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是鸿门宴,但是不去还不行,明面上总得过得去,不能落人话柄,即使终有一天晋王府与太子要翻脸,也不能是晋王府先开始。

  洛枭带上流风轻云二人,扶着秦玉上了马车,入宫赴宴。

  秦玉害怕太子对他爹下手,让他爹和哥哥告病在府中,推脱掉此次宴会。

  此次宫宴办得十分隆重,群臣百官皇亲国戚将宫道挤得水泄不通。

  太子还有楚兰溪,新科状元温时澜,榜眼司南,探花江月照还有诸位进士都已入朝为官,青年俊才中有不少熟面孔。

  秦玉的目光落在一身绯色官服的温时澜身上,温时澜感受到他的目光,微微报以一笑。

  秦玉慌张的收回目光,又看到了一旁身着绿色官服的司南。

  许久未见,司南对他眨眨眼,当做问候。

  如今时态特殊,局势紧张,朝中的氛围也十分诡谲。

  大家都各怀心思,藏着掖着,不敢有半点透露。

  太监唱和道:“晋王世子、世子妃到。”

  洛枭带着秦玉走进宴席,上前对太子行礼,身为亲王世子,面圣可不跪拜,对太子也只需行揖礼。

  洛枭:“臣弟见过太子。”

  秦玉也跟着行礼。

  在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们俩身上。

  太子心情好似很好,面上盈满笑意,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今日摆着这庆功宴是为你庆功,正主却来迟了,枭世子可要自罚三杯。”

  旁边的群臣笑着附和道:“是啊是啊,世子迟到,要自罚三杯!”

  秦玉一听,心立马吊了起来,他们是准时来的,怎么会迟到?太子就是故意设局罚他们。

  太子都敢弑父弑君,谁知道会不会在酒中下毒,毒死洛枭,立马上前道:“世子迟到,乃是因为臣的缘故,臣替世子罚酒三杯。”

  他断定太子不会杀他,况且他吃过能解百毒的百华转胜丹,就算有毒他也有一力抗衡。

  洛枭握住他的手,将他拉回自己身边,对太子说:“臣有过,臣愿受罚。”

  凝视二人相握的手,太子的目光瞬间冰冻三尺,如同利刀一般将秦玉从上而下凌迟活刮了一遍,转而又忽然冰雪初融,笑意盈盈鼓起掌来:“好啊,好一场伉俪情深的大戏,实在是令人感动,本宫必须亲自斟酒。”

  太子说这话的语气不对味,群臣们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都不敢说话。

  温时澜和司南神色凝重。

  一旁的内侍送来三盏空杯。

  太子端起桌上的酒杯,将那三盏空杯斟满酒,端的是自己的酒壶,也就是在表明这酒无毒,然后太子挑衅地望向秦玉:“酒已斟满,请。”

  秦玉不顾洛枭的阻拦,甩开他的手,冲上前去,端起桌子上的酒盏,一口一杯喝了个干净。

  太子赞赏的鼓起了掌:“爽快。”

  秦玉放下最后一盏酒杯:“臣谢太子恩赐。”

  正要退回时,忽然太子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就在太子抓住秦玉手腕的一瞬间,洛枭握住太子小臂阻拦他的动作。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面露惊诧。

  太子身边的侍卫瞬间拔出刀剑。

  气氛一刹那剑拔弩张起来。

  太子盯着秦玉,秦玉毫不畏惧的与他回望。

  “还请太子放开臣。”

  太子轻笑:“臣,你是谁的臣?”

  秦玉皱眉:“自然是圣上的臣,这天下之主的臣。”

  “哈哈哈,好一个天下之主的臣,记住你今日所言,等到了那天,可别不承认。”

  手臂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太子垂眸看着洛枭握住自己手臂的手,勾唇一笑。

  从怀中拿出一张手帕:“世子也太过紧张了,本宫不过见世子妃手被酒浸染,想要用手帕替他擦拭干净罢了。”

  太子用手帕附上秦玉的手指,却是动弹不得,直到帕子飘落在桌子上。

  太子终究是皱了眉。

  洛枭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多谢太子关心,臣弟的妻子,臣弟自会照顾,不劳殿下费心。”

  两个人冷笑着对视了一眼,太子松了手。

  秦玉迅速将自己的手腕抽出来。

  仿佛在场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底下有臣子在私语:“听闻太子与晋王妃少有情谊,若不是此前御花园出现的意外,不会与晋王世子有关联,眼下这情况怕是不妙。”

  “太子与晋王不合,社稷不安。”

  “男生女相,祸国殃民!”

  流言蜚语在坐席间流窜,洛枭轻轻捏住秦玉的手将他拉进怀中,“你不必在意那些无关的话。”

  秦玉撇撇嘴:“早听习惯了。”

  太子瞥了他们俩一眼,理了理袖子:“入座吧。”

  洛枭带着秦玉入座。

  坐好后,秦玉察觉到一道目光。

  许久不曾见面,楚兰溪的目光一直戳在他身上,他忍不住回望了一眼。

  那双春水潋滟的眸子依旧含情脉脉,可惜是看谁都含情脉脉。

  太子这些时日做了这么多大举动,应该有他不少功劳,他应该是太子的心腹了。

  很好,上辈子狼狈为奸的两个人,这辈子继续狼狈为奸,很适合。

  秦玉掀开袖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一道红痕。

  洛枭温热的手掌附上他的手腕,轻轻给他揉捏化开淤血。

  很快丝竹音乐响起,歌舞翩跹。

  秦玉哪里有心情欣赏歌舞,太子不会轻易放过他,后面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他在想要怎么脱身。

  舞女们跳完一支舞。

  忽然底下有人说道:"听闻晋王世子妃母亲乃是燕国第一舞姬,以舞名动天下。

  世子妃容色倾城,不知是否继承了其母的舞艺?"

  众人向说话那人看去,那人身材臃肿,头发花白,是伯乐侯齐襄,伯乐侯乃是先祖赐封的开国功臣之后。

  伯乐侯居冀州,掌控半个冀州的兵力,也算是一方枭雄,但是他没有雄心壮志,只是每日寻欢作乐,碌碌无为。

  此时他的眼睛正色迷迷在秦玉身上打量。

  秦玉的拳头顿时收紧,众所周知,他母亲的身份是他为众人所诟病的痛点。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挑他伤疤,还将它当当成取乐的玩意儿,让他跳舞给他们看?

  秦玉冷笑一声:“我一男子如何会跳舞?侯爷开玩笑了。”

  "秦公子既然能以男儿之身嫁给晋王世子为妃,那以男儿之身跳一曲舞,又有何不可?

  “世子妃舞,你有命看吗?”

  洛枭压迫十足的眼神落在那说话的侯爷身上。

  “这……”如今局势如此紧张,晋王府风头无两,说不准还真敢对他动手,入宫赴个晚宴,没必要把命丢了。

  瞬间吓得他低下了头,不敢正面应对。

  太子却忽然笑了,“侯爷不过开个玩笑罢了,晋王世子何必如此当真,未免太过小气了一些。”

  “臣弟自是不如太子心胸大度,忍常人所不能忍,臣弟见不得自己的妻子受半分欺辱。”

  旁人不知道,他们自然能听出来洛枭是在奚落上辈子秦玉流落青楼的事情,太子的脸色当场就黑了。

  眼神中的火焰熊熊燃烧,好似要将洛枭吞噬。

  就在这时,突然宴席中传来女人的尖叫,只见几道黑影冲进宴席。

  顿时整个宴会都慌乱起来,有人惊恐大喊一声:“快来人啊!有刺客!护驾护驾!”

  群臣纷纷慌乱逃跑,现场顿时乱成一锅粥。

  谁知道那刺客只是向太子冲了两步,转而一剑刺向洛枭,几乎是同时,秦玉感觉有人向自己袭击过来。

  洛枭第一反应便是上前护住秦玉,他替秦玉挡下袭击。

  可这些刺客明显是冲他们来的,他们肯定早有准备,洛枭武功最高,他们自然将攻击的核心放在了洛枭的身上,在众多高手的包围之下,洛枭被拖住,慢了一瞬。

  只是这一瞬,刺客便近了秦玉的身。

  但如今的秦玉再也不是之前那个束手就擒的废物,他还手反抗。

  可能是没料到他竟然能反抗,那刺客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的武功要比秦玉高得多,在他手里秦玉几乎没有反抗之力。

  勉强的对了几招,眼见着秦玉要落进他的手中,洛枭解决掉身边围着的刺客冲上来将攻击秦玉的刺客打退,将秦玉护进怀里。

  此时流风与轻云也从门外闯了进来,眼见着计划失败,刺客们纷纷撤退,流风轻云与要逃跑的刺客们打在一起。

  洛枭护着秦玉出宫去。

  刚出御花园的门,便听到有人喊道:“在场所有人都不准离席!”

  禁卫军围了上来。

  其中一名士兵向秦玉冲了过来。

  洛枭眉头一皱,单手夺过冲上来阻拦他们的一个士兵的刀,反将他砍倒在地,眼神阴狠地横扫眼前的将士们:“挡我者死!”

  冲上来的人都被这冲天煞气震得一时间愣住,不敢再动作。

  缓过神来,禁军统领大吼一声:“快拦住他们!”

  洛枭护着秦玉,在流风轻云的护送下向宫门外冲出去,迎面冲上来阻拦他们的士兵越来越多。

  洛枭身手高强,防御密不透风,不容易突破,于是他怀中的秦玉成了唯一的弱点,众人眼中的突破口。

  见攻击的重心朝自己而来,秦玉自然能想到是什么原因,冷笑一声:“怎么,都当我是好欺负的?!小爷如今可不是你们欺负得的!”

  说着挣脱了洛枭的怀抱,劈手夺了一把刀来,三下五除二解决掉自己这边冲上来的士兵。

  在洛枭拉着他冲到宫门口的时候。

  后边有人带着人马追了上来,“世子殿下,您若是踏出这道宫门,就是抗旨罔上,与太子殿下为敌,您可要考虑清楚了!”

  追来的人是太子的舅舅,大将军赵凯,赵凯正值壮年,久经沙场,双眼如鹰隼一般,阴森森的盯着他们。

  流风牵来马匹,洛枭抱着秦玉上了马,牵着马缰回头对赵凯说道:“回去告诉他,有什么招放马过来,我洛枭拭目以待。驾!”

  说着,一拉缰绳带着秦玉策马而去。

  如今晋王府十万大军驻扎在城外,城内还有一万禁军隶属于晋王府,时机未到,太子自然做不了什么。

  回了晋王府,洛枭加强了府中警备。

  第二天,福安和彩云传信说要来伺候秦玉,但被他拒绝了。

  如今晋王府与宫里关系紧张,是暗流涌动的中心,不能让他们深陷险境,只嘱咐他们在店里,将生意照顾好,其他事情不用他们费心。

  事情安定下来后,洛枭连朝也不上了,两个人也没什么事做,每日在王府中腻在一块,青梅煮茶,松花酿酒,习武练剑。

  日子过得闲雅得很。

  对秦玉来说就是淡出鸟来了,而且练功又累,但是这个时候他也不敢到处乱跑。

  有时候实在憋的烦了,就在府中到处逛逛,但他绝不让人跟着,洛枭的人他看着更加心烦。

  一天,洛枭去了军营,不在府中。

  他没事干,又在府中闲逛起来,逛到王府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人群乱糟糟的呵斥声,打眼一看就见着门卫在驱赶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乞丐骨瘦如柴,头发花白,看起来年逾六甲。

  那老人身体单薄但是精神力挺足,卯足了劲想要往王府里冲,嘴里中气十足的喊着:“我要求见晋王世子!我要见晋王世子!”

  身强力壮的门卫拦住他,将他往外边扯,晋王府的亲兵个个武功高强,由于他年纪太大了也不太敢出手太狠,怕出人命。

  “你是什么人,就要见世子殿下,你以为殿下是你想要见就能见的吗?”

  老头貌似癫狂手舞足蹈:“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我是来投奔晋王府当谋士的!”

  躲在门后偷听的秦玉意外的一挑眉,心想:谋士?当谋士这个年纪也太大了吧,头发都白了……“啊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士兵们霎时间都笑得前仰后合。

  其中有人笑完了平静下来劝说他道:“老人家,你这把年纪应该好好在家里含饴弄孙,颐享天年了吧,还说什么当谋士?你这把老骨头,能经得起折腾吗?再说晋王府卧虎藏龙,旁的不说,单是世子身边的近侍,流风公子武功高强,罕有敌手,军师轻云公子足智多谋,算无遗策,你看我们晋王府缺谋士吗?”

  一个守门将士上前来拍拍他的肩膀:“您老人家还是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将士上下扫了他一眼,然后商量了一下从腰间的荷包中掏出一锭碎银子,往老人手里塞:“来来来,这锭碎银子给你当路费,多的置办些衣物鞋袜,不要再光着脚了!”

  谁知那个老人仿佛受到奇耻大辱,将手中的碎银子扔在将士脸上,气得面容扭曲指着他们就破口大骂:“你们打发要饭的呢!我陈儒乃是江东名门陈氏之后,祖上世代公卿,出过三朝阁老,七位宰相,三十二学士,我是来投奔晋王府当门客的!懂不懂礼贤下士!我告诉你们,赶紧去禀报世子,带我去见他!延误时机,唯你们是问!”

  听到这里秦玉眉毛一挑,陈儒?

  这个人的名字他上辈子听过,是江南魏家的谋士。

  怎么会来投奔洛枭?

  这个人颇有名气,在于他善于占卜之术,神机妙算,从未失误,是个人才。上辈子他只闻其名,不曾见过他,所以不知道他竟然年纪这么大。

  被银子砸到的门卫,“哎哟”一声,接过银子骂了一句:“哪里来的疯子?”

  关于这个疯子说的话,他们是一句也不会信的。

  见他如此胡蛮缠,死缠烂打,他们脾气再好也烦了,用手中的长枪逼着老头往后退,不耐烦的驱赶:“你赶紧走,赶紧走!不要在晋王府门前发疯!”

  谁知那老头疯得越发厉害,拼死命反抗,竟然让几个年轻壮汉一时间拿他没有办法。

  他一边躲避着门卫们的抓捕,一边嘴里朝着府中大喊着:"白虹贯日,荧惑守心,帝星飘摇,此乃天下大乱之兆!

  如今天下局势动荡,诸侯群起,我已占卜过,夜有紫气笼罩晋王府,此象昭示将来天下之主,必出此处,能成大业者,必是晋王!

  所以特来投奔为门客,如今群雄纷争,当广纳贤才,还请世子见我!"

  将士慌忙拦他:“你小点儿声,莫要惊动府中的贵人!”

  听到这里秦玉又是眉心一跳,“能成大业者必是晋王”是什么意思?

  这天下难道就注定是他洛枭的不成?!

  不!他不服!

  天道无常,天命千变万化,如今的卦象未必就是以后的卦象,现在算来大概也就是晋王的胜算高些,做不得定数。

  忽然灵机一动,洛枭不缺人才,可是他们缺啊,他为什么不能将他揽进自己的阵营里,多一个人才,多一份胜算。

  年纪大些就大些吧,他也没得挑。

  “见过世子妃殿下。”

  秦玉这边打定主意,忽然背后传来人声吓了他一跳。

  转过头来就见到老总管眼神奇怪的的看着他。

  “世子妃,您在这处是做什么?”

  他这一声让外面的人也都被惊动,顿时安静下来。

  守门将士看到他后连忙过来恭敬行礼:“见过世子妃殿下。”

  秦玉点点头,目光四下乱画,敷衍的解释道:“哦,没事,只是见这边有些事情,于是过来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