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飞雪连天,如轻柔的鹅毛漫天飘散,落在树枝上房檐上,天地银装素裹。
而这一片苍茫中,新岁的红还未消去,晋王府内又添一抹更为艳丽喜庆的红,格外显眼。
庄严肃穆的王府张灯结彩,满目喜庆,丫鬟仆从们忙忙碌碌,手里端着披红挂绿的喜物,井然有序的自门中鱼贯而入,鱼贯而出。
锣鼓喧天的声音越来越近,炮竹声炸醒忙碌焦灼的气氛。
花轿停在晋王府,向四邻昭示今日府中有喜事。
“来了来了!”
门口的小厮急急忙忙的跑进门来,“快点,都快点,轿子到了!”
丫鬟仆从们更是加快了步伐和手里的动作。
洛枭房中,回雪和蔽月两个小丫鬟正在急急忙忙给洛枭整理衣服发饰,她们年纪还小,也是第一次办这样的大事,难免有些紧张着急,但是好在平日里都是训练有素,忙中不会出错。
此时又有丫鬟来到门外:“世子爷,吉时已到,花轿在门外等您,咱该出发去迎亲了。”
洛枭起身,一身大红色的喜服衬托得他身姿如松,眉目若画。
随着喜娘,匆匆向门外走去,跨门的时候竟然一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衣摆上。
“唉!”
惊了喜娘和丫鬟们一跳。
不知是红色映衬的,还是少年人脸皮太薄,晋王世子那万年古井无波的脸上竟然淡淡的染上了一些绯红。
洛枭缓了一下,跟着喜娘继续向门外走去。
今日的飒露也是一番打扮,额头上带着一朵大红花。
洛枭骑上马,出发到秦府迎亲。
人流涌到太师府大门口,大家伙吵吵嚷嚷伸长脖子去看,大红灯笼开道,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扛着轿子而来。
太师府门外围绕着许多看热闹的人,大家有说有笑。
旁边的人推搡着:“你让让你让让,你别挡着我!我也要看!”
洛枭到门口时,鞭炮声再次响起,锣鼓喧天,吹吹打打,热闹非凡。
丫鬟仆从们将围观的人群打开一条通道,“别挤了!都让让都让让,新郎官来了!”
一身大红喜服,出尘俊逸的洛枭骑着高头大马而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众人纷纷赞道:“新郎官真是芝兰玉树,风流倜傥啊!”
“是啊,是啊!”
喜房中,天还黑着就被早早拉起来梳妆打扮的秦玉听到外边响起的鞭炮声,开始紧张。
彩云替秦玉整理着繁复的凤冠霞帔,福安在一旁哭哭啼啼。
彩云白了他一眼,“你哭一早上,省省吧!”
福安抽抽搭搭:“少爷、少爷,他要出嫁了……”
彩云安慰他:“这有啥,你还要陪嫁呢。”
好似一把刀扎进心窝,福安哭得更大声了。
外边媒婆来催了:“少爷啊,收拾好了没?迎亲的轿子已经候着了,再过一刻钟,吉时一到,咱就该上轿出发了。”
彩云点点头:“已经收拾好了,就等新郎来接了。”
此事秦府门外,新郎面前堵的都是人,大家嘻嘻哈哈。
“我们来考考新郎官,打个谜语:天天随身带,要是少一只,就把人笑坏,猜个东西……”
洛枭不假思索:“袜子。”
出谜的人一愣,这么快就猜出来了?
旁边的人将他推开:“你这太简单了!我来!”
熙熙攘攘吵吵闹闹,洛枭过关过得十分轻松。
这时媒婆派来人叮嘱:“玩得差不多就行了,不要误了吉时!”
流风拿出红包来打点,堵门的众人便高高兴兴让了路。
至秦玉门前,洛枭轻声道:“秦玉,我来接你了。”
这一次他来得光明正大名正言顺。
雕花木门缓缓打开,一身大红霓裳嫁衣,凤冠霞帔,喜扇掩面的秦玉在彩云的搀扶下缓缓而出。
秦玉感受到洛枭站在面前,心脏狂跳。
洛枭本向上前搀扶,却不料秦玉加快步伐匆匆向门外走去。
洛枭只好跟在后边。
到了轿子处。
媒婆唱喝道:“喜服加身,富贵无期,吉时已到,礼请新人上轿。”
秦玉上了轿子,松了口气。
“起轿~”
两面开道,鞭炮齐鸣,锣鼓喧天,轿子一路颠簸,到了晋王府。
晋王府门口也是人声鼎沸,新婚三日无大小,许许多多凑热闹的人都伸着头往轿子里看。
“听说秦家小公子仙姿玉貌,美若天仙。”
“那是自然,不然如何能将世子爷迷惑住!”
轿子落地,秦玉心里紧张,一手拿着绣扇掩面,另只手紧张的抓起了轿子坐垫上的红绸,使劲的揉搓。
媒婆对洛枭道:“世子爷,该踢轿了!”
新郎子踢轿是接新娘子下轿的一种风俗,是为了给新娘子下马威,让新娘子以后进门能够遵守妇德,以夫为主。
洛枭只想与秦玉伉俪情深,一生一世,相守到老,如何舍得压制他。
上前两步敲了敲轿门:“请夫人下轿。”
轿子里的秦玉心一惊,发冠上的流苏不断摇曳,正如他心乱如麻。
大公子下轿也不是头一回了,一回生二回熟,他为何更加生疏了呢。
甚至连轿子都不太敢下。
脸上的温度不断在升高,竟然还有些害羞。
咽了咽口水,轿子旁的福安将轿帘掀开,彩云说:“少爷,该下轿了。”
秦玉弯下腰,缓缓从轿子中出现,低头出轿的瞬间,他忍不住将扇子拿下几寸,露出一双眼睛抬眼向外看去。
正好与洛枭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彼此穿喜服,严格来说都是第三次了,但是两个人都露出了被对方惊艳的眼神,这一眼不管怎么分都分不开了,缠缠绵绵的开始拉丝。
洛枭向秦玉伸出手,秦玉鬼使神差地将手搭在洛枭手上,被扶着站起身。
露面的一瞬间,四周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了惊叹声:“诶哟,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不及美人妆!”
“秦简那个大贪官竟生了个这么漂亮的儿子!”
“大喜的日子,说这些干嘛!秦大人长得也好看!你看这嘴这鼻子,就像秦大人!”
“只要心别像就成!”
“啧……”
洛枭手心的温度顺着指尖一路传到他心底,直到跨进了晋王府的大门,他到现在都还不敢置信,这辈子,他真的跟洛枭成亲了?
一个人人称赞的天之骄子,一个人人嫌恶的纨绔子弟;
一个天潢贵胄爱国爱民,一个奸臣之后恶毒小人;
原本应该是你死我活的死对头才是,最好也不过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陌路之人,谁能料到他们竟然成了亲。
想必不止一个人,觉得这一切就跟一场梦一样,哪怕是秦玉自己,也觉得不可置信。
原本这辈子,他没打算跟洛枭再有纠葛。
脚下十里红毡,两边侍女执礼。
洛枭拉着他的手,跨过门槛。
礼官唱喝道:“同心同德,宜室宜家。”
过第一道火盆。
“趋吉避凶,红红火火。”
跨马鞍。
“福禄双全,平平安安”……一道道关卡过去。
最后,秦玉被洛枭带着走进了喜堂。
晋王和他爹坐在高堂之上,脸上半点喜气也无。
就连四周的气氛都是阴沉沉的。
丫鬟小厮在座宾客,没有一个人敢笑。
与外边敲锣打鼓,笑语盈盈截然不同,仿佛是两个世界。
喜娘丫鬟还有礼仪,小心翼翼的看着当朝着一文一武,轻轻躲一躲脚,朝廷都要震三震的两位大人物。
礼官唱和打破了凝固的气氛:“一拜天地~”
他们对天地一拜。
“二拜高堂~”
秦玉和洛枭跪在晋王下首,给王爷敬茶。
秦玉奉茶递给晋王:“爹。”
“举案齐眉,白头偕老。”说完祝福词后,晋王爷将红包放到茶盘上。
“谢谢爹。”
然后再去给秦太师敬茶,洛枭双手将茶敬到太师面前,秦简是却冷着脸瞥了他一眼。
在场所有人心都一惊。
秦太师不会要当众给洛枭难看吧?
这么重要的场合。
秦玉慌忙与洛枭跪到一处,将手中的茶与洛枭端在一起,略带祈求地轻轻喊了一声:“爹。”
秦简这才有了反应:“嗯。”
端起茶浅浅抿了一口。
将红包分别放到二人的茶盘上。
这一礼节便算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炮竹声中大家伙们开开心心互相拥挤着。
“走走走,吃饭喝酒去!”
来宾门都去各自入席。
结婚三天无大小,今日大家不必太拘泥于身份地位,也敢与洛枭开起玩笑来。
新郎官被大家伙直接拉了走。
“走吧世子爷,咱去喝喜酒,今天您大喜的日子,可得不醉不归!”
洛枭被拉走时,忧心的看了一眼秦玉去洞房的背影。
“行了,新郎官,别看了,以后天天有的看,走吧!”
而被带进洞房的秦玉发现,新房并不是洛枭的卧室,换了个地方。
他看了看四周,与洛枭的卧室完全不一样,更像是他的卧室,精雕细琢,花里胡哨,只不过物件都更适合两个人用,给了他一种安心的感觉。
心中也为洛枭的体贴感动了一下,他定是考虑到他会有阴影,所以特地换了地方当洞房。
那边洛枭以极快的速度解决完喜宴,逃脱那些人的束缚回到了洞房。
洞房门口已经有众多人在拦着了,姑娘们笑着说,“新郎官,请却扇礼。”
洛枭只道:“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
彩云看向秦玉,秦玉点点头,什么鬼玩意儿,反正也听不懂。
彩云出门去,拿出红包遣散了拦门的丫鬟小厮们。
洛枭颤抖着手推开房门。
彩云为他们从外面将门关上,然后在阶下候着。
秦玉坐在床中央,凤服霓裳,绣扇掩面。
两人心中都滋味难明。
洛枭小心翼翼地向秦玉接近走过去,坐在他的床边,握住了他执扇的手腕。
秦玉身子一颤,竟然有点想拔腿就跑的感觉。
绣扇渐渐除去。
秦玉才算露出真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