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相聚◎
弟弟?哪儿冒出来的弟弟, 他才不要呢!遥煋不开心地皱起了眉。
遥泽极力克制,扯出一个自认为和蔼可亲的笑。
“别怕,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燕玥。”
小小年纪, 举止有礼,乖巧可爱的模样,让遥泽心都要融化, 声音不由得又放柔了几分:“你怎么会在燕家, 你爹呢,你爹在哪儿?”
“晚辈出生就在家里,不曾出去过。”
此人问的问题好生奇怪,看着他的眼神好像要将他生吞活剥一样, 嘴里还在不断强调自己是个好人。
任由他再生性沉稳, 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 他害怕极了,目光急急忙忙向被众星捧月围绕其中忙着处理事务的燕行看去。
他爹是燕行?
遥泽心中失落,听闻燕行已成亲生子, 如果是表兄弟, 长得像也可信。
但是未免也太像了些!
除去遥煋额上护体龙鳞, 还有他先天异于常人的银紫发色眸色,两个人几乎如出一辙。
尤其是这一双玄眸, 触之即心悸。
几乎是不经过头脑, 脱口而出:“玥儿, 喊声爹来听听。”
孩子还小, 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表情瞬间就变了, 眼神紧张, 在遥泽不自觉的逼迫下控制不住地后退。
燕玥用尽自己学来所有的礼节仪态, 抑制住拔腿就跑的冲动,摇摇头。
这个人突然出现抓住自己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还逼着自己喊他爹,燕玥瞪着一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目光惊疑不定。
遥泽还想再问。
一剑适时横插在二人中间,将被折腾得可怜兮兮的小燕玥护回。
燕行目光冷冷从遥泽身上扫过,完全当不认识,凛冽而陌生。
“玥儿,我如何叮嘱你的,不要随便与陌生人说话。”
遥泽站起来:“燕行,青云是不是在燕家?我找了他好久……”
燕行脸色却巨变,直直将剑指向他,“你还敢跟我提他?”
遥泽无话可说,沉默得很狼狈,但眼神却有着不怕死的倔强,一如当年此地比试初见时欠揍。
这时过来几个燕家旁系子弟手忙脚乱拉走燕玥,“玥儿,已经在喊你了,快跟我们走。”
燕玥乖巧地点点头,跟着族兄们离开,走远后,忍不住偷偷回头看了眼那古怪的陌生人。
遥泽焦急地看着被拉走的燕玥,想接近,无奈燕家人就跟护小鸡的母鸡似的防着他。
罢了罢了,不让他认便不让他认,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燕家又不会搬,不急于一时,不急于一时。
“燕行,纵我该死,你也不能阻止我们父子相聚,一家团圆。”
“他不在燕家,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你好自为之。”
遥泽盯着燕行远去的背影,愣了好久。
“哥。”
熟悉的声音惊醒了他,遥泽回头,兄弟久别重逢他却半点也笑不出来:“阿遥。”
自步遥成婚、遥泽回东海后,两兄弟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多以书信交流,如今算来,已是有许久未见。比起当年惨绿少年,步遥更多了份从容不迫的气度,周身灵蕴通透,目光如电,便知修为大有进益,不可同日而语。
打完招呼,目光转到旁边,看到他就不给好脸色的明与卿身上。
步遥笑得勉强,暗里扯了扯明与卿,毕竟是哥哥,给点面子。
“哼。”明与卿冷哼,一排黑线从步遥头上挂了下来。
别以为她不知道,步遥在云泱给遥泽做暗线,明里暗里打探步青云的下落,这两个家伙狼狈为奸一个鼻孔出气,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步遥与遥泽闲聊,几个云泱弟子走过来:“掌门,事情已安排妥当。”
遥泽目露惊异,望向步遥:“掌门?凌霄呢?”
步遥道:“师尊五年前便已飞升。”
“凌霄飞升了?!怎不曾听你谈及?五年前刚好是青云被他带走的日子,那青云呢?我找遍修界凡间都找不见他!”
凌霄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飞升了?遥翎愣住,心中有什么瞬间给抽走了,一片荒凉。
“哥你别激动,你冷静!师尊飞升前有令不得声张,所以这事情我不曾告诉你……”
那他,也应该不在了。
本来啊,不过虚影分神而已,主神归位,分神如何能存。那如梨花般淡雅的人就如梨花簌簌凋落,湮于尘土,无人知其存在,无人明其消亡。
一滴清泪落下,那晚一坛加了料的梨花酿,真情假意,倒是谁也说不清楚。
遥煋转头正巧撞见遥翎落泪,惊奇道:“姑姑,你哭什么?”
“哭……未亡人。”
遥煋疑惑地歪头,这又是什么深奥的机锋?
凌霄飞升前,只召集了诸峰长老吩咐诸项后事,并宣布了继任掌门人选,不出所料是步遥,没有声张。
遥泽的注意力全在已经上台比试的燕玥身上,这么小的孩子也带出来打比赛,燕行真是心狠,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也是被划为“心狠的人”中之一。
目光灼灼盯着那个孩子,不出意外的话,必有一局燕玥会与遥熙、遥煋其中一人对上,正如当年他与燕行那一仗。
可能是特殊的缘分,也可能是兄弟相吸。
决赛场,遥熙对上凌皓,云家姐弟俩相争,遥煋与燕玥遇上。
擂台上,二人相视惊异地打量着对方:这个人跟自己长得也太像了,简直可以说一模一样。
场下的人也都开始议论纷纷,各种猜想都有,人的想象力是无穷无尽的。
本来遥煋自持举世无双,结果这冒出来个跟他长得如此相像的家伙,自家爹还对人家那么狂热,遥煋能看燕玥顺眼了才怪,动起手来狂风骤雨丝毫不留余力。
这一仗打得遥泽是胆战心惊,生怕伤到哪一个,看到遥煋上来二话不说放大招,表面上镇定,实际上连凳子都坐不住了——小畜生!
然而小辈们的比试,他又实在不好插手。
而遥煋却手越下越狠,越打越是心浮气躁,皱着眉,眸中雾样的紫色遮云闭月般浓郁起来,咬着牙,两只小虎牙都忍不住龇了出来。他本以为能速战速决,不知为何,那家伙似乎能提前预知自己下一步的行动,就好像有根无形的线将他二人牵连起来。
燕玥也是有同样的感觉,二人间似乎极有默契,尤其是在关键时刻,好像能预知对方的想法,越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危急时刻,直觉越能发挥出作用。
这一场鏖战,打得极为让人疲惫。
最终,遥煋凭借多年来天天与遥熙打架锻炼出来,丰富的实战经验略胜一筹,险胜。
试剑大会,遥熙全局第一,云娆第二,遥煋第三。
遥泽有了这些年来的经历,行事不如当年那般莽撞,也学圆滑了些。
既然事情私底下行不通,便搬来遥亭,走明面上过。
遥亭听说燕玥的事情,亲自出面,带着人到燕家拜访。
四大家族之间的关系么……脸上笑嘻嘻,心里……
除了刚见面时的寒暄还算正常,后面越聊越死亡,最后直接在眼神表情里开骂。
燕家家主拈胡敛目:“小没良心!”
遥亭捻着手帕挑眉冷笑:“老不死的!”
“老光棍!”“小鳏夫!”
照理来说,以遥家的实力让一个凡人筑基修炼,哪怕是没有天赋的凡人,旁的不说,延年益寿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为何堂堂家主夫人会百岁寿终,这就令人极为不解了。
遥翎与旁人交谈,提起这事,不复杂也不忌讳:“我娘她倒是不讨厌我爹,”
遥翎印象里父母两情相悦,恩爱得很。“她只是讨厌所有修仙的。”
“据说她家就是两个修真的打架给毁的,所以她一讨厌修真,二讨厌打架,她能接受我爹,就因为我爹从来不打架。”
燕家家主:“呸,他那一辈,最刺头的就是他!忽悠,接着忽悠!”
遥亭眼皮跳了跳。
“我娘不愿修行,我爹也随她高兴。”现在她或许能明了,目睹心爱之人的消逝是种怎样的痛苦。她爹给了她娘至高无上的尊重,也给了自己至于此极的残忍。
听闻燕行母亲喜花,遥泽拔了遥亭两株最珍贵的苍悟幻境亲自送货上门,想顺路打探打探燕玥的事情。
燕行母亲是个循规蹈矩的女修士,未出阁时有“娉婷仙子”之美称,慈眉善目,眉眼含笑,行动间霓裳摇曳,娉婷袅娜,此时正坐在亭间小桌旁休憩。
遥泽上前行完礼就直接开门见山。
“贤侄说的燕行什么?” 连声音都似泠泠珠玉,宛若少女。
“跟在燕行后面的那个孩子,燕玥。”
“哦~”
“您知道?”
“你说谁后面的孩子呀?”
遥泽放置在膝上的拳头瞬间攥紧,“燕行后面的孩子!燕玥!”
“啊?燕行哪里的孩子啊?”
陪侍的侍女忍不住笑出了声。
仙子温柔浅饮一口茶:对付她儿子外甥,还好意思跑过来抢她孙子,去死。
“……”遥泽深吸一口气,他服了。行,装聋作哑是吧?他自己去找!
掘地三尺也要把燕玥找出来!
遥泽偷偷摸摸潜入燕家后院,刚巧听到燕玥的喊了声:“伯父。”
果然如此!遥泽心中一动,瞬间涌上不一样感情,冲上去。
“燕行!燕行!”
燕行止住步伐,他知道遥泽今日要来,他来必然会找燕玥,所以也不意外,只是冷漠的看着这个私闯民宅,还好意思正大光明跑到主人面前的混蛋。
遥泽现在顾不得任何事,只想确定,“燕行,你告诉我,他是不是青云生的?”
“是。”燕行回答得很爽快。
所有紧张的怀疑,彻夜不休的忧愁瞬间如云雾消散。
“青云当年生的是双生子,玥儿是幺子。”教训教训便罢了,到底他是不能阻止父子相认的。
遥泽将燕玥搂进怀里,好似旧梦一场,他还有一个儿子,五年了,五年才第一次见到。
“当年青云胎息异常便怀疑可能是双胎,只是太微弱所以不敢肯定,竟真还有一个,还活着。”
对上这双与让他魂牵梦绕的那双极为相似的玄眸,“我是你父亲。”
燕玥震惊地抬头看向燕行,他出生便没有父母在身旁,只有伯父伯母照顾他,他打小乖巧懂事,从不给别人添麻烦,有时候看到别的小朋友在父母膝下撒娇,他也会有想起自己的父母,只是怕伤到养育他的伯父母的心,他们不说,他便也不问。
燕行对他点点头,肯定了这件事。
燕玥懵懂地在遥泽怀里抬头看着他突然冒出来的父亲,有点害羞,有点不自然。
“迟些,带你去见你哥哥。”
……
【妖界】
掀开面上的纱巾,殊色倾国的男子从重重风沙中走出,停下脚步,帽兜下压着的眉眼微动,步青云目光瞥向后方,“跟了一路,出来。”
一个干瘦的小女孩低着头,从土石后战战兢兢走了出来,手不安地绞动着衣角。
是方才从蛇口救下的那只小白狼,跟了他有十里地了。
当年凌霄将他丢到妖界,留给他一句警告:“你躲到妖界,不要回来。子嗣于我无甚,恐怕有人会嫉妒得发疯。”
就走了,之后再未见过他。
他并非有意要多管闲事,实在是那只蛇心贪心不足,盯上小白狼还不够,连他也想一并吞下,方才招致杀身之祸。
步青云问她:“为何跟着我?”
小白狼更加局促不安了。
步青云继续道:“想要什么,可以直接说。”
小白狼这才胆怯地开了口:“俺、俺饿,可以给点吃的吗?”
步青云望着她,妖与人不一样,人修炼辟谷之后可以不吃东西,但是妖直到修成正果之前都要吃东西,所以弱肉强食,妖性残忍。玉骨之前每日出去,就是在觅食。
他并未带什么吃的,丢给小狼崽一块金子,“想吃什么,自己去买。”
小狼崽捡起金子,就见步青云要走,急急忙忙又跟上。
步青云回头,目露警告:“怎么,嫌不够?”
“不是,够、够了。”
步青云面色一凛,“那你为何还跟着我?”
“我……想跟着你可以吗?”
不愿再做过多纠缠,步青云将斗篷上的风貌掩实就走。
“我之前是不是见过你?”
“你去过无欲都嘛?”
……
小狼崽子却来了兴致跟在后面喋喋不休地叙说,提各种问题。
突然,步青云衣角被拉住,若不是这是个孩子还小,若不是步青云历尽艰险磨平了戾气,他这种作死的举动就是在火山口蹦极知道吗?!
“俺从出生就没有父母,只记得俺娘也有跟你一样的一头银色长发,我可以一直跟着你吗?”
斗篷下的身子一震,回头看到小白狼脸色涨红,低下头留个顶着两个毛茸茸的耳朵的头顶给他,两只耳朵不安地动了动,最后因没有听到回应而耸拉下来。
“不可以。”
小白狼却毫无自觉地继续跟在后面。
“仙宗怎么样,很好吧?真羡慕你们,生来就是人,不用修炼就能人形,俺们要修炼好久才能得人形。”
“很好。”他冷笑:师慈徒孝,兄友弟恭。
“其实妖界也还不错,虽然没吃的时候,大家都会抢俺的,但是他们吃剩的有多的都会匀给俺一些。”小白狼自言自语得兴致勃勃,突然问道:
“你要去哪里?”
“回山。”
就这样,莫名其妙捡了只不想要的小白狼回来。
“大王!”步青云刚到山脚下,就有一群品种各异的小妖围了上来。
步青云忍无可忍:“我说过,不要叫我大王!”
有眼力劲儿,脑子好使的赶紧换了称呼:
“山主您回来了啊,累不累?快给山主倒茶,呀,山主,您怎么带回来一只小白狼?”
步青云行至此山,遭此山霸黑熊妖偷袭,解决了黑熊妖后,发现他这洞府环境不错,就住了下来,不料被此前受那黑熊欺压奴役的小妖们缠上,赶都赶不走。
被迫占山为王。
小白狼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来到新的环境,碰见这么多新伙伴,她有点紧张。
看出来她紧张,一旁的狐女摸了摸她的头,“别紧张孩子,饿了吧?跟我来……”
此时,燕家。
遥泽伸手将偷偷摸摸准备溜走的遥煋凌空吸了过来,推到燕行面前。
“煋儿,喊伯父。”
被逼无奈,屈居淫威之下,黑着脸喊了声一声,“伯父。”
遥泽又将燕玥带到遥煋面前:“这是你弟弟。”
燕玥行了一礼:“兄长。”
遥煋撇过头:“哼!”
遥泽眉头一跳,尴尬地对燕行讨好地笑笑,“这段时间煋儿留在燕家,让他们两兄弟培养培养感情,劳烦表哥照顾了。”
有新欢忘旧爱,被推出来的遥煋一脸懵逼,挂下两行老泪。
“什么呀?燕家好无聊,好荒凉!连栽的花都光秃秃的全是杆子,我不干!”
遥泽严肃道:“让你伯父好好教育教育你!”
“可是他看起来好无趣哦!”遥煋撅着嘴,老不乐意。
燕行脸黑了,真不亏是遥泽教出来的,一点教养都没有!
“啊玥!”清脆脆一道甜甜的嗓音响起,就见面前红影闪过。
燕玥熟练地接过向他扑过来的小女孩,抱住,叫了声:“啊凝。”
一身红衣,如火般热烈燃烧的小女孩转身从燕玥怀里又扑到燕行怀中,甜甜喊了声:“爹爹。”
燕行铁面无私的面容缓和下来,难得透露一些温情。
看见小姑娘的脸,遥煋瞬间眼睛一亮:漂亮!
也不说不愿意留在燕家的事情了,转头兴冲冲转头就对燕行喊道:“岳父大人!”
燕行:“?!”
遥泽:“?!”
众人:“?!”
人模狗样转出来把扇子,摆出自以为风流倜傥的姿势:“接下来的日子里,小侄叨扰了。”
燕行挑眉,这孩子确实该好好教训教训了!
木船推开接天莲叶,自藕花深处行去,于水上留下清波荡漾的痕迹。
小白狼“噗通”一下跳下水,在水里哼哧哼哧欢快地游动,扯着湖里的莲蓬,剥莲子吃,两只耳朵开心得都要打摆。回眸见眠于轻舟上,荷花莲叶掩映间凌波而去的美人合眸,手背遮掩下的眉目微动:“不许伸舌头。”
白狼刷地将习惯性伸出的舌头收回,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听小山说,无欲都最近新来了个绝色的苗子,就是还太小,才六岁,要养几年,出道定是棵摇钱树。”
“嗯。”
“俺去看了。”小白狼有些迟疑。
“怎么,不好看?”
小白狼摇摇头,“好看是极好看的,就是俺觉得他跟你长得有点像,而且俺也从他身上嗅到你的气息。”
“人?”莫不是哪个与他有些血缘关系的后辈子弟。
“不好说,他身上气味很混杂,有龙息但非龙族,额上这里,”小白狼指了指额头位置,“有道龙鳞符印,龙息便是从这里来的。”
步青云霎时睁开眼,纵使有结界守护,三个太阳的光还是太刺眼了。
除了这三日三月,妖界的天似乎与人界并未有什么不同,湮灭执念,脱去枷锁,所有的纷纷扰扰本该再与他无关,只是若真是,他步青云的儿子如何能沦落烟花柳巷?
风过莲塘,空留孤舟在水面轻轻飘荡。
无欲都此时正乱着呢,新拐来的这位小摇钱树实在是不好养活,长相虽美但脾气太差,年纪虽小要求到不少,别人被骗到此地若发现不对定是寻死觅活闹着要回家。
他不,听话的很,一点也没有逃跑的意思,更是安心在这里住下,仿若此间主人,这尊财神爷怎么着也得供着呀,除了要跑,什么要求不得应着,各种吃穿用度都要求最好的,细节方面丝毫不马虎,丁点敷衍不得,还特能闹腾。
这不,因为熏的香不合心意,冲到这位小爷,一不高兴又开始拆家砸东西,偏还没人制得住他。
与此同时,人界燕家也乱了,因为遥煋丢了。
燕行难得对自己宝贝女儿板起脸,“燕凝,怎么跟你说的,叫你不要老是欺负他!”
“哼,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我又不喜欢他。”
“你……唉!传讯遥家,告诉他们小祖宗丢了,加派人手去找。”
小白狼带着步青云来到遥煋所住的房间,这里刚打扫过,换了香,沾了不讨主人喜欢味道的地方,里里外外包括墙角地缝都被扣过一遍,锦衣玉食,极尽奢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王公贵族的府邸,哪里像是个被拐卖的孩子住的地方。
床上的遥煋闹了一场,累得睡着,刚睡醒,就看到房间里突然冒出来两个人,虽然也很惊讶,不过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扫了眼小白狼,嫌弃地皱起脸:“哪儿来的小土狗?”
衣发凌乱,睡痕未消,浑身上下的痞气,全似市井流氓,毫无礼貌可言。
小白狼的耳朵瞬间倒下。
步青云有些恍惚,若不是这孩子身上所散发的龙息他熟悉,绝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小家伙是从自己肚子里扯出来的。
那个没有声息的孩子,不但活着,还已经长这么大了。
眸子落在这孩子耀眼的发上,万千银丝夹杂着烟紫,他的银发是后天油尽灯枯造成的,自然不会遗传,“你这发色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从小就这样,姑姑说什么难产先天不足,小爷我觉得我自己好得很,不过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们是谁,深夜造访,意欲何为?”
先天不足……
趁着步青云瞬间的闪神,面前幕黎珠帘下压着的白纱忽被撩起,还好他反应快,只露出半张脸,便拍开小咸猪蹄,后退一步重新遮挡回去。
遥煋眼睛放光,兴致大盛: “咦,你倒是个美人。美人儿,你怎么养了这样丑又这样土的一只狗?”
小白狼弯着背,低着头,耳朵敛成飞机耳,颤抖着伸手扯住步青云的袖角,她快要自闭了,“俺要找个角落静静,俺不要再看见他!”
说着遥煋竟站在凳子上够着来撩步青云下巴,“来,美人儿给爷笑一个!”
从哪儿学来的流氓作风?!怒火攻心,步青云没忍住起手对着屁股就是一巴掌,咬着后槽牙:“你不曾有人教养吗?”
“啪”地一声脆响,世界安静了。
初时遥煋完全被打蒙了,他自幼身娇肉贵,在旁人的溺爱中长大,何曾有人敢打他?
刚开始一脸不可置信,而后脸上表情逐渐变了,五官开始扭曲,眼睛里渗出闪烁泪光,步青云不由地有些后悔。
珠子似的泪水前呼后拥涟涟从眼眶内滚落,孩子一脸委屈:“我没有!”
这下换成步青云愣住。
遥煋本来就是受了委屈离家出走,结果到外面,半夜睡醒还被一个莫名其妙闯到他房间的人打了。
越想越是苦情得不行,嚎啕大哭起来:“我出生就没有娘,抢娘又抢不过别人,我爹他有了别的孩子,所有人都喜欢他疼他,我就是个没人要的!”
他是遥翎拉扯大的,小时候一直将遥翎当娘,因此总与遥熙不对头,带着些争宠的火药味,后来大了听遥翎解释过,才知他“娘”另有其人。
没有娘,好在其他人还疼他,他还有爹,却忽然有一天突然冒出来个各方面都跟他一般无二之人抢去宠爱,连爹也没了,接受不了也正常。
在遥家时总被“翩翩公子”遥熙压一头,到燕家时又被“明德知理”的燕玥比下去,心里难免失衡。
这些事步青云是不尽清楚的,只是听这孩子一顿埋怨。
——这孩子处境竟如此艰难。
步青云面上无所动,眼眸中掀起的波澜,遥泽有没有他人,再生几个他都不在意,只是这个意外活下来的孩子,终究是因他来此世上,若是在遥家不得善待,自己这里……再多养个孩子,倒也无妨。
“你随我走。”
遥煋滚上床,拿被子捂住脸,只露出一双幽秘的银紫色眸子偷偷打量着半夜来客,声音闷闷的:“我不走,这里的哥哥姐姐都长得好看又有才华。”
骄奢淫逸!
步青云眼神斜杀过去,遥煋捂着刚才被打的屁股噤了声。
步青云喊来外面的侍者,不管侍者看见他从这屋子里出来有多惊讶,开门见山:“我要赎这个孩子,要多少钱?”
侍者见他愣了许久,点头哈腰表示要去询问上司,让他在屋里些许等待,并且招呼丫鬟又送来些瓜果点心,一干侍者小心谨慎地陪侍在周围,伺候周到,一再劝他稍作等待,唯恐他要走,古怪。
等来的是一个老者,身着华服,通身气度不凡。
老人来了也不说话,盯着他半天,几番欲言又止,好似急着开口,又不知如何开口,直到步青云被盯得有些不耐烦了。
目含泪花道:“不要钱。”
“你们在耍我?”步青云语气不善,站起身来。他既然坐在这里与他们商量,便是本着能礼不兵的想法,这孩子身上的禁制他也不是没有办法解,繁琐便繁琐些,人是一定要带走,若是他们不识抬举,别怪他不客气。
那老者慌忙解释:“客人不要误会,因客人与老朽已故长子极为相像,老朽冒昧提一个要求,只求客人能陪老朽说说话,之后便放客人与这孩子离开。
客人也是做父亲的,还请可怜可怜老朽思子心切。”说着说着悲从中来,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凭什么信你?”
老者挥手将遥煋身上封印修为的禁制破除自证所言,以示诚意,“客人若不信,老朽现在就将这孩子身上的禁制解开,你若要走,拦不住你。”
“好。”听点废话而已,步青云耐着性子复又重新坐下,如今的无欲都,不是他轻易便能闯出去的,既然有解决办法,他何苦与自己过不去,又冷冷加了句:“长话短说。”
“吾儿天资聪颖,风华绝世,自幼不仅学什么都快,且都能学得好,出类拔萃……”
谈起他那令人骄傲的儿子,老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侃侃谈来,隐约间似乎可见那举世无双之人的身影脱离回忆真实重生在眼前。
沉浸入回忆中,思及往事,悲痛欲绝,对着步青云就像是对上他那年少离家受尽折磨的可怜的孩子:“只是你素来性子冷,喜冷清,有什么都喜欢放在心底不愿表露,父王母后也是拿你没办法,不是疏远你,实在是走不进你心里,又怕烦扰你惹你厌烦,你要独自一人搬出去住,万般不舍也都顺着你。”
“我们确实偏爱你弟弟多些,可并非就不疼爱你啊,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何能忍心见你受苦,父王知道你在天界的日子不好过,都怪父王不中用,败给了他们,将你输了去!
父王昼夜悔不当初,也未曾有能耐将你救回来,得知你跳了轮回境,父王与你母后心中悲痛怎一个肝肠寸断了得!”
老者一激动忍不住抓住步青云的手,“今吾妖界不同往日,再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儿啊!再也不能有人那般欺辱你,你可愿回来?”
这般太过煽情的情境,从未感受过血缘亲情的步青云招架不住,也不知该如何反应,被烫到似的将手抽了回来,甩下泣不可抑不能自已的老者,“答应的事情已经结束,我可以走了。”
说着将脸带泪痕睡得迷迷糊糊的小混蛋从床上抱起,径直离开,只是跨出门之前脚步一顿:“往日之事不可追,来日犹可期,勿要困陷于过去。”
小白狼收到步青云的召唤,凑过来,对步青云指了指屋子里独自悲恸欲绝的老者道:“那个是妖王,我很小的时候见过他,他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面,他老了好多哦。”
步青云回头再看了那老者一眼,古井无波的眼里泛起淡淡涟漪,转身离开。
可能有些事情历经轮回,人不记得,但灵魂还有印象,可这又能如何?毕竟已经太过久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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