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由大理石砌成的神殿,被带着露水的鲜花点缀着,远方的天空传来靡靡之音,由亚麻制作而成的精致花纹的地毯,从石阶上一路往下铺去。

  桌布之上放置着精致的器皿,鲜红的液体在里面缓缓流淌,于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

  铁制的鞋子踏在柔软的地毯之上,行走间铠甲碰撞发出金属的声响,来人走过觥筹交错的宴会,于喧闹之中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盘膝坐在了地上。

  精美的酒杯就在他的身边,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那双沉静的眸子静静地思考着,直到宴会的主人点出了他的名号。

  “美拉,我英勇的战士。”主席上的人盏里盛着那散发着迷醉香气的液体,手工绣制的繁复花纹从他的衣领一直纹绣到了靴脚。

  如果卫淮此时在这宴会之上,他就会发现主席之人的靴子和第二条隧道之中的那双被亲吻着的靴子一模一样。

  “你远征归来,我理应敬你一杯。”

  “客气了。”身着铠甲的战士回敬了一礼,却没有接过侍女手中的酒杯。热闹的场面因着战士的不近人情,一时有些凝滞。

  液体在杯子里摇晃了一圈,被放置在了一旁。主席上的人声音淡淡,“这些低贱的血液,我们的战士看不上眼,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太柔软的心肠对战士而言不是好事,我听说你收了一个战败的奴隶跟在身边?”

  “是的。”头盔之下,阴影挡住了脸颊大半,在如此洁白的宴席之上,他也如同一块冷硬的阴影一般,格格不入,教人心头无端产生了一点阴霾。

  主席之人笑笑,他的上半截身子沐浴在这片净土圣洁的阳光之中,炫目得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那你可得小心一点,”他微微地笑了一下,“他们的劣根性总是能让我们大吃一惊。”

  身材瘦小的奴隶努力地将侍女手中的衣服拽回到自己的手里。他也不发出声音,瘦得几乎脱相的脸上,一双绿色的,下等人的眼睛突兀而凶狠。

  侍女并不顾及他的想法,凭着一股蛮力,把他囫囵收拾了个干净。若是被其他人知道,自己竟然需要服侍一名奴隶,只怕是会被其他人给笑死。

  她这么想着,下手又重了两分,而对方一直蜷缩着身体,一声不吭,唯有绷紧抗拒的身体才能看出他的汹涌的敌意。

  等到战士见到他的时候,他已不再是战场之上那些灰扑扑脏兮兮的战俘,而是一个看起来像个普通的上等人的小孩了。只不过上等人的小孩可不会像一只瘦弱的猫仔,也不会用这样可怜的几乎叫人心碎的眼神看着他。

  心底的恨意被紧紧地按压在深处,以至于呈现在战士眼前的只剩下纯粹的茫然和无助。

  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祈求和信赖。

  看得冷硬的战士心里不由得一软。他将他招到身边,他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

  不过小孩却很有眼色,他哆嗦着身体,将自己清洗以后乱蓬蓬的头送到了对方手下。

  纤弱的脖子上寒毛倒立,他几乎是磕巴着说:“大,大人,您,您请用。”

  在人类眼里,这群从天而降的所谓神族,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他们有着俊美的面皮,穿着精致得不像凡人的衣服,实力强悍得令人恐惧。

  可他们也同样有着尖锐的獠牙,好战而又狂妄,战矛带起的战火燎原了整片大陆。

  败者被钉在墓碑之上,鲜血顺着石缝流淌而下,落入金银的酒杯,为胜者畅饮。

  预料之中的獠牙却没有落下,只是有一只手给他顺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

  “你叫什么?”战士在人类奴隶震惊的目光中,询问道。

  “我,我叫西弗。”

  战士抚顺着他的头发手稍稍停顿,“西弗是个好名字。”

  神和人的语言是不互通的,只是这人类小孩跟着他不过短短几天,就磕磕绊绊地学会了一些神族的语言。

  只是他了解的总归不过是皮毛,不然便不会如此不设防地将自己的名字说出。

  不同于人类的名字包含着父母的期许,神族认为,名字宛如身上的烙印一般,自出生便紧密相随,不可抗拒,不能更改,它预示着名字所有者的未来。

  “这是战士的名字。”身着铠甲的战士终于把眼前小孩翘起的所有乱发都理顺了,他从一旁的武器架上取下了一只战矛。

  这只战矛由纯白的金属制成,矛尖处印刻着淡金徽章,矛身精致而小巧,却是刚刚好适合小孩的体格。

  “勇往直前的战士,这只矛正适合你。”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西弗这个名字的另一层含义——复仇的战士。

  逃亡星18区地底

  尖锐的指甲划破了衣服,堪堪停留在了罗伊的胸口之上。指甲底下的人一动不动,像是任由他为所欲为一般。

  “啧。”绿眸的虫族很是不愉地收回了自己的攻击。“我竟和一个还未觉醒的残次品在较劲。”

  一个连记忆都是被那些该死的家伙虚构出来的残次品。

  可是不管如何,就连残次品也必须得是属于我的。

  在高等虫族的威压之下,黑发BETA和ALPHA的联系轻易就被断开了。席卷着整个洞穴的火焰舔舐上了ALPHA的尸体。而他生前所依仗着的筹码则半跪在虫族面前,一副彻底服从的姿态。

  “愚蠢之至。”虫族冷笑了一声。带着黑发的BETA走向了地穴深处,沿途的壁画被火焰舔舐得焦裂开来,美拉女神的脸被高温灼烧出一条裂纹。

  沙虫跟随着它们的王沿着岩壁爬过,所过之处,只余下爬行的痕迹。那些令人惊叹的壁画再也找不着踪迹。

  靠着整整7个区的清道夫,才在短短数小时内打造出来了瑰丽的地下雕塑就这样被毁之一空。

  虽然不过是我的一个残次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这种办法,也勉强算是有点脑子。虫族碧绿的眼眸里闪烁着傲慢的光。

  自从有意识后,他轻易地读取了白连脑海内的所有记忆和想法。饶是傲慢狂妄如他,也有些惊异。

  美拉女神的传说,仅仅在古地球上流传着。按理说白连本不应该知晓这些,偏偏就该怪卫淮流露出来的细节让他抓住了把柄。

  半个月前,当他登上那艘返航的飞船之时。面对卡蒂亚不可置信的眼神,绿眸的OMEGA弯起嘴角,“卡蒂亚,我很乐意与你合作。”

  “但是,一个在安稳的环境里摇旗呐喊的OMEGA精神领袖,可远远比不过真正在逃亡星厮杀的OMEGA来得更加振奋人心。”

  OMEGA的脸一半笼罩在阴影之中,一半裸露在光明之下,看得卡蒂亚心头不由得一跳。

  “你疯了吗?你知道接下来的要面对的是什么吗?!之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离开的机会了?!”

  “我当然知道。”绿眸的OMEGA回答地如此轻松,反叫人怀疑他是否根本没有考虑过任何后果——只是因为他要留下来,所以他一概不予以顾忌。

  “难道你不需要这样的合作吗?亲手造就了OMEGA学院的信息素爆炸的你,又怂恿着莎莉登上逃亡星的你,所想要争取的可不是一个为爱献身的OMEGA的形象吧?”

  “只可惜莎莉实在太不给力,在两名ALPHA的保护之下,也只能落到个这样的结局。”

  “和你真正期待她所能做到的事情实在是差得太远。”绿色的眼眸里笑意盈盈,明明知道站在自己眼前的不过是投影,卡蒂亚也不由得觉得一阵胆战心惊。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卡蒂亚脸色已经变了,但她很快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当时没有发情,你……”

  “因为抑制剂,”一只小小的针管出现在了他的手上。“你知道的,像我们这种人,身上不备点抑制剂实在不放心。而这种强力抑制剂连我都只能买到5年前的。而莎莉手上的两管抑制剂日期却是,今年。”

  “结合一下你之前对我发出的邀请,不难猜测你对这一切都早有准备。”

  卡蒂亚沉默片刻,漂亮的嘴角弯起。作为OMEGA学院最具风情的OMEGA,她有一张所有ALPHA都想要亲吻的红唇。

  “既然你已经猜出来了,那想必你也知道我想要什么了。”

  “谈合作之前你总得先给我点好处,比如说,告诉我,有关于这场比赛所有选手的任何信息。

  “尤其是卫淮。”

  绿眸的虫族站在岔道的分叉口,黑发的BETA静立在他的身侧,如乌鸦融入黑暗之中。

  第一条和第二条都不过是死路,隧道转弯处之后的岩壁上是一片空白,没有埋伏,没有危险,显然隧道的设计者早已料见来人会直接选择第三条隧道。

  他也不得不选择第三条路,纵然神的意识强大,但此刻也不过是意识的小小一角,远不足以使这具身体脱离卫淮的控制。

  方才的一切已然是在不惊动卫淮之下所能做到的极限。

  而第三条路的尽头,则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为卫淮和此刻的他所设计的最终的陷阱。

  “真是狂妄的人类,竟然企图弑神呢。”西弗微微提起嘴角,占据着白连身体的他,面上的表情却与白连截然不同,那是一种混合着傲慢和狂妄,又带着点居高临下的表情——

  与人类和虫族百年战争之中,传说中的虫王一模一样。

  “而我可不会被一个残次品打败。”肆虐的火焰顺着隧道飞速地朝着身后逼近,像极了设计者无声的胁迫。

  虫族的面上没有畏惧,他张狂如初,冲着体内那个沉睡的人格宣战,“你会被我吞噬,你的记忆和身体都将属于我,纵然你再如何挣扎也无法逃脱。”

  “而美拉(罗伊),也属于我。”

  虫族迈入了第三条隧道,黑发的BETA紧随其后,身后火焰席卷了余下两条隧道,唯一的出口,就在第三条隧道的尽头——

  美拉女神的重生。