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指向了12点。窗外刮着春季的狂风,顺着窗户吹口哨。

  肖磊跳下挂门单杠,拿起脚边的矿泉水吨。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看手机,仍旧没有黎英睿的消息。

  今晚黎英睿有个饭局,却怎么也不肯让他同行。哪怕是开车都不行,只让他在家陪孩子睡觉。

  睡觉。没小英哥抱,睡什么觉。仨孩子刚睡下,肖磊外套都没穿就跑了——他知道黎英睿晚上要是有应酬,保准回瑞山雅园,因为洗澡方便。

  肖磊十一点回来的,定位显示着黎英睿就在卧房。他兴冲冲地跑上楼,本以为一推开门就有热乎乎的小英哥,没成想只有一屋子的冷空气,外加床头柜上的定位手环。

  看来这是有备而去,且铁了心不让他跟着。

  肖磊郁闷地在客厅做引体向上,就着午夜的寂寥胡想八想。想黎英睿是不是遇到了麻烦,是不是司机绕远路,是不是喝多了干脆在外面睡...甚至想黎英睿是不是出了轨。要黎英睿出轨,他就把小三的脚趾和老二打成结...正入着戏,窗外传来车轮碾过地面的沙沙声。

  肖磊人猿泰山似的从客厅荡到门口,鞋都不换就冲出了门:“小英哥!”

  黎英睿正在给代驾结算,红着脸靠在车门上。看见他笑着招手:“小狗,来,扶我一把。”

  肖磊架着他往屋里走:“咋样?事儿解决没?”

  “嗯...搞砸了。”黎英睿俩腿软得像透明胶,直往一块儿粘,“呵...这个老王八...看我不整死他...”

  肖磊看他开始骂人,就知道这是真喝高了。也不再多问,给他脱大衣拿拖鞋。

  “洗澡不?我给你洗。”

  “唔...我要泡澡。”黎英睿勾住他的脖颈,掐了把他脸颊,“还要做点什么。”

  肖磊眼睛猛地瞪大,偏过头磕磕巴巴地问:“是...做...做内什么啊?”

  “那还能做什么。做饭?”

  天知道肖磊憋了半个来月,小肚子都要憋爆炸了。听到这话兴奋得满脸通红,恨不得顺窗户飞出去。但还是强忍着柳下惠了一把:“你最近不是那啥,烦得慌吗?”

  “就是烦得慌才...”

  话音未落,肖磊就把黎英睿摁在玄关墙上猛亲,像恶狗扑食。

  黎英睿来回躲着他的嘴,双手推着狗头:“等会儿...我要先...洗澡。”

  “洗澡。”肖磊踩掉他的皮鞋,三两下扯掉风衣。扛大米一样把他扛上肩,一步俩台阶地往二楼跑:“我给你洗。”

  黎英睿讲究泡澡,家里浴室装得也讲究。十七平米的大空间,做成了干湿三隔离。墙身和地面铺的灰白云石砖,古铜的镜框、水龙头和花洒。靠窗砌了台面,做的下沉式浴缸。浴缸首尾摆着浴巾浴料、护肤品,还有两盆新鲜的薄荷。

  此刻薄荷叶正被水珠打得来回摇曳。黎英睿甚至连衬衫都没来得及蜕完,领子还挂在手臂上。脸颊泛着大片的潮粉,湿散着头发。性感得光洁清新,像水上摇晃的芙蓉花,像徐徐晕染的水彩画。

  肖磊在画上可劲撒欢儿,大水牛一样地吭哧。黑漆漆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黎英睿看。

  心想这人怎么能这么好看?好看得他想放声大喊。

  黎英睿总说只有黎建鸣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可肖磊从不这么觉的。在他眼里,黎英睿要比那个草包弟弟好看一万倍。

  所谓颜值,不过就是个打底。真正让人有魅力的是气质。气质让美不浮于皮囊,而是陷落在身上。

  肖磊虽然粗笨些,但对人和物的审美很高阶。他或许不懂黎英睿,却懂他的可贵。这种玄乎的直觉,有点像是欣赏古典画。不懂什么流派和技法,却能感受到画所承载的情感与表达。

  黎英睿是肖磊的梵高、莫奈、维纳斯,是他的达芬奇和毕加索,是他世界里对美与艺术的最高诠释。总而言之,黎英睿的一切他都爱:冷静、高智、教养、矜贵、距离感...还有个最让他欲罢不能的性感点——眨眼。

  黎英睿眨眼缓慢,并习惯在转移视线的时候眨。前一秒还在看向别处,下一秒已经望向自己。但还不待自己给反应,睫毛一忽闪,就又看向别处了。就像石子儿掉进湖面,水花只是一瞬,但那动人的涟漪却荡在心间,久久不散。

  视线一眨一变,眼神也一眨一变。这种变幻莫测的神秘感,让肖磊常常人在前面走,魂儿在身后飘。

  就像现在。黎英睿咬着食指垂着眼皮,时不时快速地瞥他一眼。那眼神克制又风情,撩得他脑瓜子过电、腿肚子抽筋。当真应了那句俏皮话:哥哥的眼不是眼,是撩拨心尖的一根弦。

  再配上摇荡的额发,奶狗的哼唧,把他的理智杀得是分毫不剩。像是在赛道上驰骋,油门踩到了底。耳边响起了呼呼风声,车速表的红针向右跳着,越来越快。

  “小英哥...你好美...我想...死你身上...”

  “都三十三了...能美哪儿去...”黎英睿吃痛地皱眉,推了推肖磊肩膀,“时间还早...你...浪漫点。”

  肖磊愣了愣。浪漫这词儿属实触碰他知识盲区了。但被黎英睿一说出来,又分外旖旎,让他止不住地神往。

  “咋浪漫?要不我抱你站窗台上整?瞅着星星整。”

  黎英睿猛甩了他脖颈一巴掌,撑着胳膊坐起身。往后推了把湿淋淋的头发,斥道:“我的意思是又不赶时间,你抻着点!什么站窗台上瞅星星整!”

  这大逼兜瞬间给肖磊拍清醒了,臊眉耷眼地跪他跟前:“我怕水凉了...给你冻感冒。”

  黎英睿费劲地回身拧花洒:“这回不凉...”

  嘴胶着嘴,像烧着芯子的火药。黎英睿在肖磊的怀里颠簸摇晃,满眼都是炫目的白。

  天旋地转。天旋地转。爱与浴的火焰,烧得他天旋地转。身体里的热度通着胸腔,人像是掉进了沸腾的海。

  浪花到处拍打着,啪啦啦,啪啦啦。人在海水中沉浮、接吻、对话。半句半句,或深情或色情,溅得到处都是,又被海浪层层抹去。

  黎英睿回手抓住花洒的金属杆,像是把着颠簸小船的桅杆。空濛着眼睛喘息,尽情沉溺在快乐中。

  太快乐了。快乐到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是铺散的水墨。是撕裂的帛。是恶魔的蛊惑。是焚身的火。是天堂的门锁。是失控的舵。

  毫无征兆的,他忽然大笑起来。

  肖磊愣愣地看着他,不知是进是退。

  “去他妈的。”黎英睿捧着肖磊的脸,痴痴地笑骂,“我黎英睿...谁也不怕...”

  他手臂猛兜住肖磊脖颈,力道大得要把他摁进自己的命。咬了咬肖磊的耳廓,吹了口气:“小狗...别这么乖...”哗啦!!!

  肖磊把他压进浴缸,恶狠狠地亲吻。花洒喷出的水拍在头顶,身上,浴缸里,像一场滚烫的暴雨。

  黎英睿仰起头迎着雨,感受着肖磊给他的一切。温度,爱情,生命。犹如一场盛大的献祭,他也拿出了全部诚意——天要塌,就让它塌去吧。什么朱绍辉、张远卓、姚康、董玉明、丁凯复、江龙钢铁、泉亿科技、睿信资本、1.3亿、6.5亿...都去他妈的。

  全不足惜。不足惜。

  他早就厌倦了衡量和思虑,厌倦了计算和克制,厌倦了做什么天之骄子。

  为了前程放弃爱好,为了家族牺牲婚姻,为了责任累毁身体。他逼自己永远选择看起来正确的选项,活得冷酷无情。隐没在无尽的黑暗里,魔怔般喃喃着‘我会成功’。

  可他真的成功了吗?

  黎英睿不知道。他想如果自己成功了,为什么活得这么累。浑身戴满了枷锁,凡事都要三思四思五六思。这个不能得罪,那个来日方长,将满天下算成筹码,只为赢一个看不见的未来。

  如果这个叫成功,失败似乎也没那么糟。索性就失败一回吧,为了尊严和爱情肆意失败一回。

  虽然失败的成本尚不可知,但他现在,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

  【作者有话说】

  看公主甩磊子脑壳,像不像狗乱咬,然后主人给狗一个大逼兜。

  这大逼兜一打,肖威纳的狗眼瞬间清澈了。

  还《我怕水凉了给你冻感冒》好好好,奶超儿,你俩光腚站阳台上不感冒是吧?够der,丁狗都没你想得花。

  PS磊子对小舅子的称呼老婆在场:二少。

  老婆不在: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