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戎军是想一次性拿下北庭,所以来势汹汹,聚集了所有的力量,对北庭城发动了一次总攻,箭雨流石遮天蔽日。

  城外的喊打厮杀声,惊天动地,连城内都能听得见。

  城中的人们家家户户门窗紧锁,心内惶恐难安。

  不知过了多久,厮杀声才停止,大地的震颤才渐渐平缓,秦玉才敢缓缓陷入梦乡。

  深夜,秦玉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开门走了进来。

  那人走到床边看了他一会儿,便开始窸窸窣窣地脱衣服。

  来人身上有沐浴后清新的水汽味道,没有血腥味,应该是没受伤。

  床榻微微一沉,那人轻轻地上了床,掀开被子躺在他的身边,将他拥进怀中。

  秦玉可以感知到抱着他的是谁,问道:“打完了?”

  “嗯。”

  洛枭紧紧抱住秦玉,将脸埋在他的脖颈处,声音中有着毫不掩饰的疲惫。

  他好像也只能在他身边暴露出自己疲惫的一面,只有此时,战无不胜的战神才能走下神坛,成为一个肉体凡胎的人。

  “情况怎么样?”

  “戎人的主力已经被全部歼灭,短期内没有再进攻的能力。”

  这场战争从白天打到深夜,虽然结果只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但其中暗含的是多少将士们牺牲,自然是十分不容易。

  “你身上的内伤不用找大夫瞧一瞧?”

  他记得在昆仑山上被他师父打伤后,他只是简单的调理了一下,便一路风尘仆仆的带他回了北庭,回来便上了战场,一路上也不曾找大夫看过。

  就算是铁人,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吧。

  “不用,已经调理好了。”

  秦玉放下心。

  黑暗中,秦玉胡思乱想想到京兆的情况:“你说太子造反,现在京兆情况那么乱,太子会不会对王府里的人动手?那英莲福安彩云他们会不会有事?”

  洛枭摸了摸他的头发:“太子真正忌惮的是晋王府的兵力,地位未稳之前他不敢对晋王府动手。”

  “那我们以后怎么办?总不能一辈子也不回京兆。”

  “是要回去。”

  “可是只要回去,必定会陷进京兆夺位风波中,太子他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洛枭收紧抱着秦玉的臂膀,将他紧紧包裹在怀中:“有我在,不必怕他。”

  暗夜里,秦玉忧心忡忡地盯着洛枭的脸。

  “还有,你说过要帮我解蛊!”

  “我已跟轻云商量过此事,生死契是他师父毒圣所制,只有他师父知道解蛊的方法,还需再等几日。”

  “还要等他师父……夜长梦多,你不可以骗我!我不然我就休了你!”

  洛枭轻笑一声,在他脸颊处蹭了蹭:“好,我何时骗过你?”

  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处,蹭着蹭着洛枭的手便滑进了秦玉的衣襟里,贴上他腰侧细腻温润的皮肤。

  感受到手在他腰侧捣乱,秦玉轻喘一声,抓住他捣乱的手,“痒。”

  长途奔波,又刚从战场上下来,怎么还有精力想那种事。

  他可没心情。

  故而在洛枭的吻落在脸侧,身子也压上来之时,将他手从衣服里拉出来,推开他。

  “别烦我。”

  秦玉闭眼睛睡觉,不搭理他。

  惨遭拒绝,洛枭也只能无奈的收起心思,躺好安安分分地抱着秦玉睡觉。

  第二天一早。

  “秦玉!”

  门外院子里突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安公子安公子,世子和世子妃还在休息,不可以闯进去!”

  秦玉被吵醒,听到乱糟糟的声音里面嚷得最大的,这个声音,好像是安幼舆的声音?!

  他不是在安西跟他父亲在一起吗,怎么来了北庭?

  于是慌忙起身穿衣服。

  “安幼舆!”

  打开门,秦玉就看到院子里被士兵们极力拦着的人。

  安幼舆看到他也是眼神一亮:“秦玉!”

  他乡遇故知,人生一大喜事,两个人高兴坏了。

  秦玉脸上扬起笑容,安幼舆也笑得灿烂。

  就在秦玉兴奋地要向安幼舆跑过去时,突然腰上一紧,脚下一空。

  回头发现洛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背后,抱着他的腰,将他提溜起来,看着安幼舆,眼神中是浓浓的提防。

  秦玉回头看向洛枭:“你做什么,放开我!”

  安幼舆看到洛枭脸色也拉了下来,他们俩在国子监时便结了仇,一直也不对付。

  秦玉板着脸对那群小兵们说:“安小将军是我的朋友,以后你们不许拦他!”

  卫兵们相视一眼,纷纷闪开。

  安幼舆快步朝他走过来,这回没人敢拦着了。

  秦玉回头看一下还抱着他的洛枭:“还有你,放开我!大白天的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洛枭松了胳膊,秦玉才能落地。

  秦玉向安幼舆走去,他们兄弟许久未见,一定要好好唠唠嗑。

  秦玉和安幼舆走到一处,互相将彼此一打量,半年没见,秦玉的变化不大,但是安幼舆的变化到是不小。

  京都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到西北军中来历练,想必吃了不少苦头。

  安幼舆皮肤稍微晒黑了一点点,跟之前差别不大,只是浑身的气质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跟他一起惹猫逗狗的纨绔少年,如今历经风霜洗礼,体格更为强壮不说,眉目间有着成年男人的刚毅。

  “安幼舆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什么时候来的?”

  "前几日得到消息说戎人正在统筹部队,要对北庭城发动大进攻,一听说你也在北庭,我便匆忙带兵来救你了。

  你说来西北也不给我传个信,我都不知道,要不然早就来见你了。

  战争结束时天色太晚,我便没有来打扰你,想着今天早上来看看你,这群人三拦四拦的。"

  秦玉瞪了站在旁边的卫兵们一眼,回头对安幼舆问道:“戎人们已经被打退了,你们安西那边怎么样了?”

  “安西位置偏内,城防坚固,除非不得已,戎人不会选择从安西动手。”

  秦玉突然想起,好不容易与自己的好朋友相聚,人还在外边,连口茶都没有请人家喝。

  赶紧请到:“快进屋里,来人,奉茶!”

  几人坐到桌子边,在一旁侍奉的卫兵将茶水奉上桌。

  秦玉脸色沉重:“皇帝驾崩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吧,安大将军还有你怎么看?”

  安幼舆不屑一顾:"害,山高皇帝远,京兆的事情我们也管不着,我安家只需要守着边疆这块地,不让戎人侵犯进来就行,其他的等局势定下再说。

  只是你们……"

  安幼舆看了看洛枭,涉及到皇族,“你们恐怕逃不脱干系,你们还是不要再回京兆了。”

  秦玉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京兆水深火热,回不得,可是家在京兆,怎么可能一直不回去呢?我不能弃我爹和秦玊于不顾啊。”

  "那你就迟一些回去,反正近来还是不要回去的好,西北和京兆大不一样,我带你逛一逛。

  要不然你随我回安西也行,安西我熟,比北庭安全,在安西我能保护你。"

  “我的妻子有我照顾,不劳烦阁下。”洛枭面色严肃地握住秦玉搭在桌子上的手腕,占有欲和警告的意味十足。

  对了,他倒还忘记有这么个碍事的修罗在呢。

  安幼舆和洛枭之间的气氛很不对头。

  秦玉提议:“我们出去逛逛吧?”

  安幼舆一口答应下来:“好。”

  说着二人就起身向外走去。

  洛枭也想跟上,却被秦玉回头瞪了一眼:“你不许跟过来。”

  洛枭脚步一顿,愣在原地,单手被在身后,愤愤地偏过头去。

  莫名看着有些委屈。

  见他这副样子,秦玉无奈,松下口来:“好吧,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三个人驾马奔驰在荒漠草原上,今日的日头有些大,气候有些炎热,夏天到了。

  正好一行大雁飞过,安幼舆准备弯弓射箭,就要朝天上射去。

  秦玉拉住他:“这时候正好是大雁产子的日子,它们大都是成双成对,大雁忠贞,若丧偶便终身孤独,你何必伤其性命,害他们阴阳两隔。”

  安幼舆诧异地看向秦玉,便收起了弓。

  “你怎么也学会伤春悲秋了?”

  “此一时,彼一时。”

  最后他们在荒漠中猎了两只野兔,带回来处理后,架起架子在院子里烧烤起来。

  “你在安西过得怎么样?”

  “害,一言难尽,我爹管我可严了,哪里有在国子监的日子悠哉。”

  “长大了嘛,肯定不比小时候。”

  “不过我倒是学到了不少东西,打仗还是得真刀实枪的真打,纸上谈兵那些东西没有用。”

  “如今天下大乱,你就没有点什么想法?”

  秦玉此话一出,安幼舆一愣,就连洛枭也多看了他一眼。

  “什么想法?”

  "捞点好处的想法呀,你想想皇帝突然暴毙,太子位置不稳,三皇子被逐出京兆,如今诸侯蠢蠢欲动,天下大乱,这皇位到底谁坐,还真是不知真相。

  你若是看中了未来皇帝,辅佐他荣登大宝,那可是从龙之功,就是大功臣,岂不是可以回京兆,享受荣华富贵,何必还要在安西边境苦寒之地受罪。"

  “从龙之功未免也太大了些,谁知道这未来皇位一定会属于谁,安西虽然是边境苦了点,但是倒是比京兆自由,在京兆啊,说错句话都要担心会不会要杀头。”

  “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当皇帝?”

  安幼舆手中挑火的木棍发出“咔嚓”一声脆响,断成两节。

  安幼舆讶异于秦玉想法之大胆,沉吟道:“安家忠君报国,忠心耿耿,秦玉,你可别把我带沟里。”

  “瞎说的,开个玩笑的啦,当皇帝哪有当普通百姓自在。既然你来到北庭,就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

  安幼舆还未来及回答,洛枭便道:“不方便,还请安小将军,早日回安西,守护城防。”

  这是在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