要抱着他的本命剑过一辈子的。
沈明霁不知段黎川所想，他目光盯着段黎川手中书，心道：什么时候能把话本还来，还没看完呢。
“喜欢看这些？”段黎川像是接收到沈明霁的眼神信息，合起书递给他。
沈明霁没说话，接过来，转身随便找了个靠窗的凳子坐下。
藏书楼里配置有许多凳子与小桌子，以便看书之人，能坐下静心看书。
沈明霁初次进入藏书楼，从敞开的窗一眼望见外面光秃秃的，于是他取了一灵戒竹子移栽到这第三座山峰上。
此时，窗外清幽，楼内也静，只有书本每隔一会的翻页声。
于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然后是拉动凳子的声音格外清晰。
沈明霁抬头看了眼，正好看见段黎川放在桌子上那书的封面。
《星渊第一天才与他的一百零一位追随者》
沈明霁：？
星渊第一天才，几百年间就只有段黎川一人。
沈明霁眸光怪异，所以段黎川自己看关于自己的故事吗？
他眸光没停留多久，但还是被段黎川发现，冲他弯眼笑。
沈明霁移开目光，低头看自己面前的书。
大概是他们看的书都挺有意思，沉浸在故事里，谁都没有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沈明霁听到段黎川出声：“沈齐？当年一众人里，竟只有他活到最后。”
那嗓音有些沉有些哑，莫名的悲伤。
沈明霁豁然抬头，见段黎川神色恍惚，眸中带着悲凉之意，面前的书已经翻到最后一页，一只手按着书页，迟迟没松开，显然还沉在故事中。
沈明霁压着心中对忽然听到段黎川叫他名字的惊疑，身体往前倾，目光快速扫清书中字，在其中确有看到“沈齐”二字。
原来真的是同名同姓。
沈明霁坐正，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却见，段黎川忽然看过来，他眸中墨黑，不见任何悲情，仿佛刚才沈明霁所见都是错觉。
段黎川合上书，似笑非笑道：“沈仙长盯着我这本看这么久，是对这本更感兴趣吗？”
他凑近嗓音低沉，慢慢悠悠道：“这么感兴趣，不如问我本人。”
沈明霁不知为何耳朵麻了一下，嗖的站起来，有点不知所措。
段黎川却“哈哈”笑着退回去，把他拿的那本书往沈明霁面前推，随后站起来，像是心情极好般走出去，没两下，气息完全消失。
沈明霁确定段黎川已经离开，这才看向那本被推过来的书，顿了两秒，重新坐下，还是翻开了那本书。
书中讲述的是百年前，段黎川那一百零一位追随者。
其实最开始是一百位的。
那一百人，是整个星渊大陆排得上号的天才与段黎川同辈，而段黎川是天才中的天才，一骑绝尘。
凡是天才多少有些脾气。
百年前的段黎川年轻气盛，意气风发比谁都傲气，而他也有那个资本。
以一挑百，打服天才。
当然也不尽是打服的，还有其他原因。
总之他得到了一百位天才心悦诚服的追随 。
书籍末尾附带的第一百零一位，虽然也是天才，但在前面一百人的对比之下，显得平平无奇 ，这个人性格方面更是沉默寡言，堪称性子木讷，绝对的不讨喜，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不在意这个世界，也不在意这个世界上是否有人记得他。
他只对段黎川不一样。他以自己的方式，比任何人都要关心段黎川。
或许便是那份不同，被编这书的人有一瞬间的想起，就给他加进来了吧。
而那个时候的他，可能也想不到，百年后的今天，段黎川再次看见他的名字，还能想起他吧。
或许这便是他做那些事，得到的最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