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肖磊找到黎英睿的时候,他正端着咖啡从店里出来。

  瞅见肖磊,他把下巴颏儿一抬,似笑非笑地嘲讽:“这是想明白了?”

  肖磊脸嫩,又不会哄人。明明道个歉就能过去的事儿,他偏得硬碰硬:“我是保镖,不是保姆。”

  “保镖。呵。”黎英睿又笑了下。这回的笑,嘲讽意味已经十分明显了。

  肖磊毫无悬念地被这个笑给刺着了,一把薅住黎英睿的小臂,力道大的咖啡都洒了出来。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黎英睿转动手腕,用巧劲儿挣开他。把咖啡杯换到左手,拿脏了的右手背拍他胸口,“当好你的保镖。”

  手指上的咖啡渗过布料,触到皮肤上,火星儿一样烫。

  肖磊瞬间就懵了。小腹里像是生出了个热铅球,上下来回地滚。滚得他口干舌燥,呼吸困难。直到黎英睿走远,才如梦方醒。

  他低头看了眼胸口的咖啡渍,又抬头看向黎英睿的背影,小跑着追了上去。

  咖啡店在地下一层,俩人就近上了电梯。电梯在一楼经停,门一开,人就丧尸似的往里涌。

  黎英睿抬腕看了眼时间,八点五十八分,正是踩点儿打卡的时间。

  他往角落退了两步,这时肖磊跨到他面前,手臂往他脸边儿一撑。

  “干什么?”

  肖磊直勾勾地看着他:“你不是让我当好保镖。”

  人还在往里挤,直到电梯响起超重铃。

  肖磊把身体压得很近,解放鞋插在皮鞋当间儿。像个大叉子,把食物牢牢钉在餐盘上。

  黎英睿往后缩了缩,整个后背都贴上了墙。

  人在本能上,把距离分了好几个层次。三米往上是公众,一米以上是社交,半米左右是熟人,再近一步,那就只能是亲人或恋人。

  现在黎英睿和肖磊之间的距离,不超过十五厘米。黎英睿能感受到肖磊的温度,一蓬蓬从布料里蒸腾出来。滚烫的呼气儿扑在他脸上,带着猛兽般危险的味道。

  狭小的电梯变得闷热,他有点喘不上气。

  “离我远点儿。”

  “没地方。”年轻人的吐息像浓稠的热汤,倾倒在了耳廓上。

  黎英睿肩膀狠狠一颤,偏头拉开距离。

  这一偏头,视线落在了肖磊胸口。茶色的咖啡渍下,凸起来两道棱——T恤下打底了件双杠背心。

  他电光火石间想起昨天闺女那句‘不穿胸罩’,不自觉地勾了下嘴角。

  就这么一点点的弧度,也被肖磊敏锐地捕捉到了:“你笑什么。”

  肖磊从进电梯起,就一直在看黎英睿。

  刚睡醒时迷离的眼神,手背蹭过胸口的酥麻,还有方才肩膀的颤抖,都在他身体里掀起一股诡异的热浪。

  那是人类本能欲望的热浪。

  就好比说,喉咙干了要喝水,肚子饿了要吃饭,毛长厚实了就想干。

  可这他妈是个公的啊!身板、长相、声音、走路的姿势,不管从哪儿看,都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会对一个男人产生冲动?

  肖磊正在这儿纠结,就见黎英睿忽然笑了。看透他心思似的笑,让他心里发毛。

  “你笑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叮一声响,23层到了。

  “没什么。”黎英睿抿了口咖啡,推开他下了电梯。

  肖磊一上午都心神不宁。

  不大个办公室,像灌了水。黎英睿的一举一动,都能波动到他这儿。甚至连喝水和呼吸的声音,都清晰地好似就在耳边。

  黎英睿喜欢喝热的,喝完咖啡喝茶水,喝之前还习惯吹吹。

  他一吹,肖磊下腹就一紧。看着不分场合要抬头的兄弟,他有点急眼了:“你能不能小点声。”

  “你是老板我是老板。”黎英睿瞥了他一眼,“闲得慌,就打卡下班,下午再来。”

  肖磊干脆利落地走了,一句话都没说。

  黎英睿放下茶杯,揉着太阳穴叹气。本来昨天下午的事儿,让他对肖磊生出点好感。可今天这一早上,又全都烟消云散。

  要不是怕拂了丁老的好意,他真想让这四六不懂的玩意儿立马滚蛋。

  老爷子啊老爷子,我以为你领来条德牧,不成想是头倔驴。

  我要真想要保镖,去外面花个小一万,雇个听话顺眼的好不好?你这领来一个所谓的精英,我训不得教不得,受憋屈气还得承你这大人情!

  黎英睿站起身,走到窗边眺目远望。不远处就是市政大楼,白色的十五层老楼,在繁华中平平无奇,甚至有点寒碜。

  要论气派,他脚下的银泰大厦可不知道高出多少倍。但要论权势,就算银泰大厦建到云里,也高不过人家的一级石阶。

  官商之别,如同云泥。

  张远卓想要政绩,没了他黎英睿,还会有王英睿,刘英睿。

  可睿信资本要没了张远卓,如何在这官比天大的地方存活?

  所以这肖磊他不仅得留着,还得赞不绝口。若真是忍无可忍,也不能随便退货。得需摆下圈套,诱其犯错。再‘无意提起’,而后‘连连求情’,最后‘勉为其难’。

  这可是个大工程,需要精力和时间。就目前来讲,他既没有这个精力,也没有这个时间。

  那就只有一条路:把这头烈驹降服。就算降服不了,也最起码给套上嚼子。

  黎英睿想到这儿,倒有点兴奋起来了。那股流淌在他血液里的,男人的征服欲开始蠢蠢欲动。

  驯人嘛,和驯兽也差不多。左右不过那么两套——威逼、利诱。

  有突破口,最好。没有,那就抓个把柄。

  想他行走江湖这么些年,竟和人精打交道。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个又臭又硬的玩意,也挺有意思的。

  他转过脸,看着书架上的螺旋松果。摘下来一晃,烟花般炸开的小圆片,立刻收拢成一个规整的椭圆。

  他把那个椭圆重新插回支架,勾唇一笑。

  既然撵不走,那就放身边驯着玩儿吧,权当调剂生活了。---肖磊从银泰大厦里出来,憋着一肚子邪火和躁动。他在附近跑了十公里,才把那股热浪变成热汗,散了出去。

  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去杂货店买了个饭盒,随后回了银泰大厦。

  十楼依旧没什么人,他依旧要了碗兰州拉面。

  刚嗦一口,就见面前多了个小砂锅。

  “老远就瞅着你了”,董玉明在他面前坐下,“哎,又吃面条?”

  “嗯。”

  “这面辣啊?咋还吃一脑袋汗?”

  “跑的。”肖磊说罢又补了句,“我打卡了,不算工时。”

  “嗐,当我监察队儿了?”董玉明夹了两个腊肠扔肖磊碗里,“这腊肠好吃,尝尝。”

  肖磊把碗往董玉明那边推了下,“你吃面吗?”

  “别瞎客气。我口重,不爱吃那玩意。”董玉明抽了张纸巾给肖磊,“脑门擦擦。跑多少啊跑成这样?”

  “二十里地。”

  “二十里?就这一早上?”

  “四十分钟。”

  “唉我去!”董玉明勺子差点没拿住,“这当过兵就是猛啊。”

  “你练你也行。”

  “我不行。”董玉明连连摇头,“别说二十里,八百米都致死量。”

  “那你得练。”

  “哎,可不咋的,这事儿黎总也说过...”董玉明像是想起什么,狠拍了下肖磊大臂,“咱公司每周有步数大赛,你知道不?就你这运动量,保准夺冠。冠军黎总亲自请吃饭,还给发奖金。”

  肖磊本来没兴趣,听到奖金抬起了头。

  董玉明看他想听,就解释起来:“这也算企业文化。哎,你知不知道我们的企业文化?”

  肖磊别说知道,昨天看一下午简章,那几个破词儿做梦都往外冒。

  “成长。专业。诚信。尽责。”

  “不错嘛!”董玉明笑道,“这里的成长,有两个意思。一是企业成长,一是自我成长。黎总说过,人的成长,就是逐步学会管住自己。管住尿,管住嘴,管住健康,管住欲望。”说罢又拍了下肖磊胳膊,“我看你就全管住了,年少有为!”

  “能得多少钱?”肖磊问。

  董玉明愣了下:“啊?”

  “你说比赛有奖金。”

  “啊。奖金。有,有奖金。”董玉明笑着道,“以往使劲儿的,都是奔着跟黎总吃饭。你可实诚!奖金不多,五百块钱。”

  “我不是这儿的员工。也能拿?”

  “那没关系。只要在睿信上班,就是睿信的员工。”董玉明掏出手机,给肖磊展示参加方法,“黎总还特意找人做了个小程序,哎你看,就这儿哈...”

  聊过步数大赛,董玉明又开始扯别的。肖磊因为急着那五千块钱,故意放慢了吃饭速度,尽量配合着听。

  董玉明看他有点敞开心扉的意思,话更多了。没一会儿,就又提起请吃饭的事。

  肖磊这回没有回避,而是认真地问道:“下周你有空吗?”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我来了!抱一丝,这章不太满意,就没法,趁午休改了改。

  这周有两个长章,就没双更了哈。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