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鹄宇盯着韩拓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出厨房,李未末正拎着两个垃圾袋自觉准备出门扔掉。

  虽然是他鼓励李未末要勇于尝试,早死早超生早谈早分手,但这攻主内受主外,男耕男织的和谐氛围蔡鹄宇怎么看怎么不习惯。

  他走到李未末背后,往掌心哈了两口热气,趁李未末不备一手朝着他两瓣屁股中央狠狠扇了上去。

  ——啪!

  这一巴掌力道十成十,李未末手上的袋子差点掉地,猛一扭头看到是蔡鹄宇,大叫:“卧槽你发什么神经!!有病吧!”

  韩拓从厨房跑出来,手还是湿的,看着两人。

  “怎么了?”

  李未末懵圈地慢慢说:“他突然打我屁股......”

  韩拓眼神立刻变得凌厉起来,不快地投向蔡鹄宇。

  蔡鹄宇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面不改色地点点头,颇为满意地对李未末说了句:“不错,现在我完全相信你没有把自己便宜给了。”

  “......什么便宜给了,没事少发癫!”

  这一掌还真疼,被打的地方估计得红了,揉了揉,又瞪了蔡鹄宇一眼,单手拎起垃圾袋去开门。

  蔡鹄宇见李未末要出门,连忙阻拦,“喂,你放心就我和他两个人在家里啊?不行!”再指指韩拓,“你让他去——”

  那一掌后劲之大还隐隐疼着,李未末面带痛色,没好气地抬起手:“那你去扔!”

  蔡鹄宇:“那还是算了,我就待家里吧,太累了不想动,心脏好像也开始有点不太舒服......”

  李未末白了他一眼。

  韩拓站在厨房门口,“早点上来。”

  “嗯。”

  出了电梯,李未末站在楼道口,抬头看了眼,外面夜色沉沉,九月的天气,黄色的路灯灯泡下仍能看见有一些小飞虫飞舞乱撞,等这最后几天秋老虎过去,上海就会彻底冷下来,这些虫子没有几天好活了。

  耗费最后短暂的生命,用自己的躯体无意义的撞击灯泡。生物的趋光性迫使它们这么做,就像人类离不开太阳。

  不过,子非虫,安知虫之乐。也许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中能寻到一个会发光发热的东西让自己栖身,就是它们一生最有意义的事情。

  李未末一直走到小区门口附近的垃圾台。

  最近上海在轰轰烈烈地搞垃圾分类,非常严格,小区管垃圾的大叔铁面无私,每次住户扔垃圾都要用长柄夹翻来挑去,比警察还尽职尽责。

  如果扔错了,大叔就会用长柄夹在垃圾桶边磅磅磅地敲敲打打,让住户自己拣出来。

  为了能让大家分清什么是干垃圾,什么是湿垃圾,什么是有害垃圾,上海网友还发明了一套区分口诀:——猪能吃的叫做湿垃圾,猪不能吃的是干垃圾,猪吃了会死的是有毒垃圾,卖了可以买猪的是可回收垃圾。

  但仍有口诀涵盖不到的东西,比如一些猪不食用的垃圾,例如玉米芯、瓜子壳大骨头、以及小的果核都属于湿垃圾。

  以前出门路上顺手一甩就行的简单活动,现在得花时间做,李未末先把一只袋子放在垃圾桶旁边的水泥台上解开,把里面的厨余剩菜倒进湿垃圾桶,再把塑料袋扔进干垃圾桶。

  分垃圾的时候李未末漫无边际地想,猪做错了什么,被人吃肉啖骨,吸髓嚼脑,末了连人家扔垃圾都要被cue......

  在李未末解开第二个垃圾袋的时候,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以为是同样来扔垃圾的住户,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一些空地来。

  却没有人过来,李未末疑惑地扭过头,看到有个男人站在离他不远处的花园台阶前,身影恰好隐没在两盏路灯之间照不到的暗处。

  李未末依稀可以看到那人穿了一条束口裤,上身一件灰色套头衫,外面套了一层羽绒马甲,马甲的帽子戴在头上,遮住了额头。

  帽子下的眼睛似乎在朝自己看过来。

  李未末的一只脚不为人察地往后挪了半寸,抓着垃圾袋提手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那人突然动了,快步朝李未末的方向走过来——

  “垃圾要分好啊!”这时有个声音突兀的在李未末左耳侧响起。

  李未末调转视线一看,是值班的物业保安。

  保安大叔从值班室探出一个脑袋冲李未末说:“总有住户不会分乱丢嘛,每天早上收垃圾的来都要跟我们抱怨半天。”

  原来保安瞅见李未末背后,垃圾袋还放在水泥台上,以为他懒省事丢在那儿就想走,特意出来阻止。

  “老实说我们也不想管这个嘛,我们也嫌麻烦,但做不好上面要扣钱的嘛,大家住一个小区的,弄得干净也舒服,都自觉一点嘛......”

  保安大叔操着一口方言对李未末絮叨,李未末余光瞥见那人在走到离垃圾台还有两三步距离的时候向右转,沿着小路往前边那栋居民楼去了。

  估计是来找人,晚上天黑看不清楼号。

  “是是,你们也确实很辛苦,每天都得盯着。您放心,我会分好再扔的。”李未末乖顺地应和保安大叔。

  李未末暗暗出了口气,放松紧绷的拳头和脚趾,觉得自己有些过于神经敏感了,虽然他对周梦佳说拐卖团伙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换地方,但“会不会报复韩先生”这句话一直萦绕在李未末心头没有散去。

  扔了垃圾,李未末想了想,又走到值班室,抬手敲了敲窗户。

  保安大叔推开窗户,“咋了?”

  “不好意思我想确认一下,咱们这边外来访客进入小区都会在您这儿登记吗?”李未末问。

  保安大叔看他两眼,才慢吞吞地说:“登记嘛,都会登记的嘛,姓名啊,身份证号也要,都会写的嘛。我们都是按规章制度办事。”

  “......”

  李未末又说:“那,都是记录在哪里啊?”

  李未末的手搭在推窗的轨槽上,不压过他的手没办法关窗。

  保安大叔不自在地瘪了瘪嘴,见李未末如此坚持,只好伸手拿过桌子上放着的一个长方形大活页本子,当着李未末的面随意翻了两页。

  “你看嘛,都记在这里的嘛。”

  然后又很快合上,丢在了桌子一边。

  “......”

  李未末收回手,转身走了。

  那本子也就保安翻开的前面两三页写了一些人名和身份证号,都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了,后面页面边缘平整无褶皱,估计全是空白。而且刚才保安拿过来的时候,本子封皮都留下了些微手指印,这是多长时间没翻开过才积攒下来的灰。

  其实李未末心里头也并没有指望保安室能起多大作用,这个小区居住人口多,业主、租户都有,平时送外卖的、送快递的、卖保险卖保健品的、甚至旁边农贸市场还有偷偷进来摆摊子的,很难一一登记的清。

  不过敷衍成这样,几乎等同于不管,李未末的确没想到。

  就连李未末住的那栋楼,原本一楼出口处装了密码锁防盗大门,住户输入密码才能进入,也因为很多人图方便,经常被用砖头,或者消防罐卡着不关。

  这么一看,李未末倒有些思念原来的孙老太太了。

  这些从知青小将年代过来的老头老太太们,有着与天斗与地斗的红心,是尽心尽力去维护家园的自发性安保人力系统。

  李未末上了楼,进了门发现韩拓已经走了,估计回他自己房子去了,看来李未末不在,韩拓也不想跟蔡鹄宇两人单独共处一室。

  进门后又出来,李未末仰头去看之前韩拓给他家门口装的监控器,这玩意儿装上后李未末从来没管过,尽管韩拓当时帮他联上了手机和电脑,李未末也没想起来一次点开看看。

  李未末用手臂作尺,大概测了一下,发现摄像头现在的角度似乎无法涵盖韩拓住的603室,想着有空问问韩拓,看能不能把角度调整到把他家门口也纳入进去,反正只要不是从窗户爬进来的,任何人去604都要经过603。

  蔡鹄宇开着客卧门,正趴在床上打睡前游戏,李未末走到沙发边,刚坐下,屁股还没捂热,手机就发出微信提示音。

  【HP】:我准备洗澡了

  “......”

  【未末不是末末】:......就来

  于是李未末只好再起身。

  蔡鹄宇在房里听到开门的动静,喊:“你又去哪儿?”

  李未末也喊:“去当洗头工!”

  走到603门前,李未末手指一叩,门就开了,走进去却没见韩拓人影。

  “居然就这么把门虚掩着不锁,”李未末有点不高兴,咕哝道:“一点安全意识也没有。”

  李未末反手把门关上,想了想又往左拧了一道,再拧一道,双重反锁上,才走进客厅。

  客厅空空,卧室也空空。

  “人呢你?韩拓!”李未末喊。

  “在卫生间,浴室,”韩拓的声音从客厅左侧的一道门后传出来,招呼李未末,“我在里面,你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