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胡缨用了什么方法,接下来一段时间民宿很消停,没再出过什么不寻常的事儿。
古原去过几次杜师傅那儿。杜师傅说他来年有扩张的计划,到时候大家再坐一块儿好好商量商量合伙的办法。在此之前古原可以先多学习学习相关知识,多了解了解这个行业。
古原挺认真,说学就真的开始啃专业书,在书房一待就是一个下午。
书看多了眼睛总不舒服,陆长淮时不时会进来给他按两下,叫他出去休息一会儿。
陆长淮的房子慢慢有了人气儿。客厅添置了几件家具,终于不那么空荡了。厨房多了一些一年用不上几次的小家电,杂物间安置了大柜子,摆满了大司马的吃的喝的用的,古原还让杜师傅那边定期送花过来。
今天送来了香雪兰,他一边修剪一边跟陆长淮背知识点:“香雪兰也叫小苍兰,多年生球根花卉,喜欢生长在阴凉湿润、光照充足的环境中,适宜的生长温度在15-20度之间,寓意纯洁淡雅、安宁幸福、美满惬意。”
陆长淮跟人发消息聊着事儿,抬头看了他一眼:“坐个小墩儿,别坐地上,天凉了。”
这几天天气越来越冷,大司马终于不再固执地不进屋睡,这会儿正躺在古原旁边晒太阳。
“它靠着我呢,我还挺热的”,古原指了指自己的腿,“这块儿都是烫的。”
睡衣裤子被他撩到了膝盖往上,露着白晃晃的小腿。陆长淮看了一眼没说话,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剩下的事儿我就定不了了张总,你再跟胡缨聊聊,她没问题我就没问题。”
陆长淮发了一条语音,扔下手机朝古原走过来。他推走碍事儿的大司马,手从古原裤腿伸进去,去摸他刚才指过的位置。
“哎”,古原触电一般绷紧了神经,笑了起来,“别闹我长淮,花折了。”
陆长淮不由分说地按着他脖子咬他一口:“哪儿烫?凉的。”
古原“嘶”了一声:“凉的凉的,我错了哥,我坐小墩儿。”
爱人近在眼前,眼神和动作带着撩逗的味道,四周的空气都变得黏腻浓稠。
古原受不了这样的氛围,求饶般看着陆长淮。
陆长淮垂头看了一眼,笑着问他:“要上楼吗?”
大白天的上什么楼?古原无奈地说:“这会儿要来个人咱俩尴不尴尬?”
“可能有点儿吧”,陆长淮笑着起身拿了个小墩儿过来,又捏着他的腰亲了一口才重新坐回沙发上。
古原歪歪头,剪了两枝花又蹭了下嘴角,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浑身不自在。
沙发上那位罪魁祸首把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坐得四平八稳。
古原气得牙根儿痒痒。可有什么办法呢?自己选的男朋友,忍着吧。
他俩最近虽然一直睡一个屋,正经事儿却一点儿没干,夜间活动仅限于搂搂抱抱、亲亲摸摸。彼此好像都想把这个暧昧又纯情的阶段拉得长一点儿,毕竟他俩从相识到确定关系只用了很短的时间。
陆长淮一开始其实都没想跟古原住一个屋,怕他不适应也怕他害羞尴尬。可自从那晚古原开口让他陪,他看过了睡得不安稳的古原之后,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现在他每天抱着古原睡觉,每晚都跟他说晚安。古原有时候睡得很好,有时候半夜会惊醒、会悄悄起身到阳台抽根烟,也会因为怕吵到他,睡不着也睁着眼睛一动不动。这些陆长淮都知道。他没有跟古原聊过,但默默做了一些事情。
他会有意识地带古原多散步,会督促他每天喝牛奶,会找一些白噪音放着,会在睡前帮他按一按助眠的穴位。
古原一开始总觉得愧疚,可陆长淮说:“没必要,两个人在一起总要互相照顾。今天是我照顾你多一些,明天可就未必了,难道我们要一直互相愧疚吗?”
古原一想,是这个道理。人生还长,与其常常在心里愧疚,不如常常用嘴巴表达感谢、表达爱。
他会在吃饭的时候说:“哥我最近都快忘了低血糖是什么感觉了,多亏你每天早上给我弄早餐,辛苦了。”
会在陆长淮帮他揉完穴位之后也帮他捏捏手指,边捏边说:“谢谢哥,我争取今晚一觉到天亮,不能白白让你手酸。”
会在睡前迷迷糊糊地说:“晚安哥,今天依然很爱你。”
也会在看书、修剪花的时候忽然叫一声“长淮”,等到陆长淮看过来,他便笑笑说:“没事儿,就想叫你一声,我爱你。”
一个从来不会表达委屈只会默默忍受的人,如今说起这些话倒是格外走心。陆长淮从来都认真对待他的话,每一句都会回,每一句都不会辜负。
日子一天天过下去,古原耳后的伤口结痂又脱落,留下一个浅浅的月牙形的疤。
陆长淮有一天专门往市里跑了一趟,接了阳阳放学,两个人单独吃了顿饭。
饭后他挺正式地跟阳阳说:“虽然你还小,有些事情可能还不能完全理解,但爸爸觉得你是个特别聪明的孩子,所以不想因为你小就什么都不跟你说。”
阳阳坐直了一些,点了点头。
“以前妈妈跟你讲过‘爱情’对吗?我记得她说爱情是两个人从互生好感、互相吸引,到互相体谅、互相关心的过程。两个相爱的人会一起分享快乐,一起承担痛苦,互相扶持着走过后半生。”
阳阳说:“就像亲爸亲妈一样。”
“对,还有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他们都是相爱的。他们每天在一起生活,享受着对方的关心也忍耐着对方的坏习惯,有时候难免吵架拌嘴,但内心深处始终爱着彼此。
爸爸想跟你说的是,爱情不是只存在于异性之间的。爱就是爱,两个女人可以相爱,两个男人也可以相爱。同性之间也可以像异性一样,一起享受生活,一起经历痛苦,相守相伴到老。”
陆长淮说到这儿顿了顿,考虑怎么说才能让阳阳更好理解,没想到阳阳忽然说了一句:“就像爸爸和古原叔叔一样,对吗?”
陆长淮张了张嘴,点了下头:“对,爸爸和古原叔叔是相爱的。”
阳阳紧接着就说:“爸爸喜欢古原叔叔,我也喜欢古原叔叔,你们以后能在一起生活我很高兴,祝你们幸福爸爸。”
“谢谢阳阳”,陆长淮笑了一声又叹了口气,“就像你亲爸亲妈相爱的同时也会很爱你一样,爸爸有了相爱的人也一样会继续爱阳阳,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而且还多了一个人爱我呢,我都知道的爸爸。”
孩子什么都明白,陆长淮好像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了。高兴的同时他也有些担忧——这么敏锐聪明的孩子会不好奇自己的生父生母吗?还是说,他只是懂事地装作不好奇呢?
他看了一眼餐桌对面的阳阳,斟酌着说:“阳阳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或者想不通的都可以跟爸爸说,不想跟爸爸说也可以跟家里其他人说,大家都会替你保密的,好吗?”
“我知道的爸爸,我跟妈妈、跟爷爷都有小秘密呢。”
陆长淮笑着逗他:“看来阳阳跟妈妈和爷爷最好啊。”
“不是不是”,阳阳摆着小手,“我跟你们大家都最好。 ”
“噢?是吗?可是你跟爸爸可没有小秘密。”
“有的呀,爸爸跟古原叔叔相爱的事我会保密的,保证不跟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说。”
陆长淮挑眉笑了:“行,那就麻烦阳阳暂时保密吧,回头我找机会跟他们说。”
聊完之后,他把阳阳送回家。唐一蘅和朱槿不知道这次谈话顺不顺利,也在等消息,陆长淮隔着车窗冲他们轻轻点了点头。
告别时,阳阳说:“爸爸,下次跟古原叔叔一起来行吗?”
唐一蘅在旁边也说:“对,下次一起过来,咱们全家好好吃顿饭。”
陆长淮应了:“行,等周末你们放假的。”
这天,古原一直有点儿心神不宁,说到底还是忐忑的,不知道阳阳能不能接受他。陆长淮路上给他打了电话,说一切都很顺利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也是趁着陆长淮不在家的这天,古原给古意打了个语音电话,不过没打通。
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所以等陆长淮回来以后他问了一句:“前段时间的事儿查得怎么样了哥?”
陆长淮看了他一眼说:“应该就只是巧合。真要是找事儿的话这段时间总该有动静的,但你也看到了,这段时间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
他跟古原说了一下那几栋房子的情况,也说了胡缨前段时间都做了哪些工作。桩桩件件说得很详细,不想让古原觉得自己被瞒着。
他想得很清楚,有些事如果真的找上门来想瞒古原是瞒不住的,何况他已经有了猜测。与其让他猜来猜去,不如干脆把话说明白,把事儿聊明白,然后告诉他自己是怎么想的、怎么做的,让他安心。
即便古原今天不主动问,陆长淮也已经准备好要跟他聊聊了。
“那段时间这边正好有一个地下乐队的演出,连着演了三场。那个乐队不太正常,粉丝也是出了名的不正常。胡缨查了那几栋的登记信息,无一例外都是小年轻,正好是那个乐队的受众,而且大家回忆了一下,确实在那几个人身上都看到过那个乐队的周边。
当然这么推断带有偏见。不过那段时间接触过他们的人都觉得这几个人有点儿二,有点儿不知天高地厚的感觉,所以不管他们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是团伙的行为艺术还是个人的脑袋抽抽,这事儿应该都跟我们几个没什么关系。连解三秋都不会招惹这一类的更何况是我们?”
“万一背后有人指使呢?”
“这一点我们也考虑了。背后有人指使,一可能是寻仇。寻仇的话这就有点儿太小儿科了,都不值当搭理。二可能是警告。警告的话总得让被警告的人意识到是在警告他吧?可是这段时间我们照常营业,谁也没躲着,没有一个人收到什么消息。”
分析来分析去,要么是不值当搭理的小打小闹,要么是一帮精神小伙的叛逆作品。古原自己确实也再想不到别的可能性,于是他点点头说:“那就好。”
顿了顿,他又问:“长淮,如果你们查到的结果是跟我有关的,你还会告诉我吗?”
“会”,陆长淮没有犹豫就点了头,“一开始我确实怕你多想,没查清楚之前不想告诉你,但那天你跟我说了你的想法,那我肯定尊重你。你是一个独立的人,即便我爱你,即便我心疼,我也没有权利擅自干涉你的生活。天大的事儿,我跟你站在一起,我们一起面对。”
古原看了他半晌,太多感慨,落到嘴边只剩一声谢谢。
这些话陆长淮说出口就会做到,当然,他希望古原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